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看过去,背景有几张是熙熙攘攘的外滩,有几张则是其他的街道。毋庸置疑,这些是在上海拍下的。照片的男人并不清晰,大多是背影或者侧面,也是,这么明显的偷拍痕迹,总不能站在我面前给我俩大特写啊。
我婆婆看着我十分认真一张一张翻过去,保持着她的端庄笑意:“应该没记得吧,小愉?”她语气很温软,乍一听上去毫无恶意,简直像是在问我吃饱了没,要不要多加两个菜。
照片上的人是肖晨,这很好辨认,应该是我前不久去上海的时候被拍到的。我唯一好奇的是,我又不是小明星,这些照片也没有任何商业价值,什么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拍下这些照片,还把它们送到我婆婆手上。
“妈,”虽然知道现在这么叫已经不合适了,但我知道如果不这么叫,只会引起更多的麻烦,“您能告诉我是谁给您这些照片的么?”
“怎么?害怕我找人跟踪你,想抓你把柄?”我婆婆似乎再用很坏的恶意揣测着我,“妈不是这种人,我真的很希望你和西辞可以好好的。你先告诉我,这些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关系,作为回报,我也告诉你是谁给了我这些照片。”
商人就是商人啊,宋西辞是商人,他母亲也是,凡事都讲究交易。
我拿起其中几张照得比较清晰的,其实我和肖晨看上去真没有,有些我俩打打闹闹,也完全不像是情侣,连牵手都没有。要真说我俩有一腿,怎么可能走着路都不拉拉小手呢。
真要说有些看上去煞有介事的,也就有一张我搭着他的肩,还有一张我抓着他胳膊推搡他,但这些也都是基于我认为他是个基佬的基础上啊。
“这个人是我曾经的一个朋友,也是我后来在上海的一个客户。”我把我去上海出差,碰到已经成为一个小明星的肖晨,然后和他一起叙旧的来龙去脉和我婆婆说了一遍。
唯一隐藏的,是我没说在他叫肖晨以前,他是尊煌的鸭王,所以才和我这个夜总会小姐成为了密友。
我婆婆听说他是个小明星还有几分惊喜,拿起一张拍了侧脸的细细端详起来:“我说怎么还有些眼熟?他是不是演那个……就那个什么……”
我提醒了一嘴,我婆婆立刻叫起来:“对对对,就是那个剧,我以前还看过两集,这小伙长得还可以啊。”
我婆婆笑着瞅了两眼,然后又严肃起来:“小愉,我是相信你们没什么事儿,但是你也别怪妈多嘴,你毕竟是我们宋家的媳妇,有头有脸的。我跟你说,那些富太太包小鲜肉的事儿也不少。我虽然相信你不会这么做,但你也要为我们家名声考虑不是?这照片落我手上就算了,要是落人家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得怎么诋毁我们西辞?”
我是不信她真的觉得我不会这么做,如果我婆婆像她说得一样相信我,何必多这一嘴呢。我甚至认为,她都不在乎我和肖晨到底有没有一腿,她就是想提醒我,让我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顺便算是一个警告,她随时可以掌握到我的消息与动态。
我以前只是觉得我婆婆对我好的太不正常,并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现在看来,果然她这样的贵妇人,也不可能是省油的灯。
我连连应和,说我知道了,也说的确是我的问题,我做的有些过分。
我婆婆听到这些话之后立刻笑逐颜开,像是没有刚才那番质问一样,又是给我夹菜又是给我加汤,还说我太瘦了,让我多吃点好早和宋西辞准备要孩子的事情。
我接受下她的好意,然后旁敲侧击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弄到这些照片的。
我婆婆起初不太愿意说,后来见我态度也的确挺好,对她也恭恭敬敬客客气气,才告诉我:“这些照片,是我在西辞房间里发现的。说起来也是我不对,孩子都这么大了,还翻他的东西。西辞其实放得挺深的,如果不是我那天找他户口本,也不至于找到这些照片。”
我一下子就懵了,所以说,最先看到这些照片的其实不是我婆婆,而是宋西辞?
他是什么时候拿到这些照片的,他看了之后又是什么感想,为什么他不说也不问,他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这照片上的男人是谁?
不对!我转念一想,宋西辞又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我不禁脱口而出:“宋西辞让人盯着我?”
