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嘭嘭——
粗鲁的拍门声伴随着醉酒的大舌头音传进房间:“苏泽浅!出来!别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躲在房间里!榕府就是这鸟样吗?!出来!和爷爷我来过两招!”
叫门声在寂静的山中曲曲折折传出去很远,门内的人却始终没有动静,仿佛真的印证了缩头乌龟的评价。
门外满面通红的醉汉不肯罢休,持续的喊着,渐渐有人过来围观。
醉汉身后聚了有五六个人时,门终于开了。
醉汉嘴里不清不楚的嚷着:“哟,终于舍得开门了,苏——”
喝醉的人扶着门,含胸弓背,门打开,他失去支撑,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有阴影落下来,门内的人高且挺拔,只一个影子,就带着说不出的压迫力。醉汉一抬头,撞进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睛里。
苏泽浅是冷的,但在参加拍卖会的这群里人中,也是年轻而青涩的。可是门口的那双眼睛沉淀了太多的东西,没有苏泽浅的冷冽,却让醉汉瞬间清醒了下。
在短暂的一愣之后,醉汉低声嘟囔:“不是,你不是苏泽浅。”
“苏泽浅呢?!”
他嚷着,就要往屋里面冲。
莫洵一点不客气,抬脚把人踢出去,毫无防备的醉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各位就这么看着?”
手扶在门上,莫洵开口问道,虽然声音平静,但如此的情况下,谁都能听出他的不满来。
围观了许久的天师终于上前,把醉汉拖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莫老师,这家伙喝醉了,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
莫洵笑着,话却刺耳:“这不是拉住了吗?”
那天师脸上一僵,还是勉强笑着:“嘿,那什么,其实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莫老师你不是天师界的人,不知道无象殿的规矩。”
“为了促进大家的交流,拍卖会结束后,无象殿晚上会举办集体活动,苏泽浅苏大师初来乍到,恐怕也不清楚,这活动虽然不是强制,但向来是不能缺席的。”
“什么活动?在哪里举行?”
“是天师间的交流切磋,举行的地方在这座山里,用灵力感受一下就行。”他这话是在说普通人莫洵是没有参加的资格的,“这活动有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能和苏泽浅面对面说一说?”
说着这话的天师把醉汉扔给后面的同伴,已经走到了莫洵面前。
莫洵把着门,还不让人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了。
他往后退了些,像是要让开位置把门打开,然而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将门挡住了:“等等。”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就行了。”
莫洵退开,苏泽浅出现在半开的门后。
裹着浴袍的年轻人头发是湿的,脸上两团红晕,整个人都还在冒着热气。
门外的人于是知道了为什么开门的是莫洵,为什么醉汉叫门叫了那么久门才开,为什么莫洵语气不好。
因为苏泽浅在洗澡。
门外的天师一瞬间走了神,苏泽浅长得太好,*的正应了那句“秀色可餐”。
好在天师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条理清晰的向苏泽浅解释了活动的内容。
莫洵在苏泽浅身后用三个字总结了天师一长串话:“打擂台?”
苏泽浅回头看他,是询问的意思。
正是黄昏,山间柔和的阳光给年轻人镀上了一层柔软的金边,莫洵看着就笑起来,然后点了下头。
早打晚打都得打,擂台还能保障安全。
把人送走,苏泽浅问莫洵:“他们这算是什么意思?欺负人?”
“是啊,欺负人,榕府一派就你一个人带着个什么用都没有的我,势单力薄啊。”莫洵回答他,“所以晚上的擂台赛记得要争一口气,再出一口气。”
来找苏泽浅的天师话里话外都是晚上的聚会只有天师能参加,普通人是去不了的。苏泽浅却没有就这个问题询问莫洵去不去。
苏泽浅不问,莫洵也不提,打开衣橱让苏泽浅挑衣服。
西装显然不适合晚上的行程,而他们却只有一套西装。不过完全不用担心,无象殿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
檀木衣橱中刻着繁复深奥的符咒,将其中的空间扩大若干倍,造就了一个近似芥子须弥的空间。于是衣橱里得以放下无数服装,各种风格,各种型号。
脱下西装的莫洵毫无意外的换回了他最习惯的古式长袍,苏泽浅选了间t恤套上,修炼到他这个级别已经不惧寒暑,一件单衣足够抵御夜间寒冷。
想到这里苏泽浅突然意识到,衣柜中衣服种类虽然多,但都是些春秋款。
“这就是无象殿的矜持。”莫洵笑着说,“它给客人提供最好的,也要求来的客人是最好的。”
说着莫洵就推了菜单过去:“想吃什么?”
