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就这座山没收益,其他几座山头都改成种植园养殖场,货物都进了墨轩。”
“我怎么不知道?”
“也就今年才有产出,你还没看帐,等年前盘账时便能见到。”
“唉,我说彦斌,你这么做也太见外了吧,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我说?”苏立航立即表示抗议,态度随便许多,少了几分刻意。
“墨轩经营都是我跟宇豪嘉伟在管,跟你说又不能改变结果,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公私不分?”柯彦斌挑眉。
“这不是跟你们三个有关吗?换成别人,我才懒得理。”苏立航说的是实话,墨轩旗下不止他一个供货商,他在意的自然不是这些。
“没什么好提的,食材品质顶多达到优,没法跟你提供的生鲜相比。”
苏立航顿住,这时他有点理解柯彦斌的做法,东西不如他的好,不值得宣扬,自然也没想着告诉他。啧啧,说不上爱面子,却也跟这个沾点边,这心态实在是有些复杂,即便苏立航明白,也不会这么做,换成他,铁定会将这事告知给柯彦斌三人,谁让两家庄子离得这么近?
“这几间别墅荒废在那有点可惜。”苏立航看过后叹道。
“确实如此。”柯彦斌附和,这也是他来苏家的其中一个目的,“过阵子就叫人来修,也不大弄,将别墅简单装修一下,再把通往山下的道路规整好,再弄套自动清洁设备,到时候就方便了,随时可以入住。”
苏立航没问要拿这些别墅作何用,他已经大致猜到,度假山庄改为普通农场,这里面或许跟他有关,否则,他实在想不明白山庄为什么开发到中途便改主意,尽管使用的都是旧式建材,价格低一些,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由于度假山庄半途而废,景观也就那样,没什么看头,两人在别墅附近转了转,便转道苏庄。那里经过统一规划,风景不错,可惜,现在是寒冬腊月,只有梅林等少数几处地方还有景可赏,其他地方除了一片绿色,便只有枯黄色泽。
“这些狗养得不错。”柯彦斌看到大黑它们,眼睛一亮。
“那是!”苏立航一点不知谦虚,他没说的是,狗狗们吃喝都照着人来,顶多清淡一些,再加上时不时投喂黑液,这要还不好,那还有天理?
逛完苏庄,等两人回苏家时,已是日头西斜,柯彦斌受到了苏家人热情欢迎。
“彦斌,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下次可别这么破费。”姜燕脸上堆满笑容,开心的同时,又有点心疼。
“好。”柯彦斌笑着应下,下次他就不做场面活,买些不太贵却实用的东西,似乎更适合苏家。像这次他送的礼品,苏家便只能自用,顶多就是送到至亲手里,那也得悠着点,最好对方不识货,不然还以为苏家有多富,因他之故,导致别人吸苏家更多血,这就是他的不是了。
“来,彦斌,喝酒。”苏海为自己倒了一碗的同时,给其他喝酒的人也斟上。
柯彦斌本想推辞,最终却不过,又见苏立航没有任何异样,便默默受了。这让他深切体会到柯家和苏家的不同,柯家规矩相对较严,酒桌上基本见不到长辈为小辈服务,尤其是在正式场合,这事更不可能发生。
苏家就随意许多,从苏海熟稔的动作来看,这样的事情似乎不是第一次发生,恐怕反过来也是如此。柯彦斌原先还以为他家就已经非常不错,没想到跟苏家一比,便落了下乘,他跟父母再亲近,也亲近不到苏立航和伯父伯母那样。
真是验证了一句话,有比较才会有伤害,苏家这副和乐融融的景象,无意中在柯彦斌心中插了一刀,苏家人还不自知。
柯彦斌曾经来过两次苏家,一次是乔迁宴,吃的是单独的宴席,没跟苏家人坐一块,另一次则是和方宇豪他们一起,双方不熟,苏家人热情归热情,却有所顾忌,不好自来熟般凑上前,都是苏立航在招待他们几个,更重要的是,那时柯彦斌也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自然没有察觉到这些,现在吗,看到这样的场面,心情颇为微妙。
要是苏立航能处理好跟家人的关系,以后他也会成为苏家一份子,能时时享受到这种温馨,若是处理不当,那苏家将不复以往和谐,柯彦斌眼神一暗。这种情况他不想看到,却已事成定局,现在再来考虑这些为时已晚,再加上他也还没搞定家里,到嘴的饭菜都失了几分滋味。
看着言笑晏晏的苏立航一家,柯彦斌收敛心神,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随后便发挥他二十几年修炼的待人接物功夫,很快便融入其中。
苏立航见识过柯彦斌的交际能力,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他家人身上,眼里带着丝惊喜。他还以为双方会陌生,岂料柯彦斌把他父母爷奶都逗得笑声不断,这也是个本事,苏立航自问在不熟的人面前,他做不到这样。
