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昂看楚槊, 心情没杜久那么复杂,他就一个简单的看不顺眼、烦,总之全负面没正面。要知道之前这家伙还不过是剧里给自己配角的配角……哼, 不要以为同台录节目就怎么着了, 综艺节目里戏份也有多少也有主配的。
他今天来得早是因为时间能行,这个电视台也得罪不起, 他捧高踩低一套做的很好, 在“高”前很懂得人模狗样收敛脾气。
互相没什么好印象,招呼打起来也就不温不火, 反正表面看起来和气就行。
解一鸣和付乐意到, 工作人员各自就位,彩排才正式开始。
要说站在这里的几个年轻人, 各个光鲜亮丽且气质各有不同,年少时放在学校里随便遇见哪个,都能有成为少女心怀初恋的潜质, 趣味提问环节里, 还有关于恋爱的问题。
站位也是有讲究的, 按照杜久、也是大部分人的想法,中间解一鸣和欧洛, 卢子昂和付乐意站他们手边, 边缘两边是楚槊跟杜久, 这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安排。可偏偏欧洛就是要黏着楚槊, 并且觉得要是以中为尊朝两边排, 他怎么也必须在楚槊之下。
“他可是我师兄啊。”欧洛理直气壮。
这样的站位只是为了方便, 但镜头如果刻意要给谁多点,哪怕换个位它还是随着你走。导演笑:“你们师兄弟关系挺好啊,说来这次我们台上有两对儿师兄弟呀。”
解一鸣跟卢子昂对视一眼,脸上笑,心里嘲。
付乐意:“其实我们都算师兄弟啊!啊,对啊,大哥师父都不行的话,”他恍然大悟转向楚槊当即嚎道:“师兄!你收了我这个师弟吧!”
欧洛顿生危机感:“想争师弟的名头,先过我这关!”
楚槊夹在中间哭笑不得:“你们别闹了。”
导演看得啧啧称奇,他对楚槊最大的了解,大概也就之前微博上费朗合照带的热度,没想到这人人缘还挺好。这还是他看见的,还有他看不见的,一个杜久情绪复杂,一个解一鸣对楚槊也是一言难尽,不过他两那点事不便放在台面上来说,都收敛得很好。
楚槊本人比照片上更加逼人夺目,导演想了想,觉得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或许可以适当多给他点镜头,能为收视率锦上添花就再好不过了。
趣味问答环节在直播时观众看来问题是随机抽取,但实际上什么问题什么人都是提前定好,答案也要过一遍,欧洛得了个初恋的问题,关键是这孩子暗恋明恋都没有过,就只能节目组帮着编纂个答案,楚槊的问题是:名字的意义。
不说现实中真的谈恋爱和择偶标准怎样,这样的节目本身就是要展现苏、帅,让他们成为一种梦幻的恋人男神,女孩儿们梦中的完美情人,就连名字也是美妙的,他不能顶着“王二麻子”这样的名,可楚槊这个名字本身,没带着柔情。
“金戈铁马,横槊赋诗;文武双全,为民为君。”
他爹给的名字,强硬的把他架上高头大马,结果最终他也没长成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父母给我这个名字,大概是想我出息点儿,报效国家吧。”楚槊话锋一转眼角含笑:“但是我心不大,被你们占满了,也就装不了天下大事啦。”
毕竟是做节目,总要有点看头,补点到位的话。他撩人的话是张嘴就来,台下工作人员中不少姑娘饶是知道这只是节目,被楚槊盯着这么一说,还是闹红了一张张脸,主持人哇了一声:“这个好,应景。”
彩排里大家都还是很放松,卢子昂皮笑肉不笑:“听起来很有经验啊。”招蜂引蝶万花丛中过的经验。
楚槊并不跟他一般见识,连他的话茬也没接,仿佛并没听到卢子昂的话是对他说。解一鸣看了看卢子昂一闪而过憋气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嫉妒心思又犯了,心里是不屑的冷笑:只埋怨看不惯别人比你好,那你为什么不努力比他好?卢子昂心眼儿也就这样了,人也不过如此。
同在一个台上,心里全是不同的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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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今天没有去公司,他房间里落下了一种特殊的窗帘,严严实实将全部的光线挡在了外头,窗帘一落下,瞬间将白昼与黑夜切割开,屋外阳光明媚,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伸手不见五指——那是对人类而言,对吸血鬼的视力来说并不存在这个困扰。
