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正是忙碌着的时候。
年前这几天，几乎所有远的近的亲朋好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底下管事之类的都陆陆续续送来年礼，原爹和林幼安两人也在马不停歇地安排回礼的事。
这年礼也是有讲究，亲戚间一般都是晚辈先向长辈送礼，同辈之间按地位高低长幼顺序，掺杂利益关系的也一样，归类至朋友的则不分先后。里面弯弯绕绕甚多，备的礼也根据不同交情和地位而分薄厚。
“……杜员外喜欢收藏古珍，其夫人喜欢花鸟名画，其子在书院读书，我们选的年礼除了根据价值多少来送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合乎他们的喜好，这样一来，我们的年礼送到他们的心坎里，也不会被束之高阁而不用，大家都欢喜……这些都记下了吗？”
“记住了。”
“不过你别担心，凡是和我们有来往的人家家庭大概情况管家都会有记录，遇到不懂的地方问我或者原叔他们都可以。”
“好的。”
“还有这家……”
林幼安是新嫁夫郎，第一次处理这么重要的人情往来，不免有些无从下手，索性有原爹从旁指导。
两人一个教得详细，一个学得认真。
原澈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其乐融融，十分和谐。
原澈等他们说话一段落后才走过去，“爹爹，你找我？”
“澈儿，你来得正好。”原爹回头，看到原澈连忙招手。
年礼这事一直都由家眷处理，只有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才会请示当家的。
所谓爷儿主外哥儿主内，可不是简单的说说。
原澈基本上不用管这些，一般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特别处理，只需在爹爹面前提几句，他自然会把一切安排好。
他本来宅在书房琢磨剑谱的结果听到仆从说夫人有请，这才走出来。
然后看向林幼安，问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早上我收到一份年礼，是九殿下私下送来的，我是想问问你该怎么回礼。”林幼安为难道，姬明瑜以朋友名义私下送礼，但他的身份特殊，该怎么回礼他和爹爹都拿不定主意。
“姬兄啊……”原澈挺意外姬明瑜竟然会托人来送礼，他们认识得不算久，相处也没几天，身份地位悬殊，却没想到他会这么重视自己。
他心里一暖，“按平常的厚上三分就好。”既然人家以朋友的名义送年礼，他也不能送太贵重，只需备些比其送来价值厚一点即可。
“好。”林幼安表示知道，转头就让管家记下，“我记得库房里有支百年分的人参，把那份备上，还有比较罕见的那两颗南海珍珠……”林幼安一溜串说了好些实用的既有价值又不打眼的东西。
原爹在一旁笑眯眯地不停点头，显然对林幼安这么快学会理家还学以致用表示很满意，他家儿夫郎聪慧啊！
原澈听着没什么不妥，也没意见。
再看林幼安严肃着一张脸仿佛在完成什么重大使命一样，原澈不由多看几眼。
可能心境不一样了吧？他怎么觉得林幼安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引人注目呢？
不过不经意对上自家爹爹了然的目光，原澈有些不好意思，一本正经的对林幼安道，“等你忙完，来书房一趟，有事找你。”
林幼安惊讶的看向原澈，下意识想问什么事，但看周围这么多人，显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便点点头，“嗯。”
“那你们先忙。”原澈背着手，转身回书房。
回到书房，原澈突然看不进剑谱，将其扔在一边，托着腮发呆。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就这么胡思乱想，等回过神，又不知道自己想了啥。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敲了几下，原澈丢开乱七八糟的心思，喊了声“请进”。
只见林幼安推门进来，回身关上门，然后才转身走到原澈面前坐下，“你找我什么事？”
原澈给他斟杯茶水，“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天，最近辛苦你了？忙得过来吗？”
林幼安露出一抹笑，“还好，有爹爹和原叔提点，一点都不辛苦。”相反，他过得很充实满足，也对这样的生活感兴趣，他家人际关系简单，而且因为身体的原因爹爹没教过他这些，他觉得这些事情都好有趣，不同的人际关系决定不同的年礼，虽说他感觉好复杂，但更高兴自己又学到东西了。
