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阻止他。”
沈娴话音一落,周围都安静下来了,荀彧、郭嘉和贾诩这三个新来的不太清楚状况,虽然觉得沈娴这话有点莽撞,但还是明智地选择了沉默,而荀攸和蔡琰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麻烦”两个大字。
荀攸曾亲眼所见沈娴带着孙策来跟他们这些洛阳旧臣交涉,后来还听军中的士兵们聊天提起了沈娴在城外遭遇吕布、孙策单枪匹马赶去救她的事情,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更别提后来孙策还跟沈娴结拜了。
所以在孙策遭难的时候让沈娴放弃帮他是不现实的,既然摊上了这么个主公,荀攸得想办法把这件事情对益州的影响力降到最低,所幸沈娴是去阻止孙策一怒之下的攻城行为,不是去支援孙策报仇的,她不用带太多兵马。
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孙坚死后孙策的去处呢?
虽说孙坚生前与袁术结盟,但袁术这人小肚鸡肠生性多疑,孙坚活着的时候他忌惮人家到在打仗的关键时刻克扣粮草,孙坚一死,袁术没了顾虑,谁知道他会怎么对孙策。孙策虽说不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但该有的骄傲还是有的,让袁术欺负两回,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撂挑子不干走人了。
走人容易,但走去哪里是个问题。孙坚麾下一万多人呢,还有不少跟随他打了好几年仗的老将领,那些都是在战场中拼杀出来的精英啊!孙策带着这么一股不小的力量,去哪儿恐怕都会被忌惮的。要么他自己打地盘——粮草和补给不好解决;要么他来找沈娴——皆大欢喜。
反正荀攸觉得沈娴是不会顾虑孙策的,至少现在不会。正好益州的局势很混乱,刘焉和刘璋接下来搞不好要做什么大动作,沈娴只有汉中张鲁这一处倚仗还是弱了些,而且清玄夫人和张鲁的弟弟一天没被安全接出来,张鲁的可靠性就得打个折。这时候如果孙策来投奔,沈娴的势力能壮大不少,对于张鲁也是个威慑。
把各种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后荀攸已经有考量了,面对沈娴坚定的脸,他十分干脆地说道:“你打算带多少人走?”
沈娴有些诧异荀攸竟然没阻止自己,她沉吟片刻道:“不用太多,我是去说服他不要出兵的,又不是去支援他打襄阳的……给我五千人。”
这个人数基本符合荀攸的心理预期值,他看向了张鲁。
张鲁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人是够的,但是粮草……”
“最多能撑多久?”
沈娴也知道自从她响应了袁绍和曹操的号召去勤王打洛阳再打长安,断断续续折腾了一年多,这期间的粮草大多都是汉中提供的,只有少量是从益州其他地区运送而来的。让汉中不间断地供应三万多人一年的粮草原本就是个沉重的负担,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汉中就会先垮掉。
“两个月。”张鲁严肃地说道:“两个月是极限了,粮食刚刚种下没多久,得等七|八月份才能收获,而且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丰收。”
“两个月就两个月。”沈娴咬咬牙道:“哪怕是把他打晕……我也得阻止他。”
荀攸调侃道:“说不定不用你动手,孙伯符自己就退兵了呢?”
“怎么可能?”沈娴微微一晒:“死的是他爹……你不知道他们父子俩感情有多好。”
又不是人人都跟她和刘焉似的。
解决了粮草和人数的问题,就剩下了一个最关键的……
“你们谁跟我一起去?”沈娴目光灼灼地看向几位谋士。
荀攸哭笑不得,沈娴这是什么毛病?出门手边不带人就不舒服?他说道:“你去接个人而已,要我们跟着干嘛?”
“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呢?”沈娴总是没什么安全感,这次去阻止孙策也一样:“我跑去荆州摆明了是要跟刘景升作对,他要是出兵打我怎么办?”
