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何孟言会说这种话,但他的确表现出要这么做了。
他一车把我拉回家,其实我看得出来,今天的何孟言比平时要狂躁也要不安。我似乎越来越懂他的底线,他的底线就是生死。
在这点上,他其实和雯姐那个老鸨区别不大,韩小姐尚在人世的时候,他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一枚工具,即便知道她被许氏兄弟折磨得满目疮痍,依旧无动于衷。而今天,看到韩小姐的尸体时,什么都经历过的何孟言,也终于表现出了痛苦与无法忍受。
在这种时候我去戳他的痛点,其实并不明智。
但我也就是这么做了。
他今天对我真是不客气,门一开,他直接把我推搡到地上,然后骑坐在我身上,一把掀掉自己的外套扔在旁边,紧接着就动手解纽扣。
“别……”我看着他,没有丝毫还手的余地,只能期盼着他还残余一丝理智,“不要这样。”
“哪样?呵,吴愉,哪样我们没来过啊?怎么,今天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了?”何孟言不理我这套,直接动手也撕了我衣服,并不柔软的地毯针扎一样刺着我的皮肤,让我不住挣扎着。
“不是说我关不住你么?我现在倒要看看,落到我手上,你还怎么跑?”他对我的不满似乎积压依旧,虽然他的手顺着我的颈脖一路轻柔地滑上我腰肢。在我腹部流连片刻后,何孟言冷笑着脱下自己的裤子,抬起我的腿就想往里冲。
我的双手死死抵住他的胸膛,我真的不想这样了,一次次半强迫的闯入,让我几乎丧失了所有尊严,让我感觉自己永远是个小姐。疯狂的扭动反而更让我赤裸的身体摩擦着粗糙的地毯,划拉出一道道血痕。
“不要……”不知不觉,我竟然哭出了声,“求你,孟言,不要,求求你……”
他当真停下了动作,对着我满脸泪花道:“怎么了?”
“痛……”
他在我背上摸了一把,意识到我说什么后将我打横抱起,放上那张柔软的真皮沙发,整个人又压上来。眼看着就要进入我身体的时候,何孟言突然停了下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撩了把头发,我这才发现他额前全是汗,早已打湿了发线。
“吴愉,我好累,你也累么?”他蓦地冒出来这样一句,让我不知如何作答。
何孟言将头埋进双手:“两个人相互折磨,还不如素昧平生。”
是啊,我也这样想,我时常在思考,如果没有遇到何孟言,我们现在会怎么样。
他还是意气风发的霸道总裁,至于我,大抵依旧被家里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到了这会儿,我可能也奔波于各种招聘市场,试图在北京找个一席之地。当然,我的康康就不会去世,我会害怕回家,但是又想回家,毕竟康康那双殷切的眼睛,就足以抹平我在外面遭遇的一切苦楚。
或许有一天,在北京某一天繁华的街道,我们也会擦肩而过,他是前呼后拥的何总,而我是为生计奔波的廉价劳动力。再或者是在川流不息的长安街上,他开着价值不菲的豪车,而我就在他脚底的地下,搭乘地铁去下一个地方谋生。
即便如此,我似乎也愿意和他素昧平生。
“和宋西辞好好过。”说完这句话,何孟言从地上捡起我的衣服。
从背后一把搂住我赤裸的身子,然后将内衣给我穿上,再把扣子系牢。
真的,我以前在尊煌,见过男人各种扒女人衣服的方式,或粗暴或温柔,或蛮横或斯文。
但是我第一次,见男人把脱掉的衣服给女人穿回去。
那天很冷,何孟言的手很暖,从我胸前穿过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他把自己撕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给我套回去,看到我背上的伤痕时,他似乎想触摸一下,但最终也没有。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抓起外套,逃一般离开了他家。
晚上宋西辞约我吃饭,问我何孟言对那份报表的看法。我魂不守舍的,满脑子都是他给我穿衣服那个画面,诡谲却暖心。
直到宋西辞叫了我好几遍,我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宋西辞干脆放弃,搅拌着面前的什么羹还是什么汤道:“我说你今天真漂亮。”
“是么?”我面无表情地回应道。
“你在想什么?”
