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一夜死了平南王, 傻了南王世子, 凶手金九龄被乱箭射死。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城中百姓听了都有些应不暇接。
更加猝不及防的是楼京墨,后半夜她从安睡中忽而睁眼, 只因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魂不附体感。
那并未带来丝毫的不适。恰恰相反,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包裹住神魂,蕴养并将神魂更进一步地凝实。
残破的小鼎也被其触动,向楼京墨传达了一个信号。简而言之, 一笔大功德已经到账,必是她做了利国利民的好事,现在距离拥有重塑肉身就差一口气了。
可能她下一刻的武道感悟就一切推向水到渠成, 辗转三世, 她终于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感不感动?
当然,小鼎不会提出如此有主观意识的问题, 这是楼京墨披上外衣走到窗外夜空时的扪心自问。
其实,她并不意外这天即将到来,当确定叶孤城沾上了谋逆之事, 她就知道把大乱将起灭杀在福州城是她的任务,而做好了了准备会终将功德圆满。
凉风习习, 星光闪烁。
说来也有些奇怪, 如此良辰美景夜, 瓜熟蒂落即将到来, 楼京墨却没几分激动感概。反倒是内心平静如水, 可能是因为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王怜花习惯性地伸手一捞,发现床上的人居然悄悄在看星星。他就猜到了是大功将要告成,也下了床从背后抱住了楼京墨。
“我一直好奇一点,小时候我刚学易容术就在想哪吒的故事。哪吒以莲花重塑其身,新生后与过去长的一模一样,但从理论上来说,他该有机会改变相貌外表吧?还是貌由心生实由魂定?”
楼京墨回头看向王怜花,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在问,塑成肉身时能否照着自己的想法来。“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难道还想定制一个理想的梦中女神?”
“哪有什么梦中女神,我是那么肤浅看脸的人吗。”
王怜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本身已是美貌如仙。“如果我要看美人,对着镜子就能一饱眼福了,完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墨墨,你在这一点上真的不必吃醋,你一定和我一样喜欢它。”
楼京墨捏了捏王怜花的脸笑了起来,“是。我挺喜欢捏它的感觉,厚脸皮捏起来手感更好。你满意了。”
两人闹着也就一起蜷在窗边软塌上看星星,直到天光亮起,等来了送早餐的叶孤城。
第三次见面,三人终于能够一起打开机关铜盘。铜盘不厚,其中只有两张绢布,一张绘有详细的阵法结构图,还有一张记了一段简单说明。
九十年前,云晔七人前往蜀中沱江中游附近。他们发现有一处动物与植物的生长之势都很极为古怪,具体些说就是动物全都异常凶恶,而植物都带毒液毒气。不过,这种古怪被一条河隔开了,他们亲眼见识到动物渡河后就自爆而亡。
一行七人之中,鲁班神机门的传人判断此处风水有异,必有本不属于人间的煞气存在。那反而引得七人非常高兴,他们求的就是不在人间。
七人兴高采烈地找,大概寻觅了三四年之久,终于在诡异深山的云雾尽头找到了通外彼岸的路。
回首来路,七人才发现整座大山都被弄成了阵法,他们因为身在此山中才会不得其路。这就留下了一张破译地图,避免后人再走弯路。
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岩洞石殿。绢布上的记述由此而玄妙了起来,说那石室似近在眼前,但当一步踏入,总觉得是一步跨出了人界。
石殿里空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可是七人一交流,他们每个人居然都看到了不同的门出现在石殿了两侧。石门上流动着奇怪的字,有些能认出来是甲骨文,有些则不知是何种书体。
七人反复商议后做出决定,三人留在石室外山中等待,还有四人进门去闯一闯。然而,留下的三人一出石殿就发现大门紧紧闭合打开不了。门上居然还冒出一行大篆,意思门开过之后要紧闭七年再启动,让门外的人耐心等一等。
如此一来,门外三人只能枯等七年,更不敢想石室内四人在七年里以何为生。
七年中云晔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度进入石室前,三人将白云双玉与机关铜盘都分别传了下去。
‘众志成城究天人之道。’这九个字是最后的一句留言,也没有再交代任何后续。至于云晔七人的结局如何,恐怕只有去了蜀中才有答案。
叶孤城仔细地看了两幅图,其中一幅是楼京墨从云晏所留木盒里取出的粗略地图,另一幅是机关铜盘里的详细大山机关阵法。
“小时候,母亲说过一些蜀中传说,什么吃人的兔子,会吐出黑气雾气的树木,我一直以为那只是故事而已。”
这世上奇妙难言的事情可不少。楼京墨见多了也就不再觉得奇怪,看着以一座山为机关阵,如此大手笔确实不似凡人所为,让她联想起曾与无花在沙漠里遇到的沙漠神殿。
石殿内古怪晦涩的文字,会根据人心开启的不同大门,给人以不似在人间的感觉,有没有可能那是另一处神殿。
“那么城主打算何时动身?”楼京墨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牵挂,唯有一件未尽之事,想好了要给花满楼治眼睛。
蜀中秘地神秘难测,说不定她会在那里换了身体,所以在动身前要先去花家堡,顺便给陆小凤找些事情做。海外那座神秘无名岛豢养了一大批杀手,这事情说不定是陆小凤喜欢的麻烦。
叶孤城却不能一走了之,他身后还有一座白云城,而平南王身死世子又傻了,说不定南边要乱上一段时间。
既然他还活着,没有孤注一掷地去刺杀皇帝,那么就要为白云城安排好出路,说不定还要与皇上面谈一番,有关白云城日后的发展。
除此之外,叶孤城还有一个小小的遗憾,他还没见过西门吹雪,一入深山不知何时归。此生如果不能相见,终究是缺少了点什么。
“一年之后,我们在江南姑苏再见。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与西门吹雪约战,之后再谈进入蜀中。如果连那一战我都赢不了,那么也就不必再谈以后了。倘若胜的人是西门吹雪,我愿意请他代我去看一看剑道的另一头。”
楼京墨点了点头,她一点都不在意叶孤城对西门吹雪的在意。
王怜花也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剑是叶孤城一半的灵魂,所以他的余生该和剑过日子,是不用太过担心他一直在面前晃悠添堵。
说起来,给花满楼治病的事情准备了很久应该不成问题,而去蜀中秘地多半不会再有什么程咬金出来搅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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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蜀中沱江。
宫九在江底闭气游了七天七夜,终是肚子饿了浮上水面。
他记得此行的目标——小老头说了,楼砚能治花满楼的眼睛,说不定也能治好他喜欢被鞭打的怪病。
不过,宫九游上了岸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发现他又一次成功地迷失了方向。进入蜀中后,自从他不幸与牛肉汤走散,他就一路狂奔在迷路的路上停不下来。
“木娄石见,你为什么要往山里走啊!这又是什么鬼地方,兔子怎么有一个人那么大。”
一只巨兔似乎闻到了猎物的味道,这就向宫九冲刺而来,它的一双眼睛确实不似人间的兔子,红得仿佛随时会渗血。
宫九对着嗜血的兔子露出一个笑容,“长耳朵,你长这得这么肥大,就是专程来给我骑的吧。快,带路,我们去找大夫给你看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