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又生的什么闲气?”齐嫔不客气的拿起刘嫔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边的刘嫔回过神来,正好看见齐嫔把空杯子放下,立刻就皱了下眉:“你这死妮子,茶水都凉了,当心下个月你再疼得打滚!”
齐嫔手一顿,心里憋屈的要命,可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刘嫔一挥手,让满屋子的人都出去,也不在乎冷,让人把殿门和窗户都打开,姐妹两个也不说话,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刘嫔才小心的措辞,生怕戳了齐嫔的伤痛:“没好转?”
“没有。”齐嫔差点哭出声来,可还是忍住了。
刘嫔手里扯着自己的丝帕,犹豫了又犹豫,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轻的像是生怕吓到齐嫔一样:“要不,你觉得老五怎么样?他才记事,但向来亲你这个姨母……”
“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齐嫔声音尖利的打断刘嫔的话,“别说我还有霁儿这个三公主在,就是没有个孩子,也不能让我亲外甥和你分开!”
刘嫔绝对不是第一次见着自己表妹失了礼仪了。她探身看了一眼殿门,看见宫人全都离正殿远远的站着呢,就放松下来,挥了挥手绢:“得了,你也别多心。我刚生了老四不到半年就得了老五,估计这辈子也就到头了。咱俩谁也不比谁强到哪去。”
姐妹两个话头到了这儿,又都沉默着坐着不说话了。
两人的娘家本来是罪臣后人,身上是官奴的身份。在内务府也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人物,不然也不会被分到当今圣人的府邸了。毕竟当时圣人可不招先帝待见。
可谁承想最后竟是这么个不讨先帝喜欢的皇子最后被先帝点了名号,成了天下之主呢?
本来,姐妹俩老实本分点,作为从潜邸跟过来的老人,将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家里竟然不知道被哪个神仙做了扣子,做下了不大不小、可揭发出来绝对会伤筋动骨的罪过。
为了给家里搏上一条后路,这才心急火燎的有了三皇女的出生,也让齐嫔伤了身子,落下了恶露不止的毛病来。
而后就是极为凑巧的,五皇子的到来了。就是圣人自己也不觉得一个刚生育过的女子承宠后有什么,可既然有了,总不能因为女子如何,就伤了皇嗣吧!生吧!
也是为了彻底让家里人脱离罪臣后人的身份,于是五皇子这个和自己哥哥差了才一岁的皇子就出来了。
别看姐妹俩都遭了大罪,可家里总算是保下来了啊!也算是求仁得仁了。而且,那可是三个皇家血脉的外家!谁敢动啊?
“我听说,六皇子断奶了?”刘嫔看两人这么枯坐着不是办法,就开了口。
结果齐嫔和她一起说了话:“我刚来时,你气什么呢?”
“就是断奶!”刘嫔无奈的对着自家表妹抱怨,“我想着,是不是让述勤和述阆也断奶。结果西偏殿的那个听了,就跑来说我……”
不用刘嫔说,齐嫔就知道,左不过是些“上不得高台盘”之类的酸话。
还不等刘嫔抱怨完,就看见居在偏殿的昭仪张氏扶着宫人的手走到殿门外面了。只见大敞着的殿门外,张昭仪笑着开口:“这是怎么了,全都站在外头,也不知道姐姐们要是有个叫茶叫水的,你们应答不及时该如何?”
刘嫔居住的殿阁名字叫华祥宫,店内除了刘嫔是宫内身份最高的嫔位以外,还有昭仪一个,才女一人,淑女两人。
本来呢,人家两姐妹说话,她们这些外人不去打扰是识大体懂事,不会被刘嫔如何。偏刘嫔之下身份最高的张昭仪为了恶心刘嫔,蹦出来请安了。余下的几个,只能赶紧收拾好自己,慌手慌脚的出来按照被册封的身份高低在张昭仪身后站好,恭敬的低着头,给齐嫔来请安。
“看见了吧,我这一宫的主位到底有多憋屈。明年的大选,宫里不知道又要进多少新人,只希望别又来些难缠的。”刘嫔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一样,一点让人进来的意思都没有。
齐嫔也露出一个冷笑来:“姐你是好性儿的,上回这个张氏还和我说什么你至少有了述宏述亮两个,我只有霁儿一个这样的话来。就她一个聪明的,当谁不知道她是挑拨呢!”
