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1/1)

采薇和沈太妃这一聊就聊到了四更天,直到听见外头四下更鼓声,太妃才忙催着她回去睡觉。

心事已解,再无纠结,这一夜虽睡得晚,但采薇却一夜无梦,睡得极好。接下来在颖川王府中住的日子,真是惬意舒心极了,或是在沈太妃的内书房里看书,或是同太妃说古论今,只恨日头落得太快,一日还没怎么过呢就又过去了!

采薇虽极喜欢这样的日子,可到了九月初八,她仍是跟太妃请辞,说是第二日是重阳节,她该回去安远伯府那边,好伴着外祖母过节。

沈太妃虽也舍不得她,但也没留她,命人备好车轿,命温嬷嬷亲自送了她回去,说过些时候再接了她来住。

采薇回到安远伯府,将沈太妃给她备下的各样礼物一一送至各房长辈处。这走了一圈下来,发现不但府里她几位舅舅舅妈重又对她亲切有加,就是下头的仆妇们也都对她恭敬了许多。

吴家姐妹待她是更显亲热,倒是赵家姐妹待她一如既往,宜蕙一向待她不错,宜芳病虽好了,仍被关在房中见不上面,至于宜菲,是只见得自已好见不得别人好的,没少对采薇冷嘲热讽。

采薇才懒得理她,一听她话音不对,直接就转身走人,懒得去跟她白废唇舌,就是说赢了她,赢了这样一个对手也没什么可值得得意的。

重阳节平平淡淡的就这么过去了,跟着十月初一宜芳便出了阁,临出嫁前一晚,姐妹们去看她,一见了她面,都有些认不出来。

眼前这女子哪还是两个月前那个美丽动人的温婉少女,瘦了足有一圈,眼中没有半点新嫁娘的喜悦娇羞,人也有些木木的,跟姐妹说了几句话后便再无话可话,只是呆呆坐在那里出神,时不时看上吴婉和采薇一眼。

吴婉本对她抛下自家哥哥另嫁他人颇为不满,可一见她如今的形容,震惊之余也对她起了几分同情之意,本还想说上两句话刺她一刺,也再说不出口,闷闷的坐了一会儿,便拉起采薇说要告辞先回去了,让她们几个堂姊妹好再说些梯已话。

宜芳亲自将她们送到屋门外,张了张嘴,最后却仍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低了说了一句,“大家各自保重罢!”不知她这一句“大家”是否连吴重也含在了里面。

因是宜芳大喜的日子,她母亲大太太总算沾女儿的光,被从小佛堂里放出来三日,应酬陪客。她几个妯娌二太太和五太太原就和她淡淡的,现下就更是不怎么愿意和她说话。倒是那二房的胡姨娘常瞅着二太太不在,凑上来跟她说上两句话儿,话里话外不住的羡慕她家芳姐儿攀了门好亲,能如此风光的嫁到那样儿的好人家去。

大太太便笑道:“我家芳姐儿这算什么好亲,不过是嫁给个六品的指挥,还是续弦,人家前头还有个女儿,哪儿比得上你们太太的蕙姐儿,一嫁过去就是兴安伯世子夫人,那才是真正的好亲事哪!听说十一月的时候,蕙姐儿也要出阁了,等办完了她的喜事,就轮到你的芬姐儿了!”

胡姨娘愁眉苦脸道:“我那芬姐儿如今连个亲事都还没说下来,哪儿就能轮到她呀!”

大太太便故作诧异道:“不会吧,二太太不是老早就给你们芬姐儿相看上了,怎么到了这会了还没定下来,别是可选的好人家太多,挑花眼了吧!”

胡姨娘早在心里不知抱怨了多少回,此时便忍不住跟大太太吐起苦水来,“我们太太成日家总说要给芬姐儿找一门好亲事,好报答她救了蕙姐儿的大恩,可这挑来挑去的,太太挑中的人家我看不上,我看中的太太又看不上,一来二去,就耽搁到了现在还没定下来。”

“选了这许久,就一户合你们心意的都没有?”

