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二章(1/1)

“师姐,我看这屋里关的女孩烧得不轻, 你说庵主为什么一定要让人剃度出家才肯给她看病?这不是见死不救吗?”

“禁声!小师妹, 你怎么能如此质疑师伯的品性。倘若师伯无慈悲之心, 那就不会答应晏夫人收留她的女儿, 下午又怎么会为晏夫人入葬。

之所以一定要那女孩剃度出家, 皆因师伯佛缘深厚,看出了你我都看不见的因果。那女孩身上所缠绕的血光深重, 如果不度化她遁入空门, 日后必然为魔头入世为祸一方,师伯此计是未雨绸缪。”

“可是把人这样关一晚, 真的不会出事吗?她还在病中啊。”

“只要她想通摇铃,即刻答应剃度出家之事, 师伯必会救人。师伯何时出过错, 无需你我置喙,上锁吧。”

见鬼的佛缘深厚未雨绸缪,死鱼脸庵主还敢更加半桶水晃荡一些吗!

在静思庵陋室的木板床上,楼京墨听得落锁声响,她一边适应着刚刚借尸还魂的身体, 一边默默吐槽其逻辑品性感人的庵主。

死鱼脸有本事打一个照面就看出到一个人是否背负血光, 那怎么没本事看出实则有一只挨过雷劫的不屈不灭之魂是借尸还魂了。她还敢仅凭着卜测所感的未来就决定一个人当下是否该死,这种老尼姑真不是心理变态吗?

不过,楼京墨更要叹一句命运弄人。如今, 她真懂了江湖很危险的奥义, 从前压根没也没想过写一本书也会遭到天打雷劈。

这种死法大多用来对付话本里那些罪大恶极之人, 不然就是渡劫修者才要经历之事。原本以为传闻中达到破碎虚空才会享受雷劫洗礼,谁想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受了一道天雷。

对此,小鼎残片居然给出了这完全是她自作自受的结论。

先是以沙漠神殿生命之水所灌溉的植物炼药,此药少说也有万分之一洗精伐髓功效。在修者遍地走的世界中,此物是仅做糖丸零嘴食用,但对下界之人已是等同天材地宝。

之后还敢把邪异非常的武功落笔成书,其灵感源头多半是楼京墨穿行时空裂缝之后对天地之法的无意感知。

恰如上古言灵咒术,有的话一旦出口就会引得法则震动。楼京墨对王怜花全数剖析了武功感悟,两人还将此书功法凑成了最神秘的七卷,又怎么逃过天道对泄露天外之法者的雷罚。

偏偏,楼京墨没法责怪小鼎残片未曾事前提醒,只因它全无自主意识而只能被动触发,而此次雷劫触发告之了这些修炼注意事项。

简而言之,就怪她的悟道速度太快了一些,而小鼎所聚集还差些力量才能助她重塑肉身。神魂走得太快,身体没能跟上,那只能遗憾地再度借尸还魂。

‘此世若功德满,则可塑新身。’

小鼎还是给出了好消息,楼京墨距离有自己身体的好日子不远了,她应该好好渡过此世,而不做无谓的忧虑。

楼京墨当然是为被一起雷劈的王怜花担忧,但以她离世前的最后一眼来看,大花花是消失在雷光之中。

可能因为两人一同被劈产生了某些玄妙的微弱感应,她有一种感觉王怜花八成扛过了雷劫,只是不知受伤与否,又身在何处。

有的事情急不得,何况小鼎还提醒此世天道有异,异在何处却要楼京墨自行摸索。

无论此后要怎么办,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刚刚借尸还魂,才接收了原身的残余记忆,正在以魂养体还未缓解此具身躯的虚弱,死鱼脸老尼姑就抄起佛前瓷瓶就朝她泼了一瓶子的净水。

随即,死鱼脸二话不说地将她拖拽到陋室中,张口便是‘你乃杀神入世血光满身,如若今朝不在佛前剃度时时诵经度化,来日必定作孽万千。倘若你执意不断却红尘,恕贫尼不愿做千古罪人!’

好一个不做千古罪人,死鱼脸真的不是有意侵吞原身的抚养费?

原身名为叶涵,刚满十一,上有年长她四岁的哥哥叶秩。在她五六岁时,父母感情破裂,母亲晏云选择带着小女儿离开夫家。母女两人先是坐船后是坐着马车,从南方一路北上在邯郸城安顿下来。

由于叶涵离家时年岁尚小不记事,而母亲晏云更是甚少提起过去,使得楼京墨无从得知原身家乡到底在南方何处,也未能寻得叶涵对父兄的任何记忆。

唯一确定兄妹两人的名字取自韩愈的‘有美王公,志儒之本,达士之经。秩秩而积,涵涵而停。’那么南边的叶家再不济,也会是落魄的书香世家。

晏云原本不缺钱,但叶涵九岁时生了一场重病,为了给女儿治病,数月之中用去大半积蓄。也可能因为照顾女儿而为其重病忧思成疾,尽管叶涵熬过了那一场病重,但晏云的身体却熬坏了几分。