柯彦斌这么给力,苏立航自然不会拆台,甚至还在后面推波助澜,欢声笑语总比气氛僵硬尴尬要好,即便是在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感情深一点,以后面临的阻碍也会少一些。苏立航并不想他的选择,给家里带来雷霆风暴,安稳过渡是他最好的选择。
柯彦斌在苏家待了几天,直到身体稳定下来才去学校报道,此时离过年只有半个多月。
虽然因为情况特殊,学校没有任何惩罚,但拖后的进度要补上,训练学习安排得非常紧凑,柯彦斌几乎没有丁点空余时间,直到睡觉时身体精神才能彻底放松,累是累了点,却很充实。
柯彦斌走后,苏立航也加大了训练力度,没办法,计划有变,后续行止自然要做出相应变动。他最多有一年半时间,最少只有半年可以考虑,期间还要想办法让家人接受他跟柯彦斌在一起的事实,必须好好想想怎么潜移默化之下,让家人不会在听到消息时怒急攻心。
生气打他一顿倒不算什么,最怕就是他们面上没什么,却在暗地里生闷气,情绪压抑这可是健康大忌,苏立航一点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家人身上。
自那之后,苏立航便会有意无意提起类似话题,苏大全这些长辈没往歪处想,苏珊听多了,眼里多了一丝探究。她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觉得堂哥似乎在向大家灌输什么,等她疑惑越堆越大时,堂哥又不提这些。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刚放下心来,堂哥又换汤不换药地旧事重提,而且每次还不是无缘无故说起这些事。
譬如今天这回,堂哥就是在她鬼使神差看一篇报道时,深入分析了喜好同性不是病,家人逼迫非但不能解决问题,更大可能是将孩子推向深渊,这篇报道就是最好的佐证。他甚至还发散思维,这种事不光出现在不被世人认可的同性恋身上,就是正常的异性恋,也不能这么做,道理同上。
成年后,大家都有选择人生的自由,父母横加干涉,只会带来一出出悲剧。别以为孩子服软,日子就过得好,心宽的还好,心小的恐怕一辈子都活在不痛快之中,最终抑郁而终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更甚者直接跟父母决裂,这都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局,至少人没直接出事,惨一点,被父母逼死的例子不要太多,光新闻报道就时不时能见上一回,没报道出来的只怕更多。
苏珊很是纠结,不断在心里回放事情始末。照理,她不会无聊到去看这种社会新闻,偏偏这次她就点开看了,还仔细当然,她看的不止这一则消息,还有别的,促使她这么做的却是最近村里有一家闹得不可开交,然后堂哥随口说了一句网上更多,接下来便成了现在这样。
要说堂哥是故意的,好像也不对,若说他不是刻意,联系最近一段日子,类似的情形隔三岔五总要来上这么一回,苏珊便持保留态度。
苏家其他人没苏珊想得那么多,他们被苏立航说得一愣一愣,心想着小航最近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老说到这些渗人的话题?
小航说的同性恋他们没碰到过,不予置评,但其他事还真是实实在在就发生在身边。有父母看不上女儿找的男友,逼迫太甚,导致女儿直接跟人跑了的,也有子女争不过父母,最终按照父母的意愿行事,结果相处不来,整天吵吵闹闹,有的到后来还是以离婚收尾,这么一看,似乎还是顺着儿女心意比较好。
只是话说回来,真这么做了,父母肯定膈应啊,两家关系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越往后,关系越淡。这种事只能指望父母子女意见达成一致,否则不管怎么做,这个家都回不到过去。
儿女不肯退一步,父母亦不愿让步,二三十年相处得来的感情,便会逐渐在僵持的岁月中磨灭。
不过这事上,父母比较理亏,因为这毕竟是儿女自己的事情,他们插手,其实已经是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儿女身上,毕竟不是父母结婚,而是儿女。会跟他们报备,征求他们的意见,那是儿女对他们有感情,父母却不能拿亲情来压制要挟儿女。
只是理智归理智,要过感情这一关却难,各家矛盾大抵都是这么而来。
站着说话不腰疼,苏家人对于闹得家庭失和的源头那也是指责的,尤其是将孩子逼死的那几家,更是观点一致,认为做父母的太过了,但他们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谁会主动去触这个霉头?