“那就好，府里繁琐的事情是比较多，但做熟了也就那么回事，就刚开始可能会有点手忙脚乱。”
“还行吧，爹爹很用心教我，他还说我明年就可以出师了。”林幼安努力让止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但还是露出丝丝得意。
“真厉害！”原澈夸赞，然后林幼安的眼睛更明亮了，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肯定早已经摇起来。
杂七杂八的聊了一会儿家常，原澈才忽然道，“听说冥晋在附近是吗？他不用回家过年？”
“兄长家在很远的地方，他出来后就很少回家过年了，不方太便。”从兄长陪他来人世这十八年，就一直陪着他一起过年，没有回去过。
不过，林幼安疑惑，“兄长在附近？你怎么知道？”兄长没给他传递消息，他刚才之前都不清楚兄长在什么地方，难道是想来陪他但因为之前的事不好意思过来？
“咳！我也不太清楚，之枫可能是在哪里看到了吧？是他告诉我的。”想到凌之枫的请求，原澈迟疑道，“你要不要接他来家里过年？一个人在外面挺孤单的哈？”
林幼安拧眉，沉思着没回答，好一会儿才道:“不对，兄长他如果想来的话不会遮遮掩掩的，他从不会顾忌他不放在眼里的人的感受，以他的性格，如果想来找我的话，一定是大大方方的。”
原澈茫然，他不懂他的意思，不过，听林幼安斩钉截铁的语气，原澈心里一阵不舒服，虽然林幼安看着没对冥晋有亲情以外的感情，但冥晋就未必，互相之间那么了解？他才是他夫君好吗？怎么不了解了解他呢？
林幼安还在那里思索，丝毫没觉察到原澈的酸气。
兄长一定是有什么顾忌……顾忌？
对！就是顾忌！他怎么把那人给忘了呢！
“是冥火！”
“冥火？”关他什么事？原澈一想到这个人就浑身不爽，当初那一掌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不能不印象深刻。
这次，如果他再出现的话……原澈的眼神暗了暗。
“我之前跟你说过，冥火是叛逃出来的，他可能是盯上我了，兄长应该是负责抓捕他回去审判的，他如果知道我们没死的消息，所以一定会再来找我。”可惜冥火如今却隐在暗处，兄长不进城，也引开他部分注意力了吧？林幼安的眼睛一阵锐利，他的修为只有全盛期的十分之一二，这十几年也一直疏于修炼，所以有些投鼠忌器，但这不代表他任人宰割，如果他敢再做出不好的事，就别怪他无情。
“你们什么仇什么怨？”杀一次没成功还要杀第二次？原澈盯着林幼安的脸心想，真是有够拉仇恨值啊！
林幼安皱眉，犹豫道，“没仇怨吧？”他好像没做过什么啊，因为天资他从出生起就享受了最好的待遇，长老们维护，同辈中也有兄长的全力相护，他一直是心无旁骛的修炼修炼，印象中跟冥火的接触不多，没什么交谈，更谈不上熟悉，但就是牠，在他成年之际把他骗出来，导致在外面化形。
长老们给他的解释是嫉妒他的待遇，他也信了，这会儿也是这么跟原澈说——
“长老们说他嫉妒我从小到大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得到最好的待遇。”说着林幼安既有些困惑，又有些委屈，“从我知事起，我就什么都不用操心有长老们帮我解决，他们给我的东西我一直都不知道其他人都没有就我才有，我以为大家都有的，因此同辈里大家都不愿意和我说话……我后来知道的时候有跟长老们提过别人没有的东西我也不要……但长老们和兄长都说这是我应得的，是他们心思狭隘了。”
原澈看林幼安说着说着都红了眼眶，不由有些心疼，这是因为区别待遇而被孤立了啊！天资聪颖而被长辈寄予厚望的天才，大多是孤独的，大概就是这个原因。
“你别放在心上，他们都是嫉妒你，不被人嫉妒的都是庸才，天才都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原澈安慰道。
林幼安噗嗤笑出声，“歪理！”被宽慰几句，他心里也好受多了，然后拉回话题，“冥火已经惹众怒，我也有义务帮忙抓捕。”连族人也敢杀害，他怕再不抓住冥火，会有更多人受伤害。
闻言，原澈斜睨，“你打得过他吗？”上次还不是狼狈逃走最后被迫跳崖？
林幼安:“……不是有你吗？”
“……倒也是。”他已经今非昔比啦，就试试他如今到什么程度吧？
“那冥晋……”
“不必，我们在明，兄长在暗，里应外合。”林幼安道，他相信，如果他身边有个风吹草动，兄长一定有办法知道。
“也好。”这不失为一个好计谋。只是苦了凌之枫，计划落空了。
不过，原澈突然想到个问题，林幼安不是在林府长大的吗？怎么听他刚才说的，好像是从出生起就在师门被长老们抚养成人？
看着林幼安柔和白皙的侧脸，原澈没有问出来，而是把这个疑惑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