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肃悯太子逝世,玉璃又处置了淑媛柳氏,东宫里的主子便只剩下了太子妃一人,且因着太子逝世,又接连贬黜了茯若,苏氏虽说一向与茯若不和,但眼看茯若被撵出皇宫,她心中或多或少还有有一份惴惴之气。且说茯若的母家宋氏一族又遭逢了皇上的贬黜。太子妃更是忧心自家人的安危,每日只身着朴素,也极少出户,便是偶尔出了东宫的大门,也只是往延禧宫去和宜贵妃说话,亦或是往长乐宫去向昭惠太后问安罢了。昭惠太后倒是时常宽慰她几分,又时常让洪尚仪往东宫送些赏赐来。
过了新年,到了宣和十七年的二月初,因着询对玉璃的恩宠,张炯又升迁了大司空的官职。便是张炯的夫人高氏也晋封为了正一品贞顺诰命夫人。
这圣旨一下,朝中便多有大臣反对。为首便是苏元昊。第二日的早朝,他只上奏劝诫道:“皇上,微臣私下以为晋封禧皇贵妃的伯母高氏为贞顺夫人大为不妥,还望皇上收回旨意。”
朝中顿时哗然,询倒是愣了愣,才语气微有不悦道:“当今是胡来,朕的圣旨已经下了,倘若再随意收回,岂不要让天下人都来耻笑朕。且说禧皇贵妃统领六宫,又儿女双全。她的父兄也皆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为何高氏不得封与贞顺夫人。”
张泰安只是出身冷冷道:“想必是苏大人见不得张大人一家飞黄腾达,如今瞧着眼热了,自然是要来生事的,否则皇上圣恩浩荡,奖赏有功之臣的家眷,怎的会惹得苏大人不快。”
有些许人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不止,鄙夷的瞧着苏元昊半晌。随后只见上官安太傅沉声道:“方才张大人言语未免有些过了,苏大人忧国忧民之心竟被你等说的这般不堪,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且不说贞顺夫人乃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之职,自开国以来,贞顺夫人便历来只封赏给皇后或是太后娘家的女眷,如今虽说禧皇贵妃位极后宫,但这大夏的皇后仍旧是宋氏。倘若皇上册立了禧皇贵妃的伯母为贞顺夫人,岂非等于宣告天下说禧皇贵妃乃是皇后了,试问,天下焉能有两个皇后。苏大人一片忠心劝解,还望皇上明鉴。”
询闻了上官安大人的一篇宏论,只是笑了笑,淡淡道:“太傅多虑了,朕暂时倒是没有这个心思,朕只是想着太子之位空悬已久,而三皇子溶聪明仁孝。倒是可堪继承帝业的人选,朕想着册立三皇子溶为太子,因此才先行晋封了禧皇贵妃的伯母为贞顺夫人。”
询的言语还未说完,只见苏元昊及安惠长公主的公公傅棠,二人只跪下,振声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张炯起先闻了询的立太子之言大喜,随后见了傅棠与苏元昊的举止,只是脸色大为不悦,随后只是冷冷的立在朝臣中,权且看着他们如何陈情上奏。询只是冷冷道:“溶乃是朕最最钟爱的儿子,且他又是极是聪颖,为何你们两位臣子敢来与朕相左。”
傅棠只是陈恳道:“还望陛下明鉴,三皇子溶如今年岁尚且还只有七岁,到底年幼,且她的生母禧皇贵妃乃是嫔妃,东宫太子之位非同小可,岂可让非嫡非长的幼子做得,还望皇上明鉴。”
询只是冷冷笑道:“朕膝下的皇子原本便只有三位,除了过世的肃悯太子乃是懿仁皇后所出外,二皇子澄乃是敬和皇贵妃所出,三皇子溶禧皇贵妃所出。都是庶出,难道还能分出尊卑么?”
苏元昊此时接口道:“皇上,临海王虽说并非皇后所出,乃他自幼便是皇后所抚养,与嫡出无异,且他已娶亲封王,倘若册立太子,微臣私下以为,临海王最为妥当。”
御史大夫上官谦此时出言上奏道:“皇上,老臣以为苏大人言之有理。立太子,不过立嫡立长立贤而已。倘若是皇上因为偏爱三皇子殿下而在这等大事上有失偏颇,老臣以为于国祚不利啊。”
此言一出,只见张泰安的二弟尚书左丞张仁安便哂笑道:“上官大人此言当真是荒谬至极,大人口口声声说立临海王为太子更为妥当,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临海王的王妃便是上官大人的侄孙女,若是来日临海王登基,只怕你们上官氏又能再出一位皇后了吧。”随后张仁安只向询上奏道:“还望皇上不要信了旁人的妄言。”
上官谦闻言大怒,但又不屑与张仁安争辩,只是使了使颜色给一旁的大臣苏元任,那苏元任见了,只是对着张仁安笑道:“本官听闻张大人因着眼见张炯大人得皇上器重,便攀附过来,与他家连了宗,如此算来,那三皇子殿下还算的张大人的堂外甥了,若是如此说来,张大人的居心更为可鄙,张大人又有何种理由去指责上官大人呢?”