“想毕业论文怎么改。”
“哦。”宋西辞却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在想结婚那天是穿红的还是穿白的呢。”
我却突然想到什么:“之前何孟言送的那件呢,就穿那个吧,别辜负了人家一番苦心。”
“我送荔枝了啊,你不是说何孟言给南音的么?”宋西辞故作无辜。
我这才想起来我当初扯了个谎,虽然我并不相信宋西辞会相信这个谎言。我没好气道:“再要回来呗,反正你妹妹又没结过婚,也用不上。”
“估计是要不回来了。”宋西辞面露难色,“之前那小子走的那天,南音气得一把火给烧了。”
我蓦地抬起头:“真的假的。”
“真烧了!”宋西辞斩钉截铁地点点头,“不信带你回家看,灰就撒门外那棵梧桐树下面呢。”
这真的是让我一丝尴尬,不过想想,这或许也是天意的安排,让我不要再留恋与何孟言有关的一切。
只是,婚纱好烧成灰,心里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才能灰飞烟灭呢?
我回学校之后埋头苦干了几点,有几次珊珊凌晨三点多回来看到我苦大仇深地坐在电脑前面,对着论文的一万多字抓耳挠腮,问我大晚上忙啥呢。
我说忙毕业啊。
珊珊摇摇头,谈了声气,然后澡都不洗就一头栽倒床上睡,有时候第二天早上爬起来的时候,我还对着电脑,昨晚什么样,早上就什么样。
珊珊惊得瞠目结舌,说我的姐姐,你这真是练法修仙啊。
有一回珊珊中午回来,看我还坐那儿改论文。她当时说自己特别乏,躺床上掀了被子一把盖住脸,我估摸着她昨晚又找了活,估计挺折腾的,到现在才能好好休息。
结果珊珊在床上翻来滚去,还不时唉声叹气,我都听不下去了,我说大小姐你安静点,你不毕业我还要毕业呢。
没想到这句话触到了珊珊的点,也可能是因为她本来心情就不好。总之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对着我就嚷嚷道:“你以为我不想毕业啊!你能毕业你了不起,你不用做小姐你最牛逼!我就是没毕业,我就是没大学文凭,怎么了我?你看不起谁?”
我发现自从珊珊离开学校之后,就对我无意间的一些话或者一些行为特别敏感。其实我挺能理解她的,尤其是我知道她之前去尊煌做小姐,也是因为被东子威胁,而东子用以威胁珊珊的,就是我。所以我时常觉得自己对不起珊珊,这次也不例外。
面对她的吼叫,我点点头,柔声道:“是我不好,我说错话了,对不起。我没有看不起你,对不起,别往心里去。”
珊珊也知道自己反应过激,又躺回床上去,翻来覆去的。
我知道她心里肯定有事,干脆连论文都先放下,坐到她身边,隔着被子揉她头:“怎么啦?谁在外面惹我们珊珊大小姐了,说出来我给你报仇去!”
“真的?”她躲里面,怯生生道。
“真的,我保证。”我想起什么,笑着道,“你记得大一有一次,你发烧三十九度,当时脑子都烧糊了,问我你会不会就这样烧傻,我说不会啊,我保证。结果我是不是没骗你,不到一个星期你就好了,活蹦乱跳地出的医院。”
“我记得。”珊珊把被子掀开一角,露出那张清秀消瘦的笑脸,“那时候东子他妈不管我,就你还拿我当人看。我那时候为了省钱,没有办医保,三十九度躺医院的时候连钱都出不起。就是你跟我说别怕,你想办法,然后你就弄来了看病的钱。哎对,那时候我问你钱哪来的你就不说,还说毕业了再告诉我,你现在还没告诉我呢!”
“不是说了毕业么,现在毕业了么?”我不满道,“再等等,毕业了就告诉你。”
她当然不知道,我那时候去铲雪了,大冬天的,学校人手不够,就花钱招学生铲雪。谁愿意干这种活啊,又累又丢人,我记得当时是铲一百平米给二十块钱吧。我铲了整整一夜,夜深人静的,学校的道路上空无一人,我自己个儿铲完了一条街。
结果第二天早上又下起来,我当时那个心情吧,百感交集,一面觉得自己劳动力特别不值钱,一面又觉得太好了,过两天雪堆积起来,我又能铲雪换钱了。
当然,这也是有代价的,第二天我去医院给珊珊交住院费的时候,还花了五十块钱给自己吊了瓶水。
说到这里,珊珊突然抱住我的腰,还把头枕在我大腿上,一下子变得小鸟依人的:“吴愉,你其实对人真特别好,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