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医自然是应允的。
这件事传到太后和皇上那儿,自己也逃不了干系。
林致远与他说道:“我有件事要麻烦陆太医。”
陆太医躬身道:“小侯爷尽管吩咐。”
林致远道:“如果太后问起我的伤势,请陆太医尽量往轻了说去。九月科举在即,若因我一人之故耽误了国运,我的罪过便大了。”
陆太医有些犹豫:“山路颠簸,小侯爷重伤未愈,恐怕受不住啊。”
林致远笑了:“陆太医多虑了,我自己就是大夫,自不会拿性命当儿戏。”
陆太医这才答应。
果然,回到住处,太后娘娘找人来请。
他去到太后宫中,太后和皇帝母子两个都在。
皇帝问了陆太医林致远的情况,太医按林致远的吩咐回答,皇帝和太后商议一番,便将时间定在三日后。
三日后车队启程,汪如笙怕白晓儿没有照应,打算和白晓儿同乘一辆马车。
太后娘娘却叫了白晓儿在身前,让她陪着。
白晓儿知道太后的意思,怕是林致远又与太后说了什么,太后才会将她和汪如笙分开。
汪如笙不明就里,好容易的独处机会突然飞了,他心里很是郁闷。
白晓儿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她去了太后的马车,太后对她很是照顾,不仅让佳卉跟着,还另给她拨了一个小宫女伺候。
白晓儿安分随时,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太后对她的喜爱不由更深了几分。
“晓儿是清风镇的人吗?”吃饭的时候太后突然问她。
白晓儿很是奇怪,这些事情太后只怕早就令人查过了,为何又来问她。
“是,我是清风镇落叶村长大的,祖上几代都是那里的人。”
太后示意芳若姑姑给她夹了一筷子炖羊肚,慢慢道:“清风镇地处中部,晓儿骨架纤细,生得又灵秀,倒更像江南女子。”
白晓儿尚未开口,芳若姑姑便笑了:“太后不说奴婢没注意,这么一瞧还真是这样。白尚膳和先皇时的段淑妃倒有几分相似。段淑妃是典型的江南美女,那边的女子都是这样,水灵灵的招人疼呢。”
太后也笑了,与芳若姑姑道:“水灵是水灵,就是太瘦了些。你去给何御厨说,今儿起每日都往这里送一盏燕窝给晓儿补补,记住要顶好的血燕,加了冰糖用银铫子炖。”
想了想,太后又补充:“皇后那边你也说一声,就说我留晓儿在我这里时候,奶油糕点便不必做了,想吃等回京到一品居去买。”
“哎。”
芳若姑姑立刻应了,又帮白晓儿夹了一筷子当归麻油鸡,如此几次,碗里很快堆满了菜。
白晓儿尽管素来不爱荤腥,可到底不敢拂了太后的美意,只得慢慢地吃了。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吃相斯文,一点也不像穷家小户里出来的,也暗自点头。
一顿饭吃完,白晓儿向太后告罪,掀了帘子出去消食,佳卉则去后面的马车中给她拿衣裳。
白晓儿见树下有只干净的石凳,且四周无人,便过去坐了。
外面太阳正毒,她躲在荫下歇凉。
一阵风吹来,甜甜的花香温暖极了,白晓儿背靠着树干,很快便困了。
没多久,林致远轻轻走来。
沉睡的少女靠在粗粝的树干上,越发显得身姿纤柔。
许是睡熟的缘故,她的表情很安静。几缕乌黑的额发搭在雪白小巧的耳畔,时不时随风轻晃,更添了几许媚色。
看了一会儿,林致远禁不住心驰神摇。他上前蹲下,展臂环上少女纤细的腰肢,将下巴埋在她的发丝里,轻笑着开口:“晓晓身上好香。”
睡梦中的白晓儿悚然惊醒,伸手去推他,林致远松开一条手臂,握住她柔软的小手。
“晓晓的手比以前粗糙了,往后再不许给别人做饭。”他神色有些心疼。
白晓儿抽回手瞪着他:“还敢说,这几日不都是大少爷你缠着我给你做饭。往后你休想。”
林致远嘴角扬起:“晓晓说的不对,我不是外人,方才说的自然不作数。”
无赖!
白晓儿心里骂了句。
不过她此刻无心和他打嘴仗,便问他:“陆太医怎么放你出来,你的伤好了?”