他坐在一张宽敞的椅子上,叠着腿,对面镜子原本映照着屋子里的摆设,突然动了动,居然变成了别的画面,路易斯看着镜子里的大床,按住了眼角。
床上没骨头似的陷着一个人,个子不高,头发长过他的个子,穿着一身蛮可爱的睡衣,看着像个小女孩儿,开口却是男孩儿的声音,懒洋洋的拉成一气儿:“早上好——”
他似乎想坐起来,坐到一半,干脆还是趴着了,床很软,他就这么眼睛半睁不睁盯着路易斯,一双瞳孔鲜红,是吸血鬼的特征。
“亚尔维斯,你真打算懒死么?”
“不,”名为亚尔维斯的吸血鬼否定了他:“我的懒,要懒得有格调很享受,是一项非常高尚的追求,你们任何误解都是亵渎。我要懒并快乐的活着,不是懒死。”
亚尔维斯的懒出了名,作为一名纯血,他的懒延伸到每一根头发丝儿和指甲缝,但确实也是个穷奢极欲追求享受的家伙,但凡什么事儿他不想做,理由只有一个,懒得做。吸血鬼是夜行动物,但他睡起来不分白天黑夜,所以无论什么时间他见人打招呼必然是“早上好”三个字。
看似和路易斯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家伙,居然也是他挚友之一。
路易斯每次见他,都觉得很伤眼。
“拜托你的事呢?”
“啊——做着呢,你不知道我好累啊。”亚尔维斯抱着枕头打滚埋怨:“要听他们汇报,还要跟他们说话吩咐,好——累——啊——”
路易斯按了按眉心,不轻不重叫了声:“亚尔——”
“诶。”亚尔维斯重新滚过来趴好,眼睛终于睁开了,动了动腿,利索的说起话来。
“长老会的老家伙都监视着呢,没什么动静,各个看起来都很老实,当然照样掐架的还是掐——看起来都跟你没什么关系,深挖了下,我得出结论确实没关系。”
“至于纯血们,除了在长眠的,基本都是无所事事,闲得慌,最大的事大概就是肯家一个没出息的二代哭上门说丢了个三代,被肯打出去了。”
亚尔维斯懒在家,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妥妥的一个情报窝,他懒是懒,但脑子好使,他特意把肯提了句,路易斯觉得话没完,果然就听亚尔维斯接着道:“那个三代是在东方丢的。”
路易斯扬了扬眉,亚尔维斯叹气:“聊胜于无嘛,其他的琐事儿也没你想听的了。你去哪儿破事儿就跟着你走,我们实在很闲,我看现在也没谁还想挑起一场战争。”
路易斯从喉咙里低吟一声,没说话。
“不过你当年按着他们的脑袋签下了西元合约,现在确实还有蠢货认为那一纸合约就系在你一个人身上,毁了你等于撕合约,这是多么惹人怜爱的想法啊,愚蠢得我都要怜悯了,但这样的蠢货必然还有,你说造物主多么神奇。”
当年的合约路易斯确实功不可没,但七百年,当枷锁化为灰烬,人们记着的是和平日子的好和战争的恐怖,合约早就不是路易斯一个人的事了。
路易斯手指在扶手上轻叩,一下一下,颇有节奏,与慢四拍重合,手下敲击着规整的音律,亚尔维斯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就在他上下眼皮又要粘到一起时,路易斯声音把他又强行从睡意里拉了回来。
“我一直心存疑虑,当年给他们支招从楚槊下手的究竟是谁。”
亚尔维斯把眼睛撑大了。
“旧同盟的领导人被你杀了个干净,出招的是他们。”
“对,不仅领导人,我杀了很多人,要是那人死在里头,死无对证就罢了,可要是还活着,他是个人才。”路易斯冷笑一声:“当年我确实只有楚槊一个眷属,可吸血鬼跟自己的眷属关系不用我说,你也懂,淡薄得狠的反目为仇常见,即便我对楚槊好,谁能猜到我肯为他入魔至此?想出这主意的凭什么认定楚槊一定会影响我,就连我自己那时候都不明白我对他的爱,还是他差点,差点……”路易斯这里没说下去,开口跳过了,“……之后我才醒悟自己的感情,所以谁如此未仆先知?最棒的巫师也没这个能力窥伺我的命运。”
亚尔维斯皱了皱眉,没错,若非西元圣战,谁也不知道楚槊在路易斯心中分量这么重……不,或许有人已经知道,在路易斯之前就知道,但如何可能?