苏泽浅接过一看,菜单第一页上就写着点餐不包含在入场券中,免费的是自助餐。
莫洵看他盯着那行字,就说:“去自助餐,你还想好好吃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缠着你阴阳怪气的说话。”
苏泽浅看莫洵一眼,把菜单推回去:“看不懂,你点吧。”菜单是繁体毛笔字,写的菜名比山海经还离奇。
莫洵根本连菜单都不看,刷刷在旁边的符纸上写了菜名,才写完,书画先生的一笔好字就被符咒吃了进去,半点墨迹不留,一道红印缓缓浮现,仔细一看,是“已下单”三个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菜十分美味,苏大厨挑剔的舌头也得到了满足,吃完饭散散步消消食,就到了晚间擂台赛的时间,苏泽浅直接招呼莫洵:“走吧。”
依然是御剑而行,到了场地,两人又一次的收获了大量视线——在无象殿中,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里,这对师徒永远是万众瞩目的。
莫洵早已习惯,而苏泽浅也快麻木了。
觉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又上了一个台阶的年轻人转头就听到了踩着了自己底线的话。
“看那个莫洵,真敢穿啊。”
“不知道他踩在飞剑上有没有腿软,嘻。”
那一声“嘻”显然是女孩子的口头禅,说莫洵敢穿的则是她身边的年轻小伙子。
无象殿提供的衣服种类虽多,但格调相似,说话的两人身上的衣服显然是自备的,是时下流行的潮牌。
吴带当风的莫洵和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画风。
这对小年轻说话声音不低,很多人都听到了,包括莫洵。
夜风之中,如同从陈年画卷中走出的男人袖着手,淡淡瞥眼看过去:“我不仅敢穿,还敢说呢,小朋友们,你们很不懂礼貌啊。”
穿着鼻环唇环耳环的男人立刻跳了起来:“谁不懂礼貌!没礼貌的是你们!”
他用了个“们”字。
“带个普通人来拍卖会开开眼就算了,这里是天师的交流场所,一个不讲规矩带普通人来,一个不要脸——”
他话还没说话,苏泽浅的剑已经出鞘了。
已经能够虚空画符的年轻人再不需要累赘的纸张,于是破绽便小,那剑恍如从虚空中来,寒芒掠过,年轻人头上拴着的大小圆环,叮叮当当全被削了下来。
年轻人的脸刷一下白了,嘴里还兀自逞强:“有本事和我面对面来!躲在别人后面算什么好汉!”
这话是说给莫洵听的,于是莫洵就回答了:“我没杀过人,当然不是好汉。”
年轻人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上了点年纪的人倒反应过来了:“他在说水浒?”
《水浒传》中,只有杀过人的才被称为“好汉”,其余的再厉害,都只能是“壮士”。
为了确定,有人试探着问:“那壮士?”
莫洵冲着他一笑:“也算不上啊。”
壮士得是有本事的人,他现在不过是个天师堆里的普通人,哪能算壮士。
这就是说对方的理解是对的,他用的确实是水浒里的梗。
立刻有人哈哈大笑着火上浇油:“哎呦,这是在嘲笑年轻人没文化!果然敢说!”
“呸!”娇小时髦的姑娘粗鲁的吐了口痰,手中红光一现,一条软鞭对着莫洵甩了过去。
她用灵力给莫洵施压,不让他躲过去。
天师的速度多快啊,普通人就算不被灵力禁锢,也不可能躲得开。
莫洵在原地没有动弹,脸上却依然是一片平静,仿佛感受不到压力似的。
小姑娘的攻击当然不可能打到莫洵,苏泽浅一剑,直接把她的鞭子斩成两段。
年轻人是真火了:“不服气就上擂台。”他紧紧盯着对面的那对小男女,“我不欺负人,你们两个一起上。”
完全是靠着家族的资源来开开眼界,手中根本没多少本事的两个年轻人哪儿敢和苏泽浅比试,擂台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生命安全,但如果实力差距太大,一个不小心死了哭都没处哭。
那小姑娘结结巴巴,色厉内荏:“凭、凭什么要和你比试?我们是在和莫洵说话!”
小姑娘眼神突然一遍:“你这么维护他……还把他带来带去的,你是把他当师父啊,还是把他当男朋友啊?看看!”她理直气壮起来,“如果不是,为什么要把他弄这么年轻啊?!”
苏泽浅被问住,莫洵“呵”了声:“现在的小姑娘啊,眼里看见的就只有这些东西了。”
“听说天师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打一架,现在看来我们是非打一架不可了。”
“但你们又不肯和阿浅打……那要不这样吧。”莫洵笑着看他们,黑眸熠熠生辉,“你们封了灵力,和我打,两个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