“让她多站一会儿也好,好好的醒醒脑子。不然的话,她还以为整个后宫里头,就她一个长脑袋的呢。”听了齐嫔的话,刘嫔也同样冷笑出声。这后宫里头,越是自以为是,越是蹦跶的厉害的人,消失的速度就越快。
姐妹俩就这么稳稳的坐在正殿里头,一点不在乎殿外的昭仪张氏会不会冻伤冻病。
当今圣人后宫里头,家世最高的,绝对不是已经是贵妃的甄氏,而是居于永宁宫的康妃牛氏。
牛氏的娘家,是开国是太`祖敕封的镇国公牛家,是老国公牛情的二女儿。前几年,老国公亡故。如今的镇国侯牛礼正是牛氏的一奶同胞的大哥。
她是在圣人登基之后才进宫的,育有二皇子徒述覃和皇长女徒欣。因为家世的缘故,宫中无人敢轻慢,又有一子一女傍身,地位稳固。
张皇后薨逝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康妃能够更进一步。至于当时还是德嫔的甄氏,所有人都没给她一个眼角。而如今,当初的德嫔成为了贵妃,竟然压在了康妃头上,可有不少人都等着看好戏呢。
可偏偏康妃缩了。不光自己缩了,还带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一起缩了。平时也不与宫中其他人交往,只一心教导孩子。自从去岁二皇子徒述覃满了七岁,不等圣人下旨,就送到了撷芳殿(宫中皇子离开母亲之后离宫建府之前的住所)去了,只带着如今才四岁的皇长女徒欣。
可以说,整个皇宫里头,康妃就像是游离于所有撕逼之外一样,过着自己世外桃源一样的生活,甚至比已经是贵妃的甄氏还要自在。徒述斐断奶不断奶的,对她根本就没什么影响。
徒述斐根本就不知道出了翊坤宫之外有多少的汹涌暗流,他目前的活动范围,甚至还不能遍布整个翊坤宫,仅仅普及在正殿和内偏殿的正室之内。
而此时的他,正在对着金黄色的九连环犯愁呢。他现在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这个九连环他已经拆了好久了,还是顽固的连在一起,完全没有要解开的预兆。
徒述斐表情深沉的用死亡射线注视着摆在自己两条小短腿之间的九连环,打算用自己的目光让九连环自己消亡。
圣人和太子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半张小脸儿被糊满鸡油的徒述斐嘟着小嘴,严肃的看着摆在眼前的九连环发呆。
“这是怎么了?六子怎么不高兴了?”圣人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明明还没到周岁,就一付老成的样子,有点好笑的问道。
你才六子!你全家都是六子!徒述斐没抬头,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皇帝——有哪家的皇帝把自己的儿子叫的和村口二狗子一样?还六子!水平还没有“小宝”高呢!哼!
“官家别理他,这都几天了,因为解不开那个,正生气呢。”甄贵妃和太子互相见了大礼之后回道。她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聪明啊,还没满周岁就开始解九连环了,虽然没解开。但是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恐怕也就是甩着玩挺响罢了。她儿子就是聪明!
“我记得嬷嬷不是给了你好几个玉制的九连环,怎么不拿出来给六子一并玩?”圣人开口。
甄贵妃用帕子捂着嘴一笑,自然知道圣人嘴里的嬷嬷指的是自己的母亲:“别提了,第一日就摔了一个。臣妾倒是不心疼,偏这孩子不知怎的,从来不哭的,就红了眼眶了,还不让人收拾那些碎玉的渣子。臣妾让人把碎玉都收到了个盒子里,他才好了。然后就不动剩下的几个玉连环了,臣妾只能寻来这个给他玩!”
徒述斐听了,抬头看了一眼好像都没把这当成什么大事的圣人和甄贵妃,心里低估了一句“败家”:那可是极品羊脂玉!那光泽、那触感!
太子的注意力倒不在九连环的材质上。他一听徒述斐是因为解不开九连环才不开心,立刻就坐到了徒述斐的身边,拿起那个才拆了半个环的九连环晃了晃,吸引了原本还在为羊脂玉心疼的徒述斐的注意,开始拆解起来。
等圆环彻底拆下来之后,太子抬头看了一眼徒述斐,就看见下半张脸油乎乎的徒述斐满眼都是惊奇和崇拜的看看他手里的九连环,又看看他的脸,露出一个夹带着口水的笑容来:“咯!咯!”
太子有点懵了,不太明白自己的小弟弟怎么学上鸡叫了。略微反应了一下,才迟钝的反应过来,竟然是在叫自己“哥”。他的心里有点柔软,又有点欣喜,甚至想要不顾礼仪的亲上徒述斐一口。
就在这一刻,徒述斐的无齿卖萌,终于点燃了太子殿下一直以来因为手足之情稀缺冷淡而一直压抑的某种内心情感。一颗名为弟控的心,苏醒了。
而正在为九连环解开而开心的徒述斐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人生会因为这一刻抱金大腿刷好感度的行为会面临什么,依旧无知的用笑容和因为牙齿漏风而含糊不清的婴儿语,努力拉近自己和储君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