苏立航见好就收,经过最开始比较频繁的阶段,之后他便渐渐降低频率,保持在十天半月提上一嘴的程度,不至于让家人对这一话题心生厌烦,又不会让他们忘记这事,尽量为以后他跟柯彦斌关系曝光一事做好足够铺垫。
自从柯彦斌返校后,一直到大年三十,两人只见过一次面,更是谁都没提邀请对方回家过年这事。苏立航不用说,他找不到理由邀柯彦斌上门,柯彦斌则是两人现在还差一本证,同性婚姻法要到明年开春之后才会正式出台,其他时候倒也罢了,这个时间点上门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苏立航也找不到理由脱身。
苏家过年一如既往热闹,正月里走亲串户频繁,从大年初一开始到初七八,一日接一日,几乎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过了年,苏立航二十四岁,这个年纪在农村不算太大,却也不小,苏家家境在乡下又足够好,新房子住着,新车开着,不大不小,苏立航也算个成功人士,想为他做媒的人很多。只要能糊弄过去,苏立航都“嗯嗯啊啊”应着,却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是耳旁风,有时候实在被说烦了,惹不起他还躲不起不成?
姜燕乐呵呵地看着自家儿子热闹,按说现在进入星际时代,苏立航又是个争气的,没必要这么早就催婚,但她自己不催,不代表她介意亲友在后边鼓劲,没准其中就有一个能成事!
苏立航能明显感觉到这两年他在亲友中的话语权提升了,这是自然而然的事,不管谁处在他这个位子,都会得到类似待遇。
苏立航对此一点不意外,不说外面,就是在自家也是如此,只是过渡更加平滑,不会显得过于突兀罢了。
冬去春来,柯彦斌提过一嘴的同性婚姻法在三月份正式出台,经过几个月的风风雨雨,这个政策彻底落实之日并未闹得满城风雨,再多的反对声音,也在之前慢慢消化。政策从下到上推行很麻烦,反过来却是简单,在上面引导之下,闹腾一阵子便就过去,舆论再喧嚣,热度也已耗尽。
各人自扫门前雪,在不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大多都是墙头草,西风吹得旺就倒向西风,哪一日换成东风,只要不是极度厌恶东风,谁还介意为东风添把火?
苏立航和柯彦斌没在第一时间去登记,第一个吃螃蟹的是方宇豪和柳东平。这两人都是血歌直接中招者,他们没有选择,加之双方身份地位差不多,又是由两家家长撮合,没任何理由藏着掖着,自然不介意被拉出来当典型。
当天,方宇豪和柳东平就上了新闻,当然,面部做了模糊处理,也没提及身份,只是作为普通例子上镜头。
原先不太相信这个政策,还处于观望之中的一小戳同性恋人,在看到这则新闻后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此后陆续有同性恋人冒着曝光的风险进民政局登记,数量不多,却昭示着这一政策不是噱头,而是实实在在得到了执行。
当然,风言风语在哪都少不了,即便是接待同性新人的工作人员,明面上没表露什么,私底下鄙夷不屑的也大有人在,不过政策已经出台,短时间内民众可能对同性恋者还存在浓浓的排斥情绪,时间一长,等大家都习惯了,情况便会改善许多。
就像z国女性解放还不到百年,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于此相比,同性恋情反倒更容易被大家接受,毕竟这只牵扯到一小部分人,不像女性几乎占据近半人口。
再者,现在科技发达,想要个孩子不难,父母亲人反对顶多是观念上的差异,后代一事并不能成为阻碍。
同性婚姻法正式出台大约半个月后,柯彦斌在周末请了两天假,先到苏家住了一晚,在苏家人不知情下,跟他们交流了一番感情,之后便和苏立航一起回北市登记结婚。由于两人情况比较复杂,一致决定对婚前财产进行公证,省得到时候牵扯不清。
自此,两人关系有了法律效应。