我婆婆脸一下子阴了:“小愉,你也太小人之心了,我是西辞的母亲,他不是这种心胸狭隘的人,何况他那么喜欢你,犯得着这样提防你么?”
我婆婆话一出,我也意识到是自己过分了一点,于是尴尬地笑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他会不会担心我一个人在上海的安危,安排了人和我同行。”
我婆婆立刻否了我这个猜想:“我倒是觉得,这些照片应该是别人拿来勒索西辞的。你要知道,多少人排着队想把西辞给整垮,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在你身上下功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可是宋西辞,他拿到这些照片之后却不是选择拿来和我对峙,也不是立刻把它们毁掉,而是放在自己房间的抽屉底层,让它们尽量没有什么影响力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看得出来,西辞很爱你。”我婆婆叹了口气,难得露出一丝真诚,“这要是以前那些女人,他可能再也不会让照片上的两个人出现在他身边了。”
这算是……威胁?我听得像,但是看我婆婆的样子却不像。她眼中有一丝凄凉,还有一丝担忧,似乎不是为我,而是为宋西辞。
我不知道这对母子对待我的真实态度是什么样的,他们好像对我很好,又好像很精打细算。我曾经以为宋西辞对我也只有利用,偏偏发生的种种,又让我开始怀疑他又一些爱我。
正如这些照片,他装作熟视无睹,装醉视若罔闻,其实本身就是一种退让,而这个世界上退让的本质只有两种——示弱或者示爱。
他没有对我示弱的必要和理由,所以我更愿意相信,这是爱情的使然。
解决了我婆婆这边的事情,我倒是有些思念很久不见的何孟言。
我们交换信息的方式很有意思——绝大多数通过工作,因为我们在做何氏固业的项目,所以我总能通过工作往来得知很多何氏固业的消息。
而之于我,何孟言偶尔发发微信,却回得很慢也很少,可能因为他真的很忙。这样也好,忙说明有的忙,有的忙说明有转机。
我有一天真的是很想见他,还在纠结要不要给他发微信约他一会的时候,何孟言居然心有灵犀地主动来了电话,约我去看电影。
不是吧,我觉得很奇怪,好好的看什么电影啊。尤其是都快九点多了,现在找个电影院,怎么看完电影也要折腾到凌晨,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没想到何孟言特别坚持,他说今天晚上怎么都得和他看电影。
我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出来泡咖啡的林惜欢正好听到我这番对话,其实每天公司这个点都只有我们俩,万籁俱寂,我一接电话就是公司里唯一的动静。
林惜欢笑得很温柔道:“约你看电影?”
“是啊,都这会儿了。”到现在林惜欢都没有和我挑明她知不知道我和何孟言的关系,既然她不说,我肯定也不会主动提。
“都结婚了还这么有情调的男人真不多见。”她意味深长地笑着,“我还以为都是谈恋爱的小情侣才喜欢看看电影逛逛街。”
我一想,其实我和何孟言,或者和宋西辞都没有看过电影。这种情侣之间很寻常的消遣方式,在我们的关系里竟然那么稀缺。以至于何孟言提出来请我看电影,让我觉得无比诧异而莫名其妙。
其实,男朋友约我看电影,本身不就该是正常而浪漫的事情么?
这样想着,我突然对约会看电影这件事情涌现了一丝期待。
没过一会儿,他来接我,林惜欢看着我收拾完东西,还打趣我说:“都不去补个妆?”
“补什么妆呀。”我挥挥手,匆忙地把东西往包里塞,“我什么鬼样子他没见过,况且我都没化妆,根本不用补。”
说着我道个别,跑下楼,一头钻进何孟言的车里。
路上他话不多,我也累,就靠在那休息。进影院之前,我非要买一桶爆米花。
何孟言说他之前也涉及过院线生意,当时他还亲自为爆米花定的价,他认为这是一件关系到电影院存亡的大事,所以亲自提议亲自拍板。
“定了多少钱?”我抱着怀中二十八一小桶,虽然很坑我却很想吃的奶油味的爆米花,往嘴里扔了两颗问道。
“二十三。”
“这什么鬼数字?”我不屑道,既不吉利也不好收费。
何孟言也从我怀中的爆米花摸出两粒,故作神秘地嚼完咽下去,才贴在我耳边道:“你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