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车队便出了燕京城,缓缓的行进着,北方秋日的天气十分怡人,天高云淡,太阳才刚刚从天边露出了一点点,城郊外的农田中就已经有人在劳作。
农田里各种繁茂的农作物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身在其中的人虽然身体残缺、衣衫简陋,但是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整片农田中无论是人还是植物都是一派生机勃勃,那是一种希望,一种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颜羲和放下马车的窗帘,脸上也不禁带上了笑意,因为自己的努力而让别人过上幸福的生活,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
车队没有停留,继续行进着,田中劳作的人中没有人知道,这支经过的不起眼的车队中,坐着的就是能让他们今天如此快乐生活的恩人。
出了燕京城郊后,车队加快了速度,这次因为天气比来到时候要好得多,所以行程也就快了几分,在路上马不停蹄地行进了十一二日后便回到了京城。
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繁华城市,颜羲和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可以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回来!
在燕京城的时候虽然也很累,但是累得精彩,累得有成就感,可是在京城中有很多事情,颜羲和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累。
严济带领的二百黑甲军是不能进城的,他们给颜羲和一行人送到了京城门口便去京郊的庄子里安顿了,严济带着二十名亲兵跟着颜羲和入了城。
颜丰与颜羲和在城门处分开,自回家去了,颜羲和带着剩下的人回了将军府。
回到府中简单的梳洗了一下,颜羲和便带着顾云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听说颜羲和回来了,早早的便等在厅堂中,然而等颜羲和带着顾云走进来后,她却像没有看见般,还伸着脖子向两人的身后不停的看过去。
颜羲和也不生气,带着顾云规规矩矩的给她行了礼,然后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老夫人不必看了,三弟没有同我们一起回来,他会等到十二月份,将军回京述职的时候,同将军一起回来。”
听到颜羲和的话,老夫人瞪着浑浊的眼睛,不满地用手在桌子上大力的拍打着说:“你吃不了边关的苦便先跑回了京城,却将我的祖儿留在那里受苦,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就算我得罪了你,你也不该把气撒到祖儿身上,有什么都冲着我这个糟老婆子来!”
老夫人又是气急败坏的大声喊了这许多话,又是用手大力的拍着桌子,说到这里便有些气力不济,靠坐在椅背上大声的喘着粗气。
颜羲和看向老夫人,只见她两侧的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瘦得已经不成样子,脸色不仅如同以前般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色,甚至隐隐还透出一层青灰色,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显然顾念祖离开的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老夫人备受煎熬,迅速的衰老下去,脾气也变得越发的不好了,简直是有些偏执得可怕。
“老夫人身体不好,还是不要随意的动气,三弟回来如果看到老夫人这个样子该有多担心!如果老夫人真的是为了三弟着想,还是不要让他上战场时心中还有所牵挂,否则只会害他分了心,恐怕会有危险。”
颜羲和知道她是担心顾念祖,也不与她生气,只是细声细语的劝慰着,然后又对站在老夫人身后的夏晴问到:“老夫人的身子最近可是不大好?可请了大夫来看?”
夏晴就是当初颜羲和第一天见礼,老夫人生气时给她捋胸顺气的那个丫鬟,从她当时的作为看,颜羲和就知道她是一个乖觉的人,会说话有眼色,所以才会转头去问她。
果然夏晴很是恭谨的回答:“回夫人的话,自从三爷去了边关后,老夫人的身体便一天不如一天,头一阵子还说要去边关看三爷,只是身子确实不行,才歇了这个念头。大夫一直请着,药也没断过,可是大夫说这是心病,光靠吃药恐怕是无济于事的!”
颜羲和点了点头,又对老夫人说到:“老夫人也不必太过担心,不几日三弟就会回来,媳妇刚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颜羲和说完后,也不等她回答,站起身来便向屋外走去。
“你给我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要去哪里!”
一连串的喊声从老夫人的口中喊出,可惜颜羲和连头都没有回,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走得不见了人影。
直到颜羲和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夏晴才走到老夫人的身边,慢慢的给她捋着胸,轻声细语的说:“老夫人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您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干嘛还害得自己这么生气,老夫人且消消气吧!说到底还是自己个的身子要紧!三爷要是回来看到您这个样子,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老夫人在夏晴的安抚下,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可是眼睛却还望着颜羲和离开的方向,怨恨的目光始终不肯移开。
颜羲和回到自己的院中,果然看到紫苏和颜瑞候在那里,她边往屋里走,边示意两人跟她进去。
两人分别给颜羲和见了礼后便站在厅堂中。
“这段日子我不在京城中,将军府中一切可都还好?”颜羲和问紫苏。
“小姐不在府中的这段日子,一切都还好,老夫人身体越发的不好了,精力也不济,府中的事务基本都不怎么管。小姐离京之时都已经将将军府中的规矩立了起来,只要按照小姐立下的规矩行事倒是不难,虽然顾小姐有时候会提些过分的要求,但能够满足的奴婢都尽量满足她,实在不行的却也没有办法,她在府中也闹了几次,后来见老夫人也没有心思替她出头也就消停了。倒是老夫人…”
紫苏有些犹豫的看向颜羲和,老夫人和顾小姐做的那些事情实在是没法说,作为一个奴仆背后嚼主人的舌根,以紫苏对颜羲和的了解,恐怕她会心中不喜。
当然她了解的只是以前的颜羲和,而不是有着现代灵魂的颜羲和。
颜羲和看她有些犹豫,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不会好听,但是了解自己不在府中这段时间的动态,却是她当初将紫苏留在将军府的目的,现在怎么可能不让她说。
“你但说无妨,总要让我知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将军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心里有数早做预防。”颜羲和对紫苏说。
“是,小姐!”紫苏看着气质沉静的颜羲和,心中也觉欣慰,小姐离开京城这段时间也确实是成长了,再不是那个只知道读书写字的清高小姐了。人情世故复杂难辨,又怎么是书中那些大道理可以尽数说得明白的呢!