“孙文台一万人都不怕樊义明和刘景升,再多你八千反而怂了?”荀攸挑眉:“让维佑带着那三千骑兵跟你去,西凉铁骑的名号不是说着玩的。”
被点到名的张绣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
沈娴默默地盯了荀攸一会儿,转头去看蔡琰。荀攸心说不好!果然蔡琰被沈娴一看就心软,她叹了口气说道:“我……”
“我去吧。”蔡琰的话被人打断了,荀攸正惊讶谁这么自告奋勇陪着沈娴瞎折腾,就见郭嘉笑眯眯地站了出来:“不过刘大人,我有个条件。”
“哦?”沈娴眯起眼睛看郭嘉,心说麻烦的来了:“先生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看,我若能给得起,一定照办。”
郭嘉背着手走了几步,在一干人或紧张或担忧地注视下慢慢说道:“其实我的要求也不高,毕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正道,刘大人,我可以倾尽所能助你平定天下匡扶江山,但我要你给我人间绝色和玉露琼浆……这可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郭嘉似笑非笑地看着沈娴。
听了郭嘉一席话,大家多多少少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惊讶。蔡琰用袖子捂着脸咳嗽了一声;张绣瞪大眼睛看起来很想给郭嘉叫个好;张鲁似乎在思考郭嘉这么不靠谱是怎么混进来的;连一贯淡定的荀攸都在嘴角抽搐;荀彧在郭嘉说完后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了。也就只有天塌下来都不见得喊一声的贾诩依旧抱着胳膊垂眸站得稳稳的。
沈娴没料到郭嘉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仔细想想这种浪子一般游戏逍遥、把平定天下和美人琼浆划等号的态度又十分有郭嘉的风格。但她拿不准这是郭嘉随口一言还是认真的,于是经过短暂的思考后,沈娴问道:“听闻郭先生曾在袁本初麾下待过一段时间,那这些话你也对他说过咯?”
“是的。”郭嘉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可惜袁公听后只是纵声大笑,并未回答我的话。”
“这样,”沈娴笑了,她点点头:“好啊。”
“用美人醇酒换天下太平,算来这笔买卖还是我赚了呢,袁公没答应你,可能是因为他的术数……学得不太好吧?”
在沈娴答应了郭嘉的要求后,他的眸子一下就亮了不少,对沈娴的称呼也瞬间改变了:“主公果然英明。”
“好说好说。”沈娴摆摆手:“那就这样安排,我带奉孝和维佑去襄阳,昭姬、公达、文若和文和留下帮公祺先生——”
“等等。”荀攸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沈娴的话:“我跟你一起去襄阳。”
荀攸觉得自己真是太甜了,之前还担心沈娴和郭嘉相处不好,结果转眼这俩人就勾搭到一起去了!原本就不靠谱的沈娴现在装备上了更加不靠谱的郭嘉,放任他俩带兵跑出去,鬼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区区一个张绣根本就压不住这俩人好吗?而且刚才他好像对郭嘉很是欣赏啊!搞不好最后三人狼狈为奸,折腾出来的烂摊子不还是要他来收拾。
沈娴则认为荀攸这种行为很幼稚,明明刚才死活都不去,现在有人自告奋勇了他又跑出来凑热闹,就像怕家长宠爱别的小孩而冷落了自己一样。于是沈娴拍了拍荀攸的肩膀安慰他:“公达你不是不想去吗?那你就留在汉中好了,我只是去接个人,要那么多谋士做什么?逃避劳动是不好的,我回来再给你放假啊!”
谁稀罕你放假啊!你放假干活的人也是我好吗!荀攸简直想咆哮了,所幸有张鲁开口解围:“公达先生还是留下来吧,葭萌关最近有些动静,我怕是绵竹那边……”
沈娴的注意立刻被吸引过去:“葭萌关怎么了?说起来兴霸自从刚到绵竹发来个报平安的信后就再没什么消息了,会不会是他在绵竹出事了?”
