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黑色婚纱》|暗香漂浮

第二章

精致的白色小屋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苏梨指着一盒被小心安置好的红白相间的花问道:“这个是永生花吧!”

“小姐您可真有眼光,永生花不但漂亮,而且它的保质期长达三年,非常适合放在家里做装饰。”花店老板道。

“是吗?”苏梨应了一句,“这一盒给我包起来吧!”说完,又指着另一边的菊花道:“白菊也给我来一束。”

“白菊?”店长一愣,问道:“您要去做什么?”

“祭奠故人。”

店长看了看颜色艳丽的永生花,再看看清净的白菊,怪异的看了一眼苏梨,她小小的开口说:“一般祭奠人,都是拿白/□□花,我给您做一束吧!”

“行。”苏梨点点头,“要多长时间?”

“二十分钟。”店长指着花店里的椅子道:“如果您没有别的事,可以在这坐着等一下。”

咔咔咔……

包装纸的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苏梨环顾四周,突然开口道:“这里原来的老板呢?”

“啊!”店长一呆,说:“不知道。”

“哦!”苏梨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店长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子,忍不住反问着,“你和原来的老板认识?”

苏梨说:“也说不上认识,只不过很久以前男朋友经常会在这边买花送给我,诺…”她将手里的永生花举了起来,“就是这种。”

店长见她面上挂着甜蜜的微笑,打趣道:“你男朋友一定很爱你。”

永生花的制作流程繁琐,价格不菲,一朵花差不多就要二十来块钱,而包装精美的一盒花,最便宜的也要399,稍微好看点的,价格是一百一百的往上加。

在这个物价不高的小县城,一般人家很少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一束没什么用处的花。

“那现在呢?”店长问道:“你们结婚了吗?”

苏梨抬起头,脸上带着甜蜜的笑容,声音腻的能拉出糖丝来,“还没呢?他……太忙了。”

店长的手不自觉一抖,剪坏了一朵菊花,她讪讪的笑着,心里有点发方。

店长手忙脚乱的转过身避开她的目光,嘴里嘀咕着,“这朵不好看了,我重新去拿一朵。”

“嗯。”苏梨低下头,专心的看着怀里的花,嘴里哼着动听的小情歌

温婉的曲调带着一点点甜蜜与羞涩,最容易让人想起懵懂的初恋。

这首歌曾经火过一段时间,店长自己也会哼唧几句,明明小姑娘的声音很好听,她却感觉浑身发麻,青天白天的,她硬生生的听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店长嘴唇哆嗦的将包好的菊花递给苏梨,声音细不可闻,“一共是572元,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

背着小皮包的苏梨黑发黑眸,脸色白的仿佛能看到皮肤下的静脉,眼角眉梢却又带着一抹艳丽的红,好像哭过了似的。身上穿着露肩的黑色小礼服,头上带着一顶二十世纪流行的小黑帽。

整个人好似夜间的妖精,披上了魅惑人心的肉皮,一眸一笑,夺人心魄。

店长不由的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接过苏梨递过来的□□。

*

中国人大多对死人非常避讳,因此陵园建立的颇为偏僻,靠近县城下面的农村。苏梨搭了个出租车,二十块就送到了地方。

守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他见有人来了,瞅了一眼后,就将门给打开了。

苏梨一手抱着菊花,一手提着永生花,走了十来层,走到了自己父亲的墓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苏父年轻的时候照的,里面的他笑容腼腆,穿着一件肥大的白色短袖。苏梨见过这张照片,是她父亲年轻时去北京打工时留下的□□合影。

下面还印有日期——1985.6.23.

苏梨将手里的白菊花放到了墓碑前,一开口,就哽咽了起来,“爸,我来看你了。”

苏父的死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他今年才四十八岁,正是老当益壮的时候,听说是突发脑溢血,人一下子就去了。

苏梨对于他的记忆早已经模糊了,她母亲死的早,在她六岁的时候就去了。接下来的两年她一直跟着奶奶一起生活,父亲在外面的大城市里打工,起早贪黑的,他们父女两个一年到头也就过年时见得一次面。

后来奶奶去世了,苏父经人介绍认识了佩凤,也就是苏梨的继母。

她继母刚来时还假意温柔,苏梨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可后来继母发现苏父是一个懦弱的男人后,就一点点的变本加厉,越发的能耐了起来。

苏梨每天就在继母的欺压下数着指头过日子,她与苏父便这样的一点一点的生份起来,明明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堪比陌生人。

直到后来叶君书因为火灾去世,苏梨借着上大学的机会,彻底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一去就是九年,九年的时间,他们父女俩个连通话的次数也不过两双手。

若说苏梨没有恨过苏父,那是假的,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她甚至想过点燃家里的煤气,大家一起到阴曹地府里去算了。

可是,幸好,那些磨难,始终没有击倒她。

她既恨苏父,却又不能说不爱他?