“自从三爷跟着将军和夫人去了边关以后,老夫人便茶饭不思,谁劝也不肯听,白日里就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有时还会自言自语,夜里也睡不好觉,总说看见三爷回来了,披头散发光着脚就往外面跑。后来请了大夫来看,大夫说老夫人是肝肾亏虚,清窍失养,精气亏损,邪阻滞脑,是由心病引起的体亏,而且恐怕以后只会越来越严重!”
颜羲和惊讶的站起身来,听紫苏说完老夫人的症状,其实颜羲和的心中就已经有了预感,果然大夫的话证实了颜羲和的猜测,用现代的话来说,老夫人是得了老年痴呆症!
在这么紧要的时候,老夫人竟然得了这么麻烦的病,老年痴呆症听起来只是人老了有些呆傻而已,但其实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病,得了老年痴呆症的老人不仅会健忘,严重的甚至会忘记了自己是谁,而且还会间歇性的暴躁,完全无法与其正常的沟通,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有些人还会出现被害妄想的症状,认为所有的人都对她不好,都是想要害她,最后阶段就是瘫痪在床,生活完全不能自理。
“派人看住老夫人,不要让她出将军府!”颜羲和连忙吩咐紫苏,老年痴呆患者做出的事情都是不可理喻的,绝不能让她去府外做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如果让敌对的势力知道了老夫人的病,利用起来就真是防不胜防了!
颜羲和说完后才觉得不对劲,如果只是刚才那些话,紫苏没有必要表现的那么犹豫,她向紫苏看过去,只见紫苏面色古怪。
颜羲和叹了口气问:“说吧,老夫人到底做了什么?”
“因为老夫人精力不济,府中便没人能管得了顾小姐,五月份顾小姐及笄后便便经常同一些武官家的小姐们聚会,一次聚会完回府的途中因为贪看风景将手中的帕子掉出了马车,被风刮到了一个年轻学子身上,学子一看是姑娘家用的帕子,怕上面有什么标记,坏了别人女儿家的名声,便赶紧追上来还了回来,谁知…”紫苏面露为难的神色。
“谁知顾凌霜竟然以为这是命定的缘分,看上了人家!”颜羲和接着紫苏的话说到。
听了紫苏的话,颜羲和想起来顾凌霜应该是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及笄,本来颜羲和还准备特意回来给她办及笄礼,不管顾凌霜人怎么样,及笄在古代官宦世家来说是一件十分隆重的事情,象征着女孩已经长大成人。
可是顾念苍却不以为意,告诉她武将家没有这许多讲究,就是颜羲和在家也只是简单的办一下,请几个最亲近的朋友而已,并不像文官家那样的隆重,她大可不必大老远的跑回去。
既然顾念苍是这种态度,颜羲和乐得不管,顾凌霜那样不懂事的人,就算自己千里迢迢的赶回去了,她也未必会领情,自己如果给她办得隆重些,没准她还要以为自己故意寒碜她呢!
最后颜羲和从首饰盒里挑了两支贵重的发钗,让人送了回来。
此时听紫苏说起顾凌霜在没人管束的情况下居然这样没有规矩,颜羲和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去燕京之前就应该顶着老夫人的压力,给她从宫中请一个教养麽麽,好好管束管束!
颜羲和一路奔波本就十分疲惫,现今刚刚到家,就要面对这一大摊子烂事,真是头疼死了,如果顾念苍在身旁这会真想咬他一口,解解气!
可是头疼归头疼,该办的事情却不能耽搁,她用手捏着眉心,又问到:“然后呢?”
在颜羲和看来,顾凌霜之所以会这样一点也不让她意外!且顾凌霜一向都对读书人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枉她还自诩自己是读书人,可惜连最基本的礼义廉耻都不知道,顾凌霜的这种行为是败坏名声,为官宦大户人家所不耻的,没有哪个读书人家的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但是如果仅仅是顾凌霜看上了人家年轻学子,应该也不至于让紫苏表现出这般为难的样子。
就算顾凌霜再泼辣没规矩,颜羲和也不相信顾凌霜还敢当街抢亲不成!
“然后顾小姐就派人偷偷打听了那个学子的身份,说是老爷以前在国子监做祭酒时的门生,好像姓安,顾小姐便央求老夫人去找夫人帮着说和,想要嫁给安学子。”紫苏继续说到。
“然后老夫人就去了!”颜羲和看着紫苏点下的头,被气得笑出声来!
“真是…”一向口舌伶俐的颜羲和此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形容老夫人和顾凌霜这对活宝了!
“老夫人跟夫人是怎么说的?”颜羲和重新坐了下来,虽然这件事情是这样的荒唐,但是好在是发生在自家门里,有夫人在应该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只是夫人想必是会气得不轻吧!如今又出了望舒的事情,不知夫人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