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弘帝是个勤劳的好皇帝,在位近十年一直兢兢业业,镇日里不是批折子就是接见胡子花白一片的肱骨大臣。
而且鉴于做太子期间受了先帝跟丽贵妃的太多荼毒,他生怕再走了先帝的老路,让自己的儿子经受和自己一样的煎熬,所以连后宫都是雨露均沾的去睡。
太过无聊的人总想找些有乐趣的事儿来乐一乐,皇帝也是一样。
当听说自家那个玩世不恭的弟弟待在新夫人的院子里四天没有露面的时候,正弘帝心底涌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把贴身大太监王福喜叫过来,“真的?”
王福喜打从九岁分到了当时还七岁的正弘帝身边,就一直贴身伺候着,熟知主子对裕亲王爷的爱重,“回皇上,奴才听得真真的,还特地打发人去王府问清楚了才来跟您说的。照这个趋势看,说不得过阵子您就当皇伯父了呢。”
正弘帝听了果然高兴,哈哈大笑,“好小子,会说话。赏,赏,给阿绚和陶家的那丫头送些补品过去,身子要紧啊,哈哈哈……”
他自己儿子孙子都有了,对孩子自然是不稀罕的,可是弟弟一直都没个一儿半女的。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怪他老往宫里来磨着他耍赖卖乖的。
外人只当他的阿绚好色贪花,他却知道,那小子这些年看似多情,实则冷清,还没见他对哪个女人这么热乎过呢。守着个那么糟心的王妃,还没个贴心的人儿,阿绚过的苦啊!
他早就看朱家那女人不顺眼了,心狠手辣心机狡诈还病歪歪的,说不得阿绚这些年膝下荒凉都是那女人作的。
朱家,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王福喜高声哎了一声,白白净净胖胖的圆脸上褶子都笑出来了,“皇上放心,奴才亲自去看着给王爷选,保证王爷喜欢。”
这陶家的庶女也是好命,搁在旁人家,包不得皇上就得斥责宠妾灭妻没有规矩。在裕亲王府啊,皇上这里可没这一说法,要是这丫头好命肚子里真揣上块肉,不论男女,那都是登天的造化啊。
王福喜一边想着一边小跑去皇上的小库房里踅摸东西去了,给王爷东西皇上向来是不心疼的,可得好好选,选差了,皇上该不高兴了。
含珠穿着利索的青碧色杭绸小袄,一头又长又滑的青丝随意的编了个蜈蚣辫甩在后面,用青碧色的巾帕箍了起来,细细的小胳膊抡着锄头吭哧吭哧的松着土。
赵绚看的心疼,拿帕子给她擦汗,“让下人弄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出这么些个汗,看着了风再冻着。”
含珠仰脸配合他的动作,擦完汗继续干,“不行,我要自己种,以后它们长出来才会跟我好。”
赵绚听得啼笑皆非,听过养孩子养宠物这么说的,怎么种个葫芦瓢还有这么一说。勾了勾她的小鼻子,“小丫头片子就淘气吧,又胡说。”
含珠蹲下身子拿过一旁的小锤头,一点点的把大个子的土疙瘩敲开,“怎么是胡说呢,真的,世间万物,包括花花草草都是有灵性的,从它们入土,到以后的浇水施肥,我都要亲自动手那才是我自己养出来的葫芦呢,才会用的顺心。”
赵绚见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伶牙俐齿的,噗嗤噗嗤笑了一会儿,拿过一旁的锄头,“要是这样的话,本王也要参与一把,这葫芦也有本王的一份呢。”
含珠有些不乐意,这是她第一次种葫芦,还不知道能收多少呢,要是多了还好,可万一结少了,是一万个不愿意分给赵绚的。
而且她觉得做个农妇挺好的,整天无所事事的坐吃等死太堕落了,活动活动小身板也能长高些不是。
见锄头被抢了,土疙瘩也敲完了,又去旁边花匠那里要了个小钉耙子搂土。
二人干的热火朝天,三四月的天,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浑身都是舒坦,偶尔有微风拂过,也是温柔和煦的。
