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印象中,亚兰的学校在魔法教育方面都有更长久的历史,好像更符合魔法师求学圣地的概念,然而实际上也并非完全如此。
评价学校好坏的标准有许多,最常用的莫过于数看毕业者的成就,亚兰的各大学院建校时间更早,而且皇室因为自身血统和天赋向来厚待魔法师,而且对教廷颇为不屑一顾,更别说战士的待遇,数千年几乎都没翻过身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亚兰几乎难以找到像样的战士学校,那些属于魔法师的学院里更不会为他们留一席之地。
“观念问题是一部分,”金发少女翻看着手里的《铭刻辉煌:迦蓝校史》,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找到一个实力足够而且愿意当教导者的战士本来就是非常困难的事。”
“但这之间总是互相联系的,”褐发女人微笑起来,“如果他们以自己的身份和承担教导任务为荣,一定会更容易。”
“哦,我差点忘了你就是个战士,”安娅合上书微微靠近过去,绿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笑意,“如果冒犯了您,那我一定是无意的。”
……才不是呢。
显然两人都知道这一点。
霍兰迪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所以这是你的要求,迦蓝数千年来都在训练战士,在魔法学院创建后自然还会教育法师如何与之对抗甚至还给予实践的机会。”
安娅惊讶地看着她。
相当精辟而且一针见血的总结。
亚兰的魔法学院几乎都有着一个很大的共性,注重理论多于实践,更多人将魔法看做一门综合的学科,需要长时间去研究解析其中的秘密,当然亚兰倚仗的军属力量几乎就以魔法为主,所以法师自然不会不懂战斗。
不过,大多数时候那都不属于校内课程。
“你有一个想要打败的战士吗,”霍兰迪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露出的惊愕神色,“如果冒犯了你,我也是无意的。”
“呃,并不是,实际上我挺高兴你好像对我做出了近似于窥探*的事,”金发少女眨了眨眼睛,“这能说明你已经把我当作挚交……至少是朋友吧,我假设。”
“这可真让人伤心,直到此刻你才以我的挚友自居吗。”
她的眼神温和到几乎让人有种深情的错觉,浅淡的眼眸里倒映出年轻人略显窘意的脸容。
显然穷追猛打让人难堪绝不是这位公爵小姐的风格,她很快就转移了重点,“那没什么问题,迦蓝是我的母校,你能从那里得到很多,也许超过你的想象,至于你真正想学的东西,如果她无法满足你,那我尽力去帮你……假如你的敌人实力和我相近?”
安娅严重怀疑对方已经猜出来了。
不过说女主是自己的敌人……现在或许还算不上。
她确实需要增加和战士交手的经验,还需要更系统的魔法师教学,但是亚兰的大多数风格并不适合急于求成的人,事实上魔法的学习本来也需要日积月累,然而,架不住某些人一日千里的进步。
……想到女主她就止不住头疼。
查清雇佣刺客杀她和安娜的家族并不算难,其中也没费太多周折,在她们姐妹都平安出现在人前的时候,始作俑者已经知道计划失败。
伯纳德在诺恩也算颇有名望,本以为洛忒菲斯家族的势力未必能追查到他们头上,却没想到是霍兰迪亲自动手,没多久就将他们的家底都翻了出来,从五十年前有个omega侯爵小姐嫁进菲尔皮乌斯家族结果被丈夫的情妇毒死开始,再到十几年前他们想让另一位omega少爷嫁给查尔斯·洛忒菲斯却被拒绝。
安娅拿着这些资料忍不住讽刺地笑了,“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认为联姻能拯救家族,而从未想过这样做可能产生的失败后果,好像不知道世界上有个词叫代价……不是我没有同情心,但那些为了抢alpha而斗争的omega之间,外人真的很难判断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目前为止,菲尔皮乌斯的人已经确认,伯纳德家族威逼利诱了一个来自北部的低阶贵族,球进了他的omega弟弟妹妹,让这个本来有意参加幻兽骑士试炼的刺客与奥拉夫同归于尽时。
这件事完全是可能的,前者虽然只有四阶,但经受专门训练的刺客与普通战士不同,同阶战士很少能在单挑中胜过他们,除非是公开决斗的环境,而且像狂战士一样,刺客也有短期内让阶位暂时提升的方法。
安娅并没有惊讶于身边这个人栽赃陷害的手段也如此纯熟,毕竟这算是贵族继承人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必修课,她自己就能将这其中的过程想得大差不差,更何况整个试炼都是由她主持。
而且这件事的后续已经开始了。
首先遭殃的就是伯纳德侯爵,他本人已经直接在领地被杀,据说死法非常诡异,没人见到凶手,剩下的消息也在断断续续传来,但已经都没什么意思了。
安娅想要留在帝都一段时间,当然不能只负责魔阵公会的任务,她总要接过什么好处才行。
譬如说会长给她提出的,免除天赋测试入学。
她答应了会长的请求,愿意加入改造测试天赋魔阵的队伍,安娅此刻才想明白,之前对方说的现在大部分人都去维护幻兽骑士试炼需要的魔阵完全是个借口。
公会里确实有很多高手,然而魔阵学也有相当多的分支,譬如诺恩的魔阵师,至少是帝都魔阵公会这些人,都更倾向于炼成类传送类和召唤类魔阵,像是元素类魔阵,大家涉猎也通常是为了赋予攻击性,可以将之绘刻到魔法塔上。
即使这些之前确实相通,但终归是不同的类别,所以安娅惊悚地发现自己几乎成了主要负责人之一,而相比其他几个人,她怎么看都过于年轻了。
不过另外几位的专长都不在这方面,相比之下她还是那个业务方面最单一的人。
“允许制作者署名?”金发少女看着长长的协议,有些震惊地说:“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就像高明的锻造师可以在武器上烙印姓名,而且完全无损武器的质量甚至融入其中一样,有些技术足够的魔阵师也会这么做,当然某种程度上要更难,因为最常见的是用魔纹组成自己的名字,而且还要让魔力能顺利运行,其中有很多问题。
然而,像是这样的测试天赋的魔阵,倘若做出来说不定能用个上百年……