此过了两年,晏云没能熬过三十六岁本命年,因染上风寒而高热病重,可她更为担忧同样染病不起的女儿。

邯郸城郊静思庵经营着磨面粉的营生,晏云这两年定期去静思庵磨面赚些生活费,而接触下来庵主一直都表现的公正不阿。

此番晏云病重无奈之际,她撒手人寰前只能将叶涵托付给了这些年还较为相熟的庵主,请她帮忙照看女儿,而给出了最后一笔余钱做安置费。

楼京墨得入此身借尸还魂,是因叶涵在尼姑庵来接人前,其魂已经随着母亲同赴黄泉了。

没想到庵主刚一瞧见被搀扶下马车的楼京墨,迎面就来了一场洒净水驱邪,又是给出了义正言辞的除魔卫道之语,认定她是杀神入世。

静思庵的尼姑被洗脑了,楼京墨可没被洗脑,她凭什么背了莫名其妙的罪名还要虚心剃度忏悔?真正的佛法高深者才不会是死鱼脸庵主的模样,此人要不就是刚愎自负,要不就是居心不良。

随着屋外的落锁声响,尼姑庵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楼京墨得以在丹田凝出了一撮气感,亦是察觉一桩有利之事。她没有在运功时感到此世无形存在武道壁垒,过往所悟一切皆无阻碍。

不过,经过写书被劈的一劫,当下也没有冒然再随意什么都尝试,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正在想着如何从屋内破开门外的反锁,是闹出大动静破门而出还另择他法,这会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靠近陋室。隐约看到一个半高不矮的身影在门外站定,而后听到大锁咔嚓被打开的轻微声响,紧接着屋门被轻轻推了开来,一道清瘦的人影蹿了进来。

“原来是一间陋室,那还上什么锁。”

少年嘀咕着借以月光环视屋内一圈,只看到床头有一只摇铃,而窗户被木条封住了,屋内一目了然除了破床什么都没有。“出师不利,换地方。”

少年刚一转身则胸前一麻,而瞪大眼睛僵在了原地。

人吓人,吓死人啦!

如非他被人捂住了嘴巴,更是突然被点穴半身动弹不得,任谁一转身发现背后忽然冒出一个脸色煞白的活人,那小心脏都会砰砰乱跳,或是直接停跳的。

楼京墨看清少年青涩的脸庞露出惊惧之色,而闻到了来人身上残留的一丝迷香味道。难怪尼姑庵静得没有多余的动静了,看来今夜她是撞好运了,正想要开锁就有职业开锁匠撞上门来。想要不惊动人地逃,就有人先把迷香点到该点的地方。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如果你想好好说的话,就多炸几下眼睛。”

“司空摘星。”司空摘星直到报出了名字还在眨眼,他仍旧惊魂未定。没想到第一回偷盗,选择对尼姑庵下手就遇上了硬茬子。“我只是来练习盗术而已,没有动你们尼姑庵里的任何东西。”

“以迷香为盗术,此乃下下盗。手摘星辰恐怕只是你设想里的宏愿吧?”

楼京墨直接戳破了司空摘星的痛处,她探了探脉一脉便知司空摘星内力不高。十二三岁的少年没有过人轻功何谈成为神偷。

司空摘星闻言不顾受制于人,他清秀的脸上竟也有了不服之色,“我还就敢想成为天下第一神偷,走过南北,总有一天我能把偷变作一门艺术。”

“有志气。”楼京墨看着如此境况下还敢放豪言的少年人,她忽而心念一动冒出一个想法。

目前她是身无分文,而晏云把一笔安置费交给静思庵,只给原身留了一方印信,那需要去江南的大通钱庄总馆才可取压箱底的财物。这些年叶涵主要以读书为重,不怎么在邯郸城走动,对外面的世情了解极少。

当下,楼京墨逃离静思庵不便继续在邯郸城逗留,倒不如选择一个临时的路伴,起码司空摘星看着还更了解外面的世情。

“司空,你有一个地方说错了,我与这家尼姑庵没有关系。她们是有意谋财害命将我关在了此地。你来得正是时候,帮我开了门锁。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我教轻功诀要,你说出所知的所有江湖掌故,互惠互利一番可好?我是楼砚,砚台的砚。”

你会轻功,怎么会被困于此地?你会武功,有怎么不了解江湖?

司空摘星没傻得多嘴一问。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也许楼砚避居山林不知世事,高人之徒不都是那样的设定。他知道的是楼京墨能点穴制住他,更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抓不住如此学习轻功的机会,他就是王八蛋了。

“好,成交!”司空摘星答应得爽快,两人倒也真是随性,不觉在此达成协议有何不妥,但司空摘星又有些疑惑,“你又怎么确定我知晓江湖事?”

“你身上有江湖故事的味道。”楼京墨说着就见司空摘星正示意他们可以走大门离开了,可能是司空摘星觉得今夜没有必要再练习他蹩脚的盗术了。

楼京墨却摆了摆手指向大雄宝殿的位置,“不过,我知道你距离神偷还有一大段距离。还请记下神偷第一基本点——贼不走空。”

此章加到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