说起这事张鲁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不少:“有调兵的迹象,就是不知道是撤走还是怎样。”
“提起这个……”蔡琰忽然开口,她抿了抿唇,犹豫道:“我也有好久没有收到过爹的消息了。”
蔡邕自从到了江州定居,隔三差五就会给蔡琰寄封书信说点家长。但自从蔡琰跟着沈娴去打武关后她就再没收到过蔡邕的信,开始以为只是因为信送不到前线来,等回了汉中后得知这里也没有收到信,问题瞬间就变得微妙了。
“绵竹那边……真的没事?”这么多反常的事情加在一起不由得沈娴不重视,广汉郡是她的大本营,她的手下她的根基大多都在那里,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沈娴赔不起。
“暂时没事,以后谁知道呢?”荀攸冷笑了一声:“总之你先去把孙伯符那边处理好了,要不然两头兼顾更麻烦。”
只能这样了,至少绵竹的事情还没传到沈娴这边,即使有什么,她不知道也就不用担心。
于是没消停多久的沈娴又带着手下出发了,临行前她郑重地把汉中的一切事由都托付给了荀攸和荀彧。贾诩……反正这位一般不说话,只在想开口时开口,平时存在感低到爆,完全不用沈娴操心。至于蔡琰,因为她太过担心父亲的事情,这两天没什么心思干别的,沈娴干脆给她放了假,让她好好玩玩散散心。
这次沈娴他们直接从汉水坐船而下入荆州,路上用的时间要比骑马还短。唯一不美的是在靠近房龄时天气就有点阴沉,进入荆州后更是天天下大雨,船在水上忽忽悠悠地行过,晃得沈娴头晕目眩开始怀疑人生。
沈娴还好,至少她每日在甲板上转悠片刻就恢复了活蹦乱跳的样子。可郭嘉和张绣却开始晕船了。
俩人晕的七荤八素,严重到每天只能卧床休息的那种程度。郭嘉还脸色苍白开始一直吐,连丁点饭都吃不下。
看着俩身高八尺的汉子神色萎靡地窝在床上,沈娴心疼坏了,她去给俩人看病把脉,张绣就是普通的晕船,扎两针利针驱散一下debuff就好,可是郭嘉……
“郭先生,你到现在还活着简直是一个奇迹。”沈娴用看神兽的目光看郭嘉。
“多谢主公夸奖,我天生身体不太好,都是些沉疴宿疾,没什么大不了的。”郭嘉披着被子缩在床角,闻言虚弱地笑笑:“如果主公能让我不晕船就更好了……”
沈娴的目光从郭嘉脸上挪到了床角的酒坛上。郭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哦,反正也是晕,还不如……”
“没收。”沈娴干脆地说道,十分无情。
郭嘉神色一僵:“……主公,你答应过我——”
“为了能让你今后有命喝到更多的美酒,见到更多的美人,我决定在你身体彻底好之前,这两样你一个也别想碰。”沈娴漫不经心地说道,她缓缓扣住郭嘉的手腕,明明没用多大力气,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郭嘉刚想抗争反驳一下,就觉得有一股温暖柔和的气息顺着自己脉搏的跳动缓缓往身体四周蔓延开来,随着那股气息的推进,郭嘉僵硬酸乏的四肢就像阻塞已久的河道得到了疏通重新灌入水流那般舒畅,脑中的昏沉一扫而空,就连晕船的状况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郭嘉挑眉:“这是……”
“试着帮你疏通一下经脉,这方法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好好治,现在没条件,回去了再说吧。”沈娴淡淡道:“针我可以给你扎,但药方只能让昭姬姐姐开……啧,应该在出来之前就让她给你看看的,怎么忘记了。”
沈娴一边说,还一边摆出了遗憾的表情。
“怎么好意思麻烦昭姬姑娘。”郭嘉十分庆幸自己跑得快:“这已经很好了。”
“不麻烦,戏志才我都能给他治好了,更别说你了。”沈娴微微一笑,笑容总让郭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放心,我可是神医华元化的亲传弟子,实在不行还能找师父帮忙呢。”
看着郭嘉越来越僵硬的脸色,沈娴故意说道:“还是说先生你……害怕吃药?苦是苦了点,要不我给你买点糖?”