身为有经验的人,安娅自然知道,一个被测试者假如没什么痛苦和压力地站在魔阵里,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去仔细观察他唯一能看到的东西,魔阵。
然后就能看到上面的名字。
这完全是亲身经历。
关键人家都是制作者署名,她参与进来也只能算是改造者,除非……
“如果翻新程度超过百分之八十你就可以被称作创造者,”会长和蔼地看着她,身为通过专门考核的认证魔阵师,安娅倒是知道这一点,“只是一个为这种情况作出的假设,当然如果你真能做到就更好了。”
“……”以前的魔阵都是由迦蓝学院内部负责的,现在交给魔阵公会,自然越新越好,如果更好用还相当于某种程度的打脸。
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菲尔皮乌斯家族暂时沉浸在报复中,连着死了两位王子,尤其这次死的还是继承人,他们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决定先报仇再说。
再加上伯纳德侯爵直接被杀死在家里,整件事的主使者死了,其他人根本来不及说话,他们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在报复他们,于是自然而然将对方想成了洛忒菲斯家族的人。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这件事就结束得差不多了。
至于菲尔皮乌斯会不会哪天反应过来,安娅也不是很担心。
反正他们估计是害过女主的母亲,或者知道什么有关信息,苏黎早晚要和他们有个了断的。
迦蓝建校于三千年前,位于帝都城外东郊,占地面积极大,整个校区处于高地,周边有森林环绕,沿着东门的大道一路直走就能看到宽大的正门。
现在还是春末季节,来往的贵族们大都已经换了夏装,虽然是招生的最后阶段,但这里的各色马车还是络绎不绝。
公会给她的好处是免除测试入学,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太惊人的地方,但如果说出去却足够气死许多抢破头想要进迦蓝的人,无论贵族还是平民。
对比诺恩的学校,迦蓝对天赋的要求算是相当高了,魔法师而言,元素亲和力不能低于高等,感知力不能低于中等,精神力还要在中等以上,关键这还是最基础的要求,对于平民而言,很少有人能负担起迦蓝的学费,如果想要被免费录取,这三者必须都是高等。
对于数量较少的贵族来讲,大部分人出得起钱,但想要达到这个标准却并不容易。
安娅一直不明白原著里“自己”为什么能进入迦蓝学习,毕竟她的元素亲和力实在是不堪入目,恐怕还是查尔斯和赛琳有什么办法,因此五年前她才想尽办法让赛琳同意将自己送到西大陆。
不过被她无意中间接害死的那个人……
想到这儿她就从不后悔自己杀了欧文。
安娅的马车驶入学院正门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瞩目,羡慕嫉妒疑惑的怎样都有,有的人一时没认出格里兰斯的家徽,有的人还猜出了她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有她对奥拉夫的挑战在先,即使后者恐怕死在迷雾之地的消息已经传开,许多人感叹安娅的走运,但几乎没人会怀疑她需要走后门被录取。
鉴于安娜在迷雾之地发生的意外,赛琳准备带她回坎帕斯了,用侯爵夫人的话说,在小女儿学会控制自己之前,都不适合在迦蓝这样的地方上学。
“那我呢,”安娅控制不住地脑补起来,“至少告诉我点什么,您应该庆幸那件事发生在迷雾之地,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而有一天在某次战斗中变成那样……”
“你不会的,”金发女人斩钉截铁地说,在对方迷惑的眼神中无奈地叹息,“不会这么容易,宝贝,除非你也进入裂缝里的某个……幻境,他们喜欢这样称呼那些地方,安娜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
“因为在迷雾之地受的伤,”安娅有些郁闷地接口说,“您就不能多给我一些提示,我觉得这个世界上好像只有我什么都不明白。”
当然她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不过很快安娅也就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了。
除了免去测试入学以外,安娅的其他待遇都和贵族学生差不多,从学费到生活条件,只要交够了钱,就能拥有小别墅作为宿舍。
这片住宿区所有的楼房都有相同的规格,一层是大厅和厨房,二层是卧室和书房,魔阵公会里有从这毕业的同僚给她提过,剩下的房间可以改造成实验室,如果承诺离去前会将之恢复原貌,甚至可以给学校申请将相连的房间打通。
经过几天的忙碌,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布置魔阵和幻术陷阱上,安娅才让这个暂时的新居所变得更让人安心一些,她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取出女主留下的地址。
苏黎被迦蓝录取的时间还要早,因此直接写了她在学院里的住处。
安娅非常怀疑对方猜到自己也要在这里学习,可是这种推断好像又没有什么根据。
金发少女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费尽心思地想出某个理由延后去见苏黎的时间,然后她悲惨地发现这时候正合适,毕竟正式开学以后她只会更忙。
赛琳和安娜已经启程了,她也再找不出可以与之共同分享时间的人,因为两个损友大概还在帝都的某个高档会所里花天酒地左拥右抱。
之前早就有所耳闻诺恩的美人在某种程度上比亚兰更开放……
安娅拼命压抑住飞奔过去加入她们的冲动,慢腾腾换了衣服拿起地址准备出门,不过当她仔细端详苏黎的住处时,她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情。
她走出自己的房子,目光穿过略显寂静的街道,看向对面那栋和地址上门牌号相同的楼房,感到悲痛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