醉花轩唯二两个主子在干活,周围站了一圈无所事事的丫头婆子,众人只觉得在看什么天方夜谭,不可置信之余,心里难免忐忑。
胆子大一些的只是觉得手脚没处放而已,胆子小的后背出的冷汗把夹棉的袄子都浸湿了。
应霜不亏为醉花轩的扛把子,众人皆醉我独醒,拉了拉一旁还神思恍惚的桃花,小小声道:“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厨房看着给主子们做些可口的饭菜。”
桃花虽跟含珠是自小的情分,但在这醉花轩却没能当了老大。
她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见应霜处处妥帖,而且待主子也是真心实意的,所以对应霜说的大多都是听从的。
闻言点点头,“姐姐去罢,我在这里看着。主子们忙活了一晌,肯定胃口大开。”
可是应霜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桃花好奇的看过去,正想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就听应霜对王爷跟姑娘道:“回禀王爷,回禀夫人。府里林侧妃、曹侧妃还有三位夫人来了,说上次在正院也没好好跟夫人说话,这次是特地来探望夫人的。”
说什么探望,无非是见赵绚在这里跟老树扎根似得不动地方心急了,想着来刺探刺探敌情,要是能见到赵绚就更好了。她们一大帮子环肥燕瘦,王爷之前也不讨厌她们,说不得哪一个就能把王爷给勾搭走。只要能把王爷从醉花轩拉出去,她们目的就达到了。
赵绚闻言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道:“没见本王正忙着呢嘛,去跟她们说,都回去罢。”
含珠却没这么洒脱任性,不论到了哪里都是要拜山头的。既然来了王府她早就有所准备。王府里的这些姐姐妹妹们迟早都要见面,趁早见见以后就轻松了,而且此时赵绚也在,也不怕有人脑子抽筋为难她。
遂叹了口气,恋恋不舍的看了看手中的钉耙子,又隐晦的瞪了赵绚一眼。柔声劝道:“是我失礼了,本早该一一去拜访的,这会儿既然各位姐姐来了,拒之门外可就太不应该了。而且王爷这几天都在我这里,姐姐们想来也是挂念着王爷的。要是不见的话姐姐们该伤心了。”
肚里腹诽,这个祸水头子。还有,府里的女人也忒沉不住气了,她这进门才几天啊,就打上门来了。
赵绚刚刚还有些不耐烦,听了这话却是眉开眼笑的,伸出汗湿的大手揉了揉含珠的小脑袋,“小醋坛子,这没影儿的醋也吃。本王这几日都陪着哪个没良心的呢?”
英俊的男人额头上有汗,菱角分明的脸上满满的志得意满。目如朗星,鼻若悬胆,这是个十分好看的男子。
就是自恋了些,神经了些。
含珠头上冷汗,窘兮兮的举头望天,试图辩解一下自己的清白,“我、我没有。”
赵绚更开心了,弯腰亲了亲她嫣红的小嘴儿,哄道:“好了好了,没有,是本王吃醋了好不好。看这羞得,脸都红了。”
含珠:“……”
那不是害羞,那是干活热得,也是被你气得!
赵绚见她耷拉着个脸,眼睛定定的盯着手里的钉耙子舍不得放下,只道这是农妇的瘾头没过完呢。把人搂在怀里抱了抱,抬头对应霜道:“去把人直接叫进后花园就是了。”
含珠听了忙打断反对道:“这怎么行呢,太失礼了,我这还没洗手换衣裳呢。”
“有什么失礼的,又没有外人。”赵绚拉着她不让走。
跟你不是外人,可跟我是外人啊!
含珠挪了挪小脚,轻轻地踢了踢脚边黄黑色的泥土,想要开口再劝。
”本王的地还没锄完呢,这一去今天可就再没空了,等晚上被露水一打一冻,明个儿又得重来。“
含珠听到这里果然犹豫了一下,踟蹰了半天,终是点点头同意了。
应霜见二人意见统一,这才行礼退下,去把莺莺燕燕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