青年名为萧衍,是大兴朝皇帝亲封的安王。
大兴朝新帝继位八年以来,一直勤于朝政关心民生,在他的努力之下,百姓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无不交口称赞新帝贤明。
然而在第九年临近年关的时候,一贯安分的番邦忽然之间不安分了,屡次来犯大兴边境,掠走牛羊无数,扰得民不聊生。
边境守将数次迎敌,最终落得惨败而归,每次送来战报,皇上都要气得几天吃不下饭,原本叫嚣得最凶的大臣们,也纷纷夹起尾巴做人。
而作为天子脚下的子民们,皇上不开心了,他们理所当然也过得不好,就差连喘口气都小心翼翼的了。
可以说,全京城的人都没能过上一个好年,并且这种沉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安王大胜番邦的捷报传回来。
临安城的百姓们纷纷都凑到了南大街上迎接安王凯旋归来,挤得水泄不通的。他们欢呼着,却无人知道,在这场战役里,安王一度在鬼门关前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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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安王奉旨前往安德州退敌,大获全胜后,一路紧追番邦残兵逃将。却不想追了一段路途之后,原本溃不成军的番军忽然调转方向,一改逃亡之势,拼尽了性命生生将他与卫兵隔离开来。
安王几次欲突出番军包围与将士会合,却始终未能成功,还落了几处伤势,只得调转马头往不远处的密林中奔去。
只是在进入密林之前,躲避不及,身上中了数箭,其中一支羽箭更是几乎将他的胸膛射了个对穿。
他策马在密林中穿行,俯下‖身紧贴着马背以躲避林中繁茂的枝叶,行至深处时,终于力竭不支摔下马背,顺着一个小斜坡翻滚了几圈之后,被一颗大树拦下,仰面躺倒在地上。
身上的箭支因为这个意外,虽然折断了部分,却是刺入得更深。
彻底失去知觉前,他隐约听到有脚步声朝他所在的方向靠近,似乎还有奇异的笛声。
那时的他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即便未被番军找到斩杀,他一身的伤势也不是军医能够治好的。
可当他再度醒来时,虽然依旧躺在树下,全身的伤势却不药而愈,甚至连伤痕都不曾留下。他坐起身来,身边空无一人。四处张望,也不见半个人影。
他坐在树下,一手捂住原本被箭矢射中的地方,试图从昏迷之前的记忆里寻找蛛丝马迹,未果。之后被从远处传来的卫兵呼喊拉回现实。
在卫兵找来之前,他在那棵树下找到了一只耳环,很像是西南苗疆女子的饰物。此后的几日,他都带着那只耳环去密林中等待,可是直到他回京,也没见到任何人在那附近出没。
从那以后,他一直贴身带着那只耳环,期待有朝一日能偶遇其主人,虽然这那种可能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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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王怎么都没想到,今日会在这个南方的小镇上,无意间遇见心心念念的人。
“曲迷心……”他呢喃着她的名字,唇畔露出浅浅的笑意。
“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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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曲迷心从张管事口中问出了蒋恒安的下落,但是因为她不认路,索性将张管事一并带走。从镇上买了一匹马,将张管事扔到了马背上,便骑着出了小镇。
镇外很长一段路程就只有一条官道,这一点她倒是不会走错。走了一段之后,迎面碰到两个路人,她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继续走,片刻之后忽然想到其中一人骑着的是名马之一的白蹄乌,她顿时起了心思。
一番交涉之后,顺利借到了马。
张管事被颠了个半死,却还是要一路替曲迷心指路。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在一家简陋的小客栈前停下。
曲迷心原本只是准备歇下来喂一下马顺便让张管事缓一缓。却不想会在客栈旁边见到一辆马车,而张管事在看清那辆马车后,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她顿时明白过来,那辆马车,有可能便是蒋恒安乘坐的车。
而事实正如她所猜想,那的确就是蒋恒安乘坐的马车。蒋老爷让李管家连夜将蒋恒安送往容州蒋家,傍晚出发,到这间客栈的时候,天色便暗了下来。
蒋恒安从恐惧中缓了过来,知道这一去等待他的将会是无法形容的苦难日子,顿时不乐意了。他在马车中百般折腾,死活闹着要回淮水,闹到最后,李管家妥协的结果,只是在客栈休息一夜,让他能晚一些“受苦受难”。
曲迷心到达客栈没一会儿,便听得楼上闹了起来,随即见得一个身形肥胖一脸横肉的少年从楼梯口跑下来,动作却十分的迅速。他的身后跟了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喊叫着让他停下。
这人便是蒋恒安。
曲迷心就站在门口。蒋恒安迎面跑来,嘴里叫嚣道,“贱/人,不想死就给小爷滚开!”
