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之间,采薇听见太夫人说道:“薇丫头这是醉了,翠云、素云,你们两个把她扶到我房里,让她先歇一会子,醒醒酒。”
采薇见太夫人喊了这两个丫鬟来扶她,她身边的丫鬟嬷嬷却一个不见,心里越发有不好的感觉。
偏生她此时手足俱软,虽然心里头尚有一丝清明,却张不开口说出半个字来,只得任由翠云和素云两个将她半抱半扶回太夫人的寝室,替她除去外衣,扶她到床上躺好,再给她盖上锦被。
翠云和素云二人虽有些奇怪为何这表姑娘虽然醉得动弹不得,但一双眼睛却仍是睁得大大地望着她们,似是在恳求她们就留在这里。
她们虽被采薇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软,可想起太夫人之前的吩咐,还是福了福身,说了一句,“表姑娘,您先歇一会子,奴婢们在外面候着。”便退出了内室,一步也没停的就出了煦晖堂,还把院子里原先留着的几个洒扫丫鬟也都叫走了。
采薇听着外头静悄悄一片,连丁点人声都听不见,心里越发害怕起来。
好容易外头终于有了声响,采薇听着那脚步声,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那样有些粗重的脚步声,断然不会是女子的,而且似乎还有些一重一轻,似乎来人有一条腿不怎么好,该不会……
等到门帘被人一把掀开,进来的果然便是曾被临川王打断了一条腿的赵宜铵。
采薇顿时就呆住了,这,这怎么会是赵宜铵呢?
她此时已猜到她之所以会动弹不得的躺在这里,多半是太夫人的手笔。
有了吴娟的提醒,她虽躲过了赵姨妈对她施的手段,却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另一个人的算计,只因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会是她的亲外祖母。
可是她更想不到的是她外祖母不惜给她下药也要毁了她的亲事,好把她配给自己的孙子,但这个孙子竟会不是她最喜欢的赵宜铴,而是她最不喜欢的赵宜铵?
只见这赵宜铵一脸□□地走到床前,色眯眯地道:“薇妹妹,哥哥我可是早就在心里头惦记着你这个好妹妹呢!虽说你长得没我亲妹子漂亮,但也算如花似玉,来,让哥哥我先香上一口!”
赵宜铵说着就一瘸一拐的走到床头,撅着个嘴就要凑上来,采薇被他恶心的拼命挣动身子,无奈她就是想把脸转过去都不能够,只得紧闭上双眼,正在心急如焚的时候,忽然耳边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跟着就是“嗵”的一声,似是什么人栽倒在地,采薇忙睁开眼一看,见又进来的这个男子却是吴娟的哥哥吴重,赵宜铵已躺倒在他脚下。
她这,算是被吴重表哥给救下来了吗?
吴重见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拿眼睛看着自己,情知有异,再一想他母亲先前三不五时的便对自己说起周表妹的诸般好处,那许多的嫁妆,现下又执意要自己到外祖母房里来,便大略猜到了母亲的心思。
他虽知道母亲这是为了他打算,看中了周表妹那一笔丰厚的嫁妆,但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靠着妻子的嫁妆来养活自己?更别说还是用这等龌龊下作的手段得来的。
更何况,在他心底深处,始终只有一个表妹的倩影,即使伊人已另嫁他人……
吴重见采薇眼中隐隐露出一抹惧怕,忙退后一步道:“周表妹,你别怕,我……”
他倒是想替他母亲跟周采薇道一声歉,却又觉得子不言母过,到底还是没将他母亲说出来,只是道:“周表妹,我并非有意失礼,只是……凑巧进来,还请表妹恕我冒失之罪!表妹大可放心,我这就出去,今日这事更是不会对任何人提及,即使是我母亲妹妹,我也绝不会说一个字出去。”
吴重说完,便一把抱起赵宜铵,匆匆走了出去。
采薇心道想不到这位吴家表哥倒是个正人君人,不但没有对她有丝毫非礼之处,还打晕拖走了赵宜铵,救了她一回。
哪知还不等她略把心放下稍许,又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这一回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罗太夫人如今最疼爱的孙子赵宜铴。
他进来一扫屋里,诧异道:“咦!祖母不是说吴表哥会在这房里吗?怎的不见他人影儿啊?”
“这要是找不着吴表哥,我可怎么来一出英雄救美啊?”
赵宜铴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床边,继续嘟囔着:“这姓吴的小子该不会是还没来吧,可是素云那丫头明明跟我说看见他进来了才喊得我,真是奇了怪了!”