“怎么可能。”郭嘉的脸色彻底黑了:“主公多虑了。”
“那就好。先生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哦,对了,”沈娴拍拍手站起来,把郭嘉扔在床头和藏在床下的酒坛子一手一个捞了出来:“这个我就先带走了,治病期间,不准饮酒,喝粥吧。”
郭嘉:……不把我的绳命还给我!
沈娴走后,郭嘉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待了好久,他慢慢地抬手揉着自己阵痛的太阳穴。
啧……果真是晕船晕昏了头,竟然会被个小姑娘给压着欺负,连酒都抢走了。
嗅了嗅空气中残存的酒香味,郭嘉有些烦躁地盖上被子窝成了一个球。
船终于在中庐港停下来的时候,重新踏上坚实土地的郭嘉和张绣觉得自己仿佛重获新生,张绣手下那三千个西凉汉子们更夸张,一窝蜂地冲下船手舞足蹈就差高声欢歌了,让沈娴看得满头黑线。
张绣觉得有点丢人,便喝止了西凉汉子们抽风的行为,沈娴摆摆手调侃道:“你们这不行啊,只是坐船都晕成这样,将来打水战可怎么办?”
“还要打水战?”一个西凉汉子闻言哀嚎道:“主公,北方这片地,您说哪我们打哪,您指哪我们揍哪,铁蹄轰隆隆开过去!可南方就放过我们吧!”
“不行,你们这么厉害我怎么能放弃呢?”沈娴微笑道:“回去之后全都跟兴霸去江州练兵吧,在船上晃两三个月就会习惯了。”
西凉汉子顿时生无可恋。
一进入荆州天就开始下雨,现在周围更是朦胧一片,沈娴带着五千人在满是泥泞的小路上奋力前行,若不是有张鲁推荐的熟知荆益两地的向导在,估计他们早就迷路了。
沈娴挥剑砍断横在前面挡路的树枝,问向导:“还有多久能到襄阳城?”
“这……”向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为难:“天晴的时候诸位爷骑马不过半天的功夫,可现在这天气,走多长时间都有可能啊。不瞒大人,要不是君师要求,小的是不会来的,这个季节基本没人从汉中去荆州,路太难走了,还容易出事故。”
“别急,你找准路,我们慢慢走。”到了这里沈娴反而镇定了,她想了想,拍拍一直蹲在自己肩膀上避雨的鹰:“你能去找兄长报个信吗?或者帮我找找他现在在哪里扎营?”
鹰用浑圆有神的眼睛盯了沈娴一会儿,猛地张开翅膀飞向了天空,它绕了几圈后降低了高度,盘旋着引路。沈娴低声说道:“跟着它。”
阴沉的雨天让沈娴连辨别时间的能力都失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一把捞住身边差点栽倒的郭嘉,扯过潮湿的披风勉强裹在他身上,寻思着是不是先停下来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就在这时,沈娴听到了从前方传来的人声:“……那是公子的鹰!”
沈娴精神一震,她定睛看去,小路上钻出了几个身披蓑衣的士兵,为首那人手持弓箭,见到沈娴后整个人都愣住了:“刘大人?!”
“韩叔?!”