曲迷心冷笑一声,在蒋恒安靠近的时候,抬脚一记鞭腿,直接把人踹了飞回去,压倒了几张桌椅,重重砸在了楼梯下。
追着蒋恒安的几个家丁被突发的状况弄得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其中一人回过身去查看他的情况,余下的人便直接朝着曲迷心扑过来,嘴里咒骂声不断。
曲迷心丝毫不手软,取下腰间银笛执于手中,拦下了几人辉来的拳头,内劲附着于笛身,每次落下,就有一人被击飞,重重摔倒在地上,呻|吟着根本爬不起来。
不过片刻,所有的阻碍便被扫清,她抬脚步入店内,看着瑟缩在柜台后的老板跟店小二,脸上带着歉意,本想取了银钱以作赔偿,手却摸了个空。
她回想记起了县城外发生的事,微愣之后,径直走到楼梯口处,俯下身去取了蒋恒安腰间的玉佩丢到柜台上,“这是赔偿。”说罢,以千丝将他捆住后,就这么拖着往客栈外走。
二楼走廊上走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被大堂中混乱的景象惊了一下,而后看到被拖着的蒋恒安,忙大声道,“姑娘等等!”
曲迷心闻言停下,回过头去,冷声道,“何事?”
中年男子忙道,“我家少爷少不更事,若是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念在他年幼的份上,多多包涵。”
曲迷心冷笑一声,“李管家,蒋恒安他不小了。人我带走了,我会在淮水县外的乱葬岗等着你们。”
说罢,直接拖着蒋恒安出了客栈,扔到马背上后,顺手牵了旁边的另一匹马,将张管事给扔到了马背上,嘱咐了一句抓稳后,她便翻身骑上马,手中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挥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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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上,蒋恒安的嘴中一直咒骂个不停。曲迷心不想动手,便驱使缠在腕间的灵蛇缠住他的脖子捂了他的嘴。蒋恒安胆子小,竟然生生吓得晕了过去。
回去比来时多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三人回到淮水县外时,已经是凌晨的时候了。曲迷心并未回到县上,直接去了乱葬岗,押着蒋恒安带路,找到了埋尸的地方。
可是随着离乱葬岗越来越近,曲迷心的表情变得十分可怕,杀人一般的目光,看得人浑身发冷。
天色还未完全亮起,周围看起来还有些模糊,蒋恒安的心理被双重恐惧所缠绕,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藏尸的地方。他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让人处理了尸体,看到空空如也的地面,他当时便吓得哭了出来。
之后听了张管事的解释,这才止住了哭声。
曲迷心腰背挺得笔直站在一旁,冷声道,“把人给我挖出来。”
“拿什么……”蒋恒安话未说完,便被张管事捂住了嘴,“我的少爷,别说了,快挖吧。”说罢,便用双手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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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人得了消息赶到乱葬岗的时候,大约是在辰时。
一群家丁手中拿着手臂粗细的铁棍,在蒋老爷的带领下,来势汹汹。李管家的身影也在其中。还有蒋夫人,因为来得匆忙,发髻散乱衣衫胡乱披着,哭红了眼。
他们以为人多能取胜,最终却被曲迷心拦在几丈以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肥胖的蒋恒安独自跪在地上挖掘。即便十指血肉模糊,却始终不敢停顿,一边哀嚎着继续挖。
张管事本想帮忙的,却被曲迷心制止了。
蒋夫人哭得肝肠寸断,蒋老爷亦是眼睛赤红。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的李管家忽然凑到蒋老爷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面无表情的点了头。李管家招来一个家丁,正准备吩咐什么,忽然听得不远处的曲迷心冷声道,“我劝你们最好别打张大爷的注意,负责别怪我手下无情。”
她的本事,在场的人再清楚不过。李管家闻言,身体顿时僵住,得了吩咐的家丁也不敢动了。
直到午时都快过了,蒋恒安才将尸体挖了出来。他回头看向曲迷心,哭喊道,“我把她挖出来了!挖出来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曲迷心走了过去,看向泥土坑里的尸体。小荷穿着那件蓝色碎花的衣裳,静静的躺在那里,却是睁着眼脸上表情扭曲吓人,肚子上大片的血迹。
曲迷心顿时红了眼,心痛不已。她一步步走了过去,下了土坑,小心翼翼的将人抱出来。可是在她的手触碰到小荷的身体时,她头上忽然会冒出一个对话框。
[这是小荷的尸体。]
[昨天午后,小荷追着跑掉的花花离开了铺子,一路追到蒋府旁边,正巧遇到蒋恒安在逗弄新得来的小白鼠。花花冲过去叼着小白鼠往乱葬岗的方向跑,小荷跟着追过去。同时还有丢了小白鼠的蒋恒安……]
看完后面的内容,曲迷心几乎忍不住满腔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