他打量着周采薇,摸着下巴嘿嘿笑道:“薇妹妹,其实不管怎么样,横竖你都是得嫁给我的,表哥我现在就让你变成我的人……”
他嘴里头说着,那手就已经不老实的朝采薇身上盖着的锦被伸去。
且不说采薇这个寿星如今被困在太夫人的卧房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外头为给她庆生而办的寿宴却是热热闹闹、欢声笑语。
赵宜菲坐在席间,又饮了一杯酒,算算时候差不多了,她哥哥应该已经如她所算计的那样,到了太夫人的房里。而她先前要他办好的事儿,只要她这哥哥不是蠢到了家,应该也是□□不离十的。
难得今儿章家的四表哥也来了府里,她若是不能趁这个机会用些手段好能嫁到昌平候府去,怕是再难嫁到个好人家了。
近一年她在亲事上连番受挫,被孙太后骂了一顿断了后路之后,又觉得若是嫁给章雲也算是个上上之选。虽说章雲没有爵位,但毕竟也是生得一表人材,且先前又对自己极为痴情,便又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让她哥哥想法给章雲敬些不一样的酒,把他弄醉了偷偷送到她房里去,她好成其好事。
便趁众人都没留意她,借口说要去更衣,带着她的两个丫鬟悄悄走了出去,嘱咐了小菊几句,让她候在院外,领着另一个丫鬟一路往她的卧房行去。
原来孙太后派来的那两位嬷嬷虽受了某人装神弄鬼的恐吓,不敢再在明面儿上折磨周采薇,可到底惦记着孙太后交待给她们最要紧的一桩差事,那就是想个法子让周采薇不能嫁给颖川王,且还不能让人知道这事儿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授人以柄。
这两个嬷嬷在宫里头呆了那么些年,对某些人的人心那是一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在安远伯府里没住上几天功夫,就知道谁能替她们办了这件事情,背了这个黑锅。便时常在花园里和伯府的五小姐赵宜菲偶遇。
每每一见了她,马嬷嬷就夸赞她容貌是何等艳若桃李,美若天仙,这等绝色的容颜别说去做王妃,就是入宫当个皇妃也是使得的。
荣嬷嬷却是故作惋惜的说她可惜就是福气差了那么一丁点儿,倒可惜了这么一张俏脸儿,竟然没被两个郡王选为王妃,反被她那个姿色远不如她的表姐给抢到了个王妃的宝座。
赵宜菲心里头原本就对周采薇颇是嫉恨,再被这两个老婆子,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更是把心头那一把妒火给撩拨得越发旺盛起来。
这两个婆子有一回还故意让赵宜菲听到她们两个的窃窃私语,说什么实则周采薇这桩亲事也不是十拿九稳,先前西秦时曾有一位名门闺秀,已经被选为太子妃,结果却在婚前被太子的表弟给夜闯深闺,坏了名声,别说嫁给太子了,此后直接就在尼庵里了此一生。
那荣嬷嬷还说道:“这也是西秦那时候不讲规矩礼法,这要是搁在咱们这会儿,像这样的姑娘便是被拖去浸了猪笼也不为过!”
那赵宜菲原本心里就有些盘算,听了这两位老嬷嬷之言后,那坏心思就更是活泛起来。她早就想把周采薇配给她哥哥赵宜铵,立时便琢磨起来怎生想个法子好让她哥哥坏了周采薇的名声,那这丫头就只能嫁过来给她当嫂子,任她欺负了。
可是平日里那秋棠院一堆人围着,周采薇又深居简出,还真不好打什么主意,等到她听说老太太在九月初三这天要给周采薇大办十六岁的生辰,顿时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出来。
先时被她收买的那秋棠院洒扫丫头万儿,因拿了从她这里得的银子去孝敬了府里的管家娘子,正好二姑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得了病,便将她提成个二等的小丫头补了上去。
宜菲见万儿如今正跟着她二姑母赵明香住在煦晖堂里,便又拿了几两碎银子和一包药粉去找她,要她想法子在采薇生辰那天把纸包里的药粉下到她吃的东西或是饮的酒茶里。
万儿如今升成二等丫鬟的心愿已了,又知道周表姑娘今非昔比,那可是未来的郡王妃哪!便不敢再接这桩害人的事。
宜菲可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直接威逼她,说她若是不做,她既能让她当上二等丫鬟,也能再想个法子把她撵出府去卖给人牙子。
万儿害怕之下只得先答应下来,她倒也是个多少知道些分寸的,想了半天觉得这事儿兹事体大,还是不能做,便一咬牙索性跪到二姑太太面前,把五姑娘要她做的事全告诉给二姑太太知道,求她替自己拿个主意。
不想赵明香听她这一说,顿时灵机一动,也起了个私心,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