询在上头听着他们争辩,只是不耐烦的吼了句:“都给朕闭嘴,朕乃是一国之君,朕说要立谁为太子,谁便是太子,朕告诉你们只不过叫你们知情罢了,接连上奏劝诫是何居心。”
随后询又呵斥了上奏的苏,傅二人几句,便勒令退朝了。
当晚,询没有去任何嫔妃的寝宫,只是在乾元宫独自一人待着,玉璃命人去问了数次,乾元宫的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只见玉璃一人以手支颐,静静听着如儿向她汇报今日朝堂所发生之事。听到苏元昊与傅棠上奏反对询三皇子溶为太子的细节时,玉璃登时大怒,只将不远处的一盏瓷杯摔了出去,只是不悦道:“这起子大臣当真是要与本宫处处过不去,本宫费尽了心思才让那宋氏被逐出皇宫,便是为的本宫儿子的太子之位,眼下这般紧要关头了,他等竟有上奏反对。”
雁儿只是上前劝解道:“皇贵妃莫要生气,虽说那些大臣反对,但好在皇上乃是一心向着皇贵妃和三皇子殿下的。”
玉璃只是蹙眉道:“单单是这样没用,眼下本宫在朝中的人到底势微,而上官氏家族,连着先前宋氏家族的残党,并着太子妃与宜贵妃的罗州苏氏。都是一心要扶持临海王做太子的。且说后宫还有昭惠太后,她乃是母后皇太后,便是皇上也要忌讳她三分。上回倘若不是昭惠太后一力劝解,那宋氏的后位早就被皇上废了。焉能由得她与本宫今日嫡庶难分的局面。”
如儿说道:“那苏元昊到底不过是太子妃的堂叔罢了,竟也肯为了临海王的太子之位这般拼命劝解。而且奴婢还听闻,他今早还上奏皇上说皇贵妃的伯母不足以封为贞顺夫人。只说贞顺夫人乃是皇后亦或是太后母家的女眷才可担任。”
言语未完,玉璃只是冷冷道:“说到底,无非是他们心里头还是只认着那宋氏为皇后罢了,也怨不得旁人,本宫如今的宫殿乃是永安宫非凤仪宫,而本宫便是有了凤印,但那最最要紧的立后册文,凤冠,本宫还是未能得到。便是本宫统摄六宫,旁人眼里本宫终究也只是皇贵妃罢了。”
雁儿只是无奈道:“莫非皇贵妃便由着那些大臣来反对您和三皇子殿下么?”
玉璃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只是沉吟道:“怎会?一个个来慢慢收拾,便如同当年铲除了薛氏一族那般。昔日本宫人微言轻,那薛氏位居中宫,又心机叵测还不是被本宫斗垮。如今看来,那太子妃苏氏,本宫是该寻思个法子叫她离开东宫了,只要她还在东宫住着,前朝的大臣便一日不平。”
后宫的夜色便如同轻纱扬起,四散弥漫。倏尔有凉风吹过,只听得往来萧萧之声。洪尚仪侧身点亮一盏盏油灯,只显得整个长乐宫更是落蕊芳郁,沉静熠熠。
昭惠太后轻哂,对着洪尚仪道:“今日之事你可曾听说了?”
洪尚仪只是轻声道:“奴婢听着乾元宫的太监们略说了几句。那张氏的父兄当真是野心蓬勃啊。”
昭惠太后勉强一笑,道:“那张氏一家子便是极有野心的,景宗朝年间便在当时的庄献太子幕下做事,原本不过是一介皇商罢了。随后庄献太子赐了他们一个户部的官职,而后明宗皇帝登位,明圣太后只一力肃清了当时庄献太子的残党,她张氏家族也没抄家流放,而那张氏便是如此才被充入后宫做了宫女,只是不知后来怎的那仁惠太后竟让她成了皇帝的常在。如今若是仁惠太后还在世,只怕是要悔不当初了。”
洪尚仪只是静静道:“但是今日听皇上的口气,仿佛是要铁了心立那张氏的儿子做太子。便是今日傅大人与苏大人都被训斥了,这可从未有过的事啊。”
昭惠太后只是无奈叹息道:“如今便有了,傅棠乃是安惠的公公,皇帝都可这般不留情面,且说如今张炯那贼子在朝中做大,便是哀家的两位兄长也觉得在朝中难做了。只怕长此以往,哀家往后只怕是要仰人鼻息了。”
洪尚仪连忙宽慰道:“太后娘娘切勿忧心,好在咱们宫里的清漪倒是极好,若是她能顺了太后娘娘的意,那也不枉太后提拔她了。”
昭惠太后这才沉吟道:“且让华穗去将清漪叫到哀家跟前来。”
洪尚仪只是诺诺下去办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清漪便到了,只见她唯唯诺诺的给昭惠太后问了安,只是喃喃道:“不知太后娘娘如此深夜唤奴婢前来,有何事要吩咐。”
昭惠太后只是和蔼笑道:“也没有旁的事,只是哀家寻思着,打今儿起你且在哀家身边伺候吧,长乐宫的那些个杂活你且不必做了。哀家随后只让洪尚仪吩咐下去便是了。”
清漪只是欢喜道:“奴婢多谢太后的恩德,只是奴婢人笨手拙的,若是什么事做的不好了惹得太后娘娘生气,还望太后宽恕奴婢。”
昭惠太后和颜道:“这个自然,你来这长乐宫的时日也不少了,你瞧着哀家是那等容易动怒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