“唉!”胡姨娘先叹了一声道:“好些个门弟高贵的嫌弃我们芬姐儿是庶出,太太虽选了几个今年新中榜的进士,可都是那三甲的同进士,只混了个八品的小官,且家中都是那等寒酸人家。太太虽说他们家中清贵,可那等小门小户的贫寒人家,又没多少俸禄,怕是还要指着芬姐儿的嫁妆过日子呢,我自然是不答应的。倒是有一家家中富裕的,偏太太又看不上,说是好好的闺女凭什么嫁过去给人做填房后妈。”

这末一句可是狠狠刺了大太太一下,她看了一眼状似无觉的胡氏,也不知她是故意这么说出来讽刺自己呢,还是顺口将二太太说过的说给讲了出来。

她因心中不悦,便道:“说到底,芬姐儿是从你肚子里掉出来的肉,这亲闺女的婚事你不多上些心,还能指望谁去。十一月蕙姐儿出阁,到了十二月,那定西候爷从边关回来,合府又得操办宜菲的婚事了,总不成让那排行最末的五丫头抢在了你的芬姐儿前头吧?更何况——”

大太太瞅了瞅见四下无人,便跟胡姨娘小声道:“我是见姨娘是个明白人,也是跟你投缘,才告诉你知道,让你多留个心眼。怕是你还不晓得吧,这府里现下可是艰难得很,内囊早已空了,日常用度还要靠我媳妇的嫁妆贴补!这回我们芳姐儿出嫁,因我被送到了那小佛堂里,嫁妆也是我媳妇替她操办的,等我昨儿出来一看,这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要将我给关到佛堂去,便是好让我不能在边上盯着,由着她胡乱从库里拨些破烂物事就充做是公中给芳姐儿的一万两嫁妆!”

“我那媳妇年纪轻,不省事,如何是老太太的对手,还以为老太太多给了她好些东西,其实都是些什么破烂田产,陈旧摆设,说是给了一万多两银子,实则真正算下来总共才值五千多两银子。要不是我那媳妇用她的嫁妆给添补了些,实在是不能拿出去见人的!”

她被放出来后,头一件事就是去查看宜芳的嫁妆,这一看之下,险些没将她气个半死,深恨太夫人太过薄情奸诈,竟这样苛待她孙女。只是再怎么气恼咒骂,也已经来不及再做什么,只能跟胡姨娘在这里抱怨几句。

“那照太太这样说,蕙姐儿的嫁妆府里也没给她多少?”胡姨娘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公中给了宜蕙多少嫁妆。

“哼!”大太太冷笑一声,“宜蕙那丫头可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老太太早替她想得周全极了,早在四老爷从二房手里把爵位抢过来时候,她就拿绝食来逼着四老爷硬是先把蕙姐儿的嫁妆银子给了出去,还不是一万两,借口说是她嫁的门第儿高贵,硬是要了两万两的银子过去,让你们太太收着好给蕙姐儿准备嫁妆,再加上你们太太自个的嫁妆,怕是蕙姐儿总共的陪妆不下三、四万呢!”

“你也别替那蕙姐儿操心了,人家哪儿发愁这个,倒是多替芬姐儿想想,她的婚事可一定要抢在宜菲那丫头的前头。不然你想啊,等这府里的姑娘都出阁了,就剩下你的芬姐儿,那时候府里还能拿得出什么好的来给她做嫁妆,虽说按例芬姐儿只能得着五千两银子的陪嫁,可依府里现在的景况看,便是这五千两嫁妆怕是也难啊!”

胡姨娘顿时急道:“太太您说得极是,我这心里早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我也想早日给芬姐儿定下来,可这要想定一门好亲事真是太难了!”

大太太忽然心念一动,笑道:“哪里就有那么难了,现就有一门好亲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敢去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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