来人正是孙坚帐下的大将韩当。
“没想到刘大人你竟然亲自来了……”韩当带着沈娴一行人往他们扎营的方向走去:“来了也好,劝劝公子吧,将士们都无心再战了,可是公子他……”
韩当叹口气,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神色。主帅战死,士气低迷,孙策为父报仇偏要在不可能赢的情况下强攻,军中早就人心浮动,至今没有哗|变不过是几个老将苦苦镇压,但很难再支撑多久了。
“我知道,我就是来劝他退兵的。”沈娴抿抿嘴:“现在不是攻城的好时机,没必要做无谓的消耗,不如整顿兵马来年再战。只是兄长他——未必肯听我的。”
“唉说实话,如果公子再不退兵,我们也只能把他打晕带走了。”韩当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毕竟还是年轻啊。”
接下来沈娴跟韩当随便聊了几句,了解到孙策此时军中的境况颇为艰难,士气低迷就不说了,连日大雨导致很多士兵都生了病,军中隐隐有瘟疫蔓延的趋势,再加上自从孙坚死后袁术就再没给他们送过粮草……总之就是雪上加霜。
知道袁术可能只是想逼孙策退兵罢了,但在这种时候断人粮草的行为实在是太可恶了。
又走了一段时间后,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孙策的营地。沈娴看着那座隐藏在雨中的朦胧堡垒,神情有些恍惚。她还没进入营地中都能觉察到这里无处不在蔓延着悲伤的气息,巡逻的士兵们脸上全都是无精打采的神情,看见沈娴他们的到来,这些士兵们也只是略略抬了抬眼,跟韩当交流过后就不再关心其他了。
沈娴看看怀里几近昏迷的郭嘉,还是先找韩当要了个干净的地方把这人安置一下。
其他人身强体壮没什么,郭嘉这瘦弱的小身板一路走下来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沈娴现在有点后悔带郭嘉过来了,明明早知道这人身体不怎么好,却还是让他跟着瞎折腾。
让张绣帮忙给郭嘉换过衣服后,沈娴熬了碗热姜汤给郭嘉硬灌下,用太素九针给他奶了几口,总算是见到这人脸上出现了血色。然后沈娴又开了个驱寒的药方吩咐手下人多熬点出来,让全营的士兵们都来喝药,有病的治病没病的防身,至于那些已经生了风寒卧病在床的,等她一会儿再去仔细看看。
折腾了半天后,郭嘉终于安静地睡着了,沈娴给他掖了掖被角,忽然有点体会到当时曹老板看着戏志才时的心情了。这时营帐外传来了喧哗的声音,沈娴站起身捡了把伞撑开走出去看情况,她刚一掀开帐门,就看见一个人影定定地站在雨里看着自己。
那是孙策。他的精神很差,两个大黑眼圈挂在脸上堪比熊猫,嘴角耷拉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十分萎靡,沈娴简直不敢相信这跟当初她在宛城城下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银甲小将是一个人。
沈娴往前走了两步,她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兄长,你——”
孙策跑了起来,他冲到沈娴的身前顿住脚步,声音沙哑道:“商羽。”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雨里对视了半晌,沈娴刚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就觉得肩上一沉。
孙策往前挪了一小步,他一只手拄着失去了光泽的银枪,弯下腰把头抵在了沈娴的肩膀上。
沈娴被他撞得差点栽过去,她勉强稳住身形,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孙策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肩上,还有那种绝望的、悲伤的气息,就像海潮一般朝着沈娴汹涌澎湃地席卷过来。
沈娴咬咬牙,抬手扣住了孙策的背甲。触手是潮湿黏腻的冰冷,沈娴能清晰地摸到那盔甲上镌刻的一道道刀痕枪迹,这是得在血雨腥风里冲杀了多久才能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记呢?
孙策一言不发地靠着沈娴,自从孙坚死后,他在父亲的部下前、在麾下将士的面前苦苦坚持了那么多天,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犹豫,他连失去亲人的悲伤和痛苦都不能表露得太过明显,因为他不是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士兵和将领看着他,只有他先撑住了,才能在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保住父亲毕生的心血和基业。
所有人都在惊叹于孙策的英勇无畏时,却忘记了他根本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孩子而已。
“没事了,兄长。”沈娴试探着拍了拍孙策的后背:“没事了……”
“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