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先森边发动车子边说:“安安,爸爸得批评批评你了,爷爷奶奶这么疼你,你都一个月没去看过他们了?”
安安坐在后座,撅着嘴:“那能怪我吗?我倒是想去,可妈妈也不带我去啊,我一个小孩子,还不是得跟着你们大人屁股后面带哪去哪。”
安婧手里端着鱼盆,也回不了头:“安安,你都多大了,还用我们带着去?想去自己不能去吗。真是典型的主观不努力客观找原因!”
蒋安安拽过了自己的书包:“好啊,以后我一个月去八次。这些复习题作业啊,也不怎么多,摞起来也就比我矮几公分吧。就麻烦你们帮我处理处理?”
安婧看着蒋先森:“看你这闺女,说她一句她有一万句等着你!”
蒋先森的父母居住的是一处八十年代建造的老旧小区,年久失修,道路都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安婧看着车窗外感叹着:“这地方都快成三不管了...嗳,你们那没有风声吗?这里什么时候能拆迁?”
蒋先森是锦江市动迁安置办的副主任,哪里拆迁他的消息是最灵通的了。
“几年前这地方还真在动迁计划里,可是现在你满大街看看去,新楼盘都卖不出去,哪个开发商愿意再接这种烫手的山芋?”蒋先森把车子慢慢停靠在一边。安婧不满地将手里鱼盆放到了丈夫手里:“那起码也应该修一修吧?”
蒋先森说:“现在政府都把有限的资金用在了重要项目上,像这种情况就算市政部门报上去批下来也只有一个字……”
身后的蒋安安自问自答:“哪个字?等。”
蒋先森笑着:“还是我闺女有觉悟,这一点像我。”
快到父母家单元门口了,蒋先森遇见了弟弟蒋先林,对这个足足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蒋先森颇有些无可奈何,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白天无所事事不是在家里睡大觉就是和一帮子人胡吃海塞,到了夜里就背着把吉他去一些酒吧餐厅去驻唱。他自己从不认为自己这算不务正业:“我这是自由职业者。”
蒋安安:“小叔!”
蒋先林有些近视,走近了才看清楚:“哥,嫂子。”笑着掐了掐蒋安安的脸蛋:“说曹操曹操到,你爷爷刚刚还念叨你。”
蒋安安快跑了几步:“那我就先进去了。”
安婧忙喊着:“慢点,这里连楼道灯都没有,小心摔了。”也紧忙跟在蒋安安身后进了单元门。
蒋先森看了看弟弟:“艺术家这是又出去卖唱?”
蒋先林挠挠头:“哥,你不能对我们文艺工作者这么大偏见...我们这可不叫卖唱,我们这叫表演!”
蒋先森冷笑:“行了,别往脸上贴金了。台底下坐着几个喝的东倒西歪的醉鬼,你们这也叫表演?我说艺术家弟弟,你就不能找个正经的工作,找个正经的女朋友,再...”
蒋先林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哥,你别打击一大片成吗,沈雪哪不正经了?人家平时人前人后对你可尊敬着呢啊。”
蒋先森有些气闷:“我都让你气糊涂了。我是说沈雪不正经了吗?我意思是说你正正经经做些正正经经的事!前几天,我托朋友给你找的那个外贸公司,你怎么不去?你知道在临江以后什么最有前景吗?是外贸,对外贸易最能在...”
蒋先林不停的看表,“行了,哥。你的政治课咱回头接着上。我这赶时间,我先走了啊。”
蒋先森端着鱼盆无可奈何的站在那,看着一头长发飘飘的弟弟消失在拐角处。
蒋先森的父亲蒋援朝是临江轧钢厂的退休职工,老两口居住的这房子还是轧钢厂时候分的公房,公房改制后才办成了个人产权的房子。楼房总共六层,他们家在二楼,面积有七十平方,在这个小城市与大多数家庭比较还算过得去。
老两口和小儿子一起住,虽然这个小儿子看着让人头疼,但是让他们颇感安慰的是蒋先林倒也还是个孝顺孩子。现在最让他们心急的已经不是蒋先林的工作前程问题了,而是他的婚姻。再有一年蒋先林就三十岁了,可是不论是蒋先林还是沈雪都看不出有任何一点想要结婚的意思。
蒋先森妈妈和安婧去厨房做饭菜,蒋安安去屋里写作业。蒋先森把沏好的茶递给父亲一杯:“我刚才门口看见先林了,说了他几句。”
蒋援朝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先林他就爱好这个唱唱跳跳,也是没法子,嗳,随他去吧。折腾累了,不用劝自然就不折腾了。”
蒋先森有些惊讶,以前父亲对弟弟工作的事可不是这个态度,今天怎么看起来有些放任自流的意思呢?
停顿了一会儿,蒋援朝继续说:“我和你妈也老了,有些事没有精力操心,操心也没有用。老话儿不是说嘛,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拿先林来说,我们说他,有用吗?没用。嘴皮子都要说破了,不起一点作用...这些天我和你妈也商量过了,咱家目前最要紧的事还真不是他工作的事...”
蒋先森笑着接过话头:“是先林的婚姻大事?”
蒋援朝站起身,来回走了两圈,赞许的看着儿子:“你看,你都和我们想到一块了!说明这个才是咱家的头等大事!”
蒋先森苦笑着:“爸,时代不同了,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和我那会儿都还不一样。我那时候一过二十三岁,你们不急,我自己都急。就一门心思赶快找个对象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现在的年轻人则不然,都是能晚几年是几年,你都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现在大城市好多那种丁克族,就算是结婚了人家也不生孩子...”
蒋援朝一皱眉:“你说的...是什么民族?”
安婧端着弥漫辣椒香的水煮鱼走进客厅,把鱼放到了餐桌上,笑着说:“爸,什么民族,丁克族是外来语,就是结婚不生孩子的意思。”
转头又对蒋先森说:“你也是,和爸拽什么?在家和我卖弄卖弄你的肚子里那点墨水也就算了,和爸说话整点通俗易懂的。”
蒋援朝连连点头:“安婧说的对,你爸我读书少,别和我说新词儿,说了我也听不懂。”
蒋安安一路嗅着鼻子从屋里走出来:“欢呼,终于开饭喽...”
关于蒋先林的终身大事也就在饭菜香味中戛然而止,暂时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