若无爱,那来恨。

她恨他的懦弱,恨他的胆小,恨他的无作为。可是她也爱他那举起自己时温暖的手,爱他亲吻她脸颊时的温度,也爱他偷偷给她塞钱时的……小心翼翼。

曾经的过往,好像一场到放的电影,不断的在她眼前闪过。

苏梨摸着冰冷的墓碑,这才有了他已经彻底离去的真实感。之前的她,总有一种脚踩云朵的虚无感,好似下一秒,手机就会响起,传来这个男人怯怯的问候——“你在外面过的好吗?老板有为难你吗?身上的钱够花吗?哦!都好!都好就行!那……你忙,我挂了。”

“我一个人在外面过的不错,身上也有存款……”她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们之间已是无话可说。

当沉默成了习惯,我们之间便只剩下了沉默。

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爱,被一把坚硬的锁牢牢的锁住,吐不出,舍不下……

苏梨在墓碑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干巴巴的吐出一句,“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便仓皇离去。

一阵风刮来,刮起她的黑发,也刮的墓前的菊花漱漱做响。

苏梨踩着台阶,往下面数着,“十三、十二、十一……五、四、三。”

到了最前面的三排墓碑里,苏梨转个身,朝里面走去——叶君书的墓就在那里。

照片上的他清秀俊美,是时下最流行的花美男的那个类型,他们曾经说要了要一辈子在一起,哪怕将来死了,也要入一个坟墓。但所有美好承诺,都随着一人的死去而彻底的失效。

时间过的太久了,苏梨再度看到他的照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将手里颜色艳丽的永生花放下,说:“你以前经常送我这个,现在轮到我送给你了。你不会介意我拿这种花吧!”

说完,她自我回复道:“嗯!你肯定不会介意的。”

苏梨叽里呱啦的将自己这些年在上海的生活报喜不报忧的说了出来,说到高兴的地方,还会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天色渐晚,苏梨瘪瘪嘴,“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着,你在下面也不知有没有找女朋友。”

“不许找,我告诉你,不然等我碰到了,我就……就揍死你。”

“当然……如果……如果实在要找的话,也要找比我更漂亮的才行,不然我可不认。”

只要他能够幸福,好像……所有的一切,也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在这漫长的时光里,苏梨并不是特意为叶君书守身,只是每一个追求她的男人都被她下意识的与叶君书比较起来。

而他曾经给予她的温暖,无人能比。

苏梨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她想找一个自己爱的人,于是她就这样一个人单着,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在墓碑前蹲了一个下午,苏梨起身双脚一麻,直接一跤摔倒了地上。

她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脚腕,只有一些划伤,等血液流通后应该就没有问题。

踏踏踏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一双深靛色的球鞋出现在苏梨的视线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朝她伸过来,“你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对方的声音嘶哑又性感,苏梨抬头,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与口罩的男人。

他全幅武装,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面的疼惜与焦急清晰可见。

苏梨呆呆的看着他,不由的问道:“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男子带着点惊慌的摇摇头,避开她的目光,说:“天快要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在这荒山野岭的不安全,还是快点回家吧!”

苏梨抬头看看天色,黄昏的红霞映照而来,月亮的影子若隐若现,她呐呐的点点头,说:“谢谢你啊!”

“不用。”男子松开手,他说:“你快回去吧!”

苏梨点点头,她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和开口,只得低着头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淡淡的烟草味从他身上弥漫过来,苏梨嗅了嗅鼻子,总感觉似曾相识。

男子目送着苏梨的身影消失在陵园前,嘴里发出一声叹息走到了叶君书的墓前,抬手将包装精美的永生花拿起来。

“真漂亮。”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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