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周小莹和林大成一起去镇上裁衣裳,不巧被村里金富贵的婆娘桂花儿瞧见了。
那桂花儿长得五大三粗的,又生了满脸麻子,向来瞧不惯娇娇袅袅的周小莹,两人还起过几次龃龉。
这回好不容易被她逮个正着,当下便把这事儿嚷嚷得整村都晓得了。
周小莹于是成了过街老鼠,稍正派一点的嫂子闺女如今见她都是绕着走。
只可惜大郎这些时不在村里,不晓得周小莹和林大成好上了,否则不知还会生出啥事儿来哩。
周小莹见白晓儿姐妹避着自个,脸色僵了下,尔后步履匆匆地往前边走去。
白蕊儿和白晓儿回头望了一眼,便也往自家的方向去。
“晓儿,这都快晚上了,她这是要上那林大成家过夜呀。她一个闺女家,还没说亲,她爹娘难道就不管管……”
白蕊儿蹙眉,忍不住说道起来。
同为姑娘家,她完全不能理解周小莹的做法。
为着点甜头把自个一辈子的名声都给搭进去,值得么?
白晓儿却了然一笑:“姐,腿长在人家身上,你管她做什么?她爹娘都不操心呢。”
白蕊儿一噎,说:“我……我是为大郎不值哩。”
“好了姐,咱别提她了。回去分家的事儿可别说漏嘴,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娘说。”白晓儿岔开话头。
“是呢。这事儿是得动点脑筋。”
白蕊儿点头,转头瞧见脚边落着一只牛皮纸包。她捡起一瞧:“呀,这里头好像是药呢,是谁落在这儿的?”
姐妹俩对望一眼,突然都想到了周小莹。
方才只有她打这儿路过,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周小莹的东西。
“晓儿,周小莹这么慌着走,会不会是林大成生了病?”白蕊儿好奇道。
“那林大成本就不是个东西,真生了病才好呢。”
白晓儿嘴里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儿来。
林致远医术高超,林大成生病怎需去外头抓药。
那药……会不会是林致远吃的?
他的冷香丸似乎剩得不多了,倒有这个可能……
眼前浮现出林致远病弱苍白的脸,白晓儿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子。
见她突然变了脸色,白蕊儿唬了一跳:“晓儿你脸色咋这么难看?是不是吹了冷风?”
白晓儿便说道:“姐,我没事儿,就是这几天累得狠了,精神不大好。”
白蕊儿立刻说道:“那咱赶紧回去吧。今儿个你自个睡,我和馨儿挤一挤,让你睡得舒坦点。”
回到屋里,白蕊儿果然从床底下抽出张新床板来,拿砖头垫了四角,铺上被褥就又成了一张床。
“姐,你哪儿弄来的铺板呀?”
白晓儿暗伸手按了按,貌似挺结实的,就是有点窄。
正在梳头发的白蕊儿扭头抿嘴一笑:“我让邻村的谭木匠给打的,黄杨木的,能用好些年哩。就是咱家屋子太小了,只能这么大,再大点儿便搁不下了。”
“是啊,摆两张铺板人都挪不开身了,咱家迟早得起个大房子。”白晓儿盘算道。
白蕊儿知道白晓儿指的是分家的事儿,当下抿着嘴笑,柳氏听了这话,却皱了皱眉。
因怕吵着白晓儿,天擦黑大伙儿就睡下了,蜡烛都没来得及点。
每日吵着要听故事的白馨儿此刻乖乖躺在白蕊儿怀里,闭上嘴巴不作声。
不一会儿,她们几个都睡着了。
静谧中唯有白晓儿睁着眼,盯着那坑坑洼洼的墙壁子发呆。
落叶山脚,离白家几里之外的林家燃着昏黄的烛火。
林大成刚吃完酒,坐在桌前搂着周小莹说起情话来。
他酒意上头,下腹的那把火便烧了起来,嘴里说着荤话,将手探到周小莹衣襟里揉捏亵玩,周小莹在他怀里扭着身子,按住他的手往外拉,明显的有些抗拒。
这让旱了几日的林大成很是恼怒。
“你这几日到底怎么了?老是推三阻四不让我近身。老子在你身上花的银子少说都能买个花娘回了,贱婊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自过了那阵子稀罕劲儿,这林大成在周小莹面前就现出了原形。
他前天抽她的那个嘴巴子,到现在嘴角还疼着呢。
周小莹想着好处捞了些,本想同他断了。偏那日被桂花儿瞧见坏了名声,如今除了忍耐,她也没旁的法子了。
周小莹见林大成醉醺醺地盯着自个,怕他此刻又要打人,低头嗫嚅道:“不……不是。我那个来了,怕是不方便……”
没想那林大成听了,兴致却突然上来,捏着周小莹白嫩的下巴,目露淫光:“实话告诉你,爷最喜欢走水道。宝贝儿,今儿个总算逮着你一回,且让爷先受用一个。”
周小莹惊恐万分,来不及惊呼就被那林大成重重压倒。
裙子被粗鲁地扯下,接着身子一疼,那林大成居然不顾天葵污秽,就这么强占了她,还在她身上兴奋地嗷嗷直叫,口中污言秽语不断。
周小莹想到屋外还有一个人在,顿时悔得流下泪来,恨不得现在就死了才好。
许久之后,林大成在她身上发泄出来,呼呼地睡着了。
周小莹拿布巾胡乱擦了下身子,茫然地捡起裙子系上,举着油灯慢慢移步去了外头。
过了这么久,药铫子里的药都快熬干了。
周小莹端起铫子,将漆黑的药汁小心撇出来,见好歹还剩了大半碗,才松口气。
她端着药碗,推开隔壁那间小屋的门,躺在干草上的少年此刻还在沉睡。
少年的睡颜安静美好。
病弱苍白的面容映着跳跃的火光,生出一股勾魂夺魄的谲艳,引得人想去触碰。
周小莹咬唇,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想摸他的脸,少年纤长的睫毛却突然颤动一下,眼睛微微睁开。
他醒了。
“咳……咳咳……”
林致远支着身子咳起来,周小莹一把扶住他,面色焦急地问:“阿远哥你没事儿吧?药我已经熬好了,你要不要……现在喝?”