“你怀疑自己的人。”亚尔维斯淡淡道。他想了想,只觉得有人从他们朝夕相处间看出了连本人都没察觉的情愫才有可能。
“对,我很怀疑。可那时候在古堡里服侍我们的人太多了,我跟楚槊急需进入休眠养伤,我原本是打算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
亚尔维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路易斯用极其随意的话说着毛骨悚然的事,亚尔维斯却一点没觉得可怕,可见他俩虽然表面截然不同,里子中都藏着同样的怪物,冷血又漠然,不以为意的残酷最为可怕。
亚尔维斯猜也猜得到结局:“楚阻止了你。”
路易斯:“是的,他阻止了我。他就是那么好心,跟他在一起,我仿佛也学会了一点好心。后来我们沉睡之前我遣散所有人,并派出蝙蝠盯着每一个,直到我们苏醒,结果我发现,他们中没人有问题。”
“感谢楚救了这些无辜人的命。”亚尔维斯平铺直叙地说:“看来不止被遣散的,就连我怕也被你监视过,恐怖的殿下,您得出什么结论了吗?”
“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人还活着,亚尔,我们的直觉向来可怕,不是吗?”
亚尔维斯翻了个白眼:“噢,也可能是你的被害妄想症。”说着他抱着枕头仰面朝天,不再盯着路易斯,却问道:“所以你想让我怎么查,毫无头绪,强人所难也有个度。”
言下之意,他分明是相信路易斯的直觉。
“我会放出消息,就说肯那儿存了我一瓶心头血,你帮我盯着,这事儿还是从突然痴迷我血液的源头查起。”
亚尔维斯一听哈哈大笑:“哈哈哈肯会找你拼命的路易斯,你人不在,古堡庄园就等着被他拆了吧。”
路易斯淡定道:“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与我家庄园何干。”
“路易斯!”亚尔维斯身上的骨头终于回来噌地一下弹坐起来,气急败坏把枕头砸在了镜子上,“交的是个什么朋友,滚吧谁爱管谁管!”
画面随着枕头砸在镜面上戛然而止,镜子又恢复了它原始普通的功能,乖乖映照着房间里黑漆漆的景象,不过在路易斯看来镜子里的景象非常清晰,包括他自己嘴角弯起的笑——亚尔维斯一定会管,而且会尽力查。至于肯,可不仅是坑他,还是一个试探。
路易斯虽然不像亚尔维斯那样懒得没骨头,但对世事态度相同,居高临下的漠视,若不是惹到他们大门口,任何事他们都懒得掺和,而且他还有非常明显得软肋——楚槊,尽管在某些人眼里他不再坚不可摧,拥有软肋和弱点,但他甘之如饴,非常庆幸世上能有这样一根自己的软肋存在,他离不开他。再说他这根软肋也就对他软,对外,那可是根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