因着苏立航还没跟家里透露这事,婚宴便往后推,具体定在什么时候,就要看柯彦斌正式入伍时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背着家人私下跟柯彦斌登记结婚一事,就如一把利剑悬在苏立航头顶,一天不落下来,便一天不能安稳。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此事早晚都得解决,苏立航自觉铺垫得差不多时,挑了一天中午饭后,宣布这则重磅消息。
静,堂屋中不是一般的静,气氛都有些凝固,这一刹那画面都定格,直到姜燕手中那一叠碗盘摔在桌上,时间才又重新流动。
“小航,你,你……”姜燕语不成声。
“妈,你想骂就骂,可别自个折腾自个。”在话出口的瞬间,苏立航已经做好被家人轮番炮轰一顿的准备,责问、不满……种种情绪发泄出来就好,就是千万不能憋在心里。
“怪不得柯彦斌这几个月老是上门做客,原来是这个原因。”苏大全嘴里小声嘀咕,一脸恍然的同时,内心也久久不能平静,末了抖着手转向苏立航,“小航,是柯家逼迫,还是你自愿?”
“爷爷,你想多了,就算你不信柯彦斌,不信柯家,还能不信你大孙子我不成?”苏立航赶紧澄清此事,柯家那边他都还没搞定,要是家人对柯彦斌也带上成见,这事更不好解决。
“哼,你什么性子我还不了解?柯彦斌这小子一看出身就不普通,很多习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养成,你看看你自个,再看看我们,即便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也不会太过讲究,柯彦斌明显不是。先前他又是给你送车送新建材,这背景定然不是咱家能比,逼迫程度不深,你自然会反对,要是拿我们几个做要挟,你会不妥协?”
苏大全这话正中靶心,苏立航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语,不过他自有应对的法子:“爷爷,您看我像是被逼迫的样子?”
这回苏大全没说话,苏立航跟他们生活在一块,到底有没有遇到糟心事,他一人可能没注意到,却不可能所有人都忽视,只是意识到苏立航是自愿这一点,比被迫虚与委蛇还要令人难受。若是后者,大家至少可以同仇敌忾,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前者那就……一想到这,苏大全全身精神气一下子都泄了。
“小航,要不你再想想,晚上跟一男人同被窝,哪有抱着女人舒服?”陈芬抹着眼泪说道。
听到这话,苏立航有些哭笑不得,爷爷和爸不都是男人?要是照他奶奶的理论做事,那男的都该没人要了,女人跟女人结成家庭才是最合适的。心里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苏立航只能摆事实讲道理:“奶奶,这事情就像您喜欢吃葱,不喜欢吃香菜一样,没法改,要是爷爷天天逼您吃香菜,您还不得发火?”
“你说的有理,可我不喜欢吃香菜,我还可以吃别的,柯彦斌人不错,却不适合我们家,我不清楚柯家到底怎样,总之定然比我们家好就是,你跟他过日子,这怎么整哦!要不咱换一个,奶给你踅摸几个漂亮闺女,多处处,说不定你就喜欢上她们温温软软的样子。”陈芬不死心,她老了,别看外表瞧着年轻,年纪摆在那里,如今最想看到的就是儿孙满堂。
二儿子没了,小女儿又移民外星,膝下就一个儿子,四个孙子孙女,她希望哪个都过得好,不求他们光宗耀祖,能有吃有穿,平安喜乐便成。
哪想在大孙子上就碰壁,陈芬又不敢采取强硬态度,硬是扳正苏立航的想法,压着他去办离婚手续。每每一有这样的念头冒出,之前苏立航讲的那一个个血淋淋的故事就跃入眼前,让她束手束脚,这要真做得太过,大孙子想不开咋办?
苏家其他人跟陈芬想法类似,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平静,只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看来苏立航潜移默化作用不小。
苏海一言不发,双眼失焦,一个人在那愣神。苏立航作为家中孩子老大,苏海对他寄予厚望,即便后来事情中途有变,大儿子提前毕业回家务农,他也没像现在这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