“是……我给的方子吗……”林致远气若游丝地问道。
周小莹忙说道:“是按你昨儿给的方子抓的,有大夫说这方子会吃坏人,不肯卖与我,最后跑了几家药房才买到的。”
“多……谢……”
林致远就着她的手,将大半碗药都喝了。
周小莹挨着他这样近,鼻端都是他身上清冽的香味,人不由微醺,一颗心仿佛要跳出腔子里来。
她红着脸儿,小心翼翼地在他身后垫上一只枕头。
“好些了么?”她问。
林致远面色依旧苍白:“已经好多了……周姑娘,这两日多谢你。”
不管如何,周小莹对他确有救命之恩。
若不是她帮他买了药来,他或许就熬不过这关了。
周小莹立刻摆手:“不谢不谢,你爹他……他现下睡了,要不给你做点吃的来?”
要是林大成醒着,见自己给林致远做吃的,说不定又会发脾气。
林致远病了这几日,林大成嫌他不能采药赚钱,居然连饭也不给吃,明摆着想拖死他。
还是周小莹瞧不下去了,才偷偷喂了他几回米汤,这才把命渡着了。
林致远几日没吃什么东西,确实饿了,便接受了周小莹的好意。
周小莹喜滋滋地跑去灶房和面擀面条,煮了一大碗的青菜鸡蛋面。
林致远吃了大半碗面,略靠了会儿便睡了。
周小莹抱来一床被褥,给他盖好才走。
门关上,林致远突然睁开眼,墨黑的眸子像两汪寒泉,冷光泠泠。
若这一世旧事重演,过段时日,侯府那个女人,他的继母朱氏派来的人就该在清风镇寻他了。
上辈子的那个时候,林大成刚好欠赌坊一屁股债,便起心思将他卖到了那里,恰好被朱氏的人寻到……
他为此背上污点,穷极半生没能抹去。
直到他九死一生血浴沙场,成为朝中手握权柄的重臣,那些人仍拿这个中伤他。
其实自己到了最后,对此也不甚在意,可阿瑶每次都会认真地同他讲道理,教他不要放在心上。
念着阿瑶的名字,林致远一颗心又变得柔软起来。
那个明丽的少女爱追在自己身后叫自己“七叔”,笑的时候会露出嘴角浅浅的梨涡,温柔又俏皮。
整个侯府,从始至终,只有她不嫌弃自己。
可自己最后却害死了她。
林致远眸子一黯,又想到白晓儿。
她们两个这样相似。
上次他贸然吻了她,也没能给她一个解释。
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会不会生气,就此远着他?
以她的性子,或许真有这个可能。
林致远此刻不知道,白晓儿为着那一包药的公案,半宿都没睡着。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她就换上靴子,在靴筒里插了一把防身的匕首,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儿独自往落叶山那头去了。
在河边,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又碰到了昨儿刚见过的周小莹。
周小莹此刻见到白晓儿,表情略有些尴尬。
“晓儿……这么早来这边摘野果子呀。”
周小莹瞧见她背上的小竹篓,干巴巴打着招呼。
“嗯。”
白晓儿应了,停住脚,很想问她昨儿个那包药是不是她的,林致远是不是病了。
可最后她什么也没提,只唤她一声“周姑娘”,便抬脚往前头去了。
周小莹刚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瞧了她一眼。
昨儿个她走得匆忙,也没瞧仔细。
才两月,白晓儿这黄毛丫头竟变得这样好看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粉嫩嫩的小嘴儿,脸比自己的还白,恨不得拿指头一弹就破了。
而且不光是脸变好看了,连身段也跟着袅娜起来。
从背后瞧去,纤腰楚楚,盈盈一握,也不知长成之后会是个什么模样儿。
周小莹向来自恃美貌,觉得落叶村没有哪家的闺女能比得上自个。
现下横空出了个白晓儿,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她突然想起林大成最爱娇嫩的小姑娘家,刚想出言提醒白晓儿不要再往那边去,回头白晓儿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