林致远道:“太医说出来走走更益于恢复,别忘了我也是大夫。”
白晓儿点头,却没有说话。
这段时日,他们之间总是这样。
她不敢在他面前多呆,亦不敢多说。
她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怕一开口,他就会逼迫自己做出选择。
他就像颗毒药,勾勾手指,她就心甘情愿地过来任他差遣。
可她不能这样。
不说其他,就凭汪如笙待她的一颗心,她便不能狼心狗肺地背弃那个深爱她的少年。
林致远知道白晓儿的想法,他没有强硬地逼她做出选择,他只是耐心地等,等她的情感渐渐战胜理智,他就能赢。
他在他她身边坐下,取出一只精巧的九连环递给她。
白晓儿接过,蹙起秀眉:“我不会玩这个。”
“很简单,我教你。”
不远处的那辆马车车帘掀开,芳若姑姑看见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叹了口气,又放下帘子。
太后问道:“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芳若姑姑道:“看着感情好着呢,还有点小别扭。”
太后点头:“这是难免的,汪如笙也是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又对她一往情深。若换了我,怕也狠不下心来。”
芳若姑姑见太后现在这样喜欢白晓儿,着实有些不解:“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白侍膳原和汪公子订了亲,如今又和小侯爷……娘娘难道不觉得白侍膳德行有愧?”
这个世道,女子名节最为重要。
白晓儿这样的,往难听了说就是淫贱不守妇道,太后这样尊贵的人,怎能认这样一个不贞的女子做自己的外孙媳。
太后脸瞬间沉下:“芳若,晓儿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莫说她只是与人订了亲,就算嫁为人妇,只要阿远真心喜欢,她待阿远也是真心,我做外祖母的便不会阻拦。”
她清楚地记得阿远在她跟前跪着祈求,那样聪明坚强的孩子,居然哭得像三岁的小儿一般不能自已。
当时她便想,不管如何,她也要了了外孙这个心愿。
因为她也曾年轻过,也尝过求而不得的苦楚,即便如今贵为太后,午夜梦回,忆起往事也难免怅然。
芳若不敢再问,只将太后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待一个时辰过去,白晓儿终于在林致远这个师父的指导下,解开了九连环,林致远笑着夸她:“不错,比我想象中聪明。”
白晓儿起身:“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林致远没有阻拦,目送她上了太后留给她的那辆马车,才回自己的马车。
佳卉见白晓儿回来,舒了口气:“小姐你终于回了,我替你盯梢脖子都要断了。”
白晓儿脸顿时红了,啐道:“谁要你替我盯梢,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佳卉看着她面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娇羞,不免有些担心:“小姐,再这样下去怕是瞒不住了。汪公子一见我就问你的事,他那样聪明,我都不知怎样回答,生怕被他猜到了。”
白晓儿有些心虚:“你方才又碰见他了?”
佳卉点头:“汪公子的马车就在我们先前那辆车的后面,我一回他就逮住了我。他问我小姐被太后叫屈做什么,我就说太后对养生感兴趣,询问小姐药膳怎么做好吃,如此才蒙混过去。”
听了佳卉的话,白晓儿面色沉凝:“汪如笙那般聪明,说不定早猜到她和林致远的事。他没戳破她,是在给她机会。
她知道自己每天和林致远见面,当真对不起汪如笙。可她真心爱林致远,哪怕千夫所指背一世骂名,哪怕这辈子刀山火海不得善终,她也不能放弃他啊。”
白晓儿心乱如麻,双手按着太阳穴,不知如何是好。
佳卉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大骇:“小姐……你到底怎么了?”
白晓儿苦笑:“我没事,这或许是我的报应。”
“小姐……”
佳卉面色发苦,也不知如何劝解。
在她心里,小姐离不开林公子,可汪公子又何尝不可怜。说白了,都是造化弄人。
马车在山道上行驶,汪如笙坐在车中,闭上眼抱起酒坛连灌几口,灼热烈酒入喉,辛辣之意呛得他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七皇子听完下属来报,气得将扳指捏得粉碎。
“不成器的东西,一个女人而已,何至如此?”
殷小姐柔声劝道:“殿下莫动气,汪公子待人赤诚,比旁人痴情也是有的。”
七皇子眸中闪过狠戾:“我给过林致远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既然他敢招惹阿笙,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
殷小姐忙道:“殿下,林小侯爷刚救了陛下,陛下待他很是关怀,这个关头您切不可冲动,三皇子那边都瞧着呢。”
七皇子冷笑:“他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救了父皇,也是逆臣之后。你放心,这次我会做的干干净净,不会让父皇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