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1)

夜深人静,习惯早睡的老人们已经进入梦乡。

莫洵把桌子挪开,在房间里加了张床,让苏泽浅应付一晚,年轻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精神和*都已疲惫不堪,但每每要沉进梦里的时候,莫洵浑身是血的模样就会出现在眼前。

然后伴随着一脚踩空的错觉,苏泽浅猛地惊醒。

他睁大眼睛无声喘息着,心跳如锤鼓,背上是细细一层冷汗,连头皮都揪紧了。

翻身的时候老旧的床吱嘎直响,苏泽浅僵了一下,去看旁边的莫洵。背对他躺着的男人无声无息,肩膀平缓起伏,似乎已经熟睡。

没被吵醒。

苏泽浅长出一口气,放缓了动作翻完了身,再次闭上眼睛。

随即他不知第几次从梦中惊醒。

莫洵翻身转了过来,轻声喊道:“阿浅?”

“吵醒你了?”苏泽浅轻声回应,年轻人开口后才发现,自己嗓子是哑的。

对面莫洵坐起身来,下床越过窄窄的过道,一手摸上苏泽浅的额头。

中年人的手温暖干燥,年轻人的额头覆着一层冷汗。

“没烧。”莫洵又伸手往苏泽浅后脖子一探,依然是一手的汗,t恤都是湿乎乎的,“睡不着就再去冲个澡吧,黏糊糊的不难受吗。”

苏泽浅往后躲了躲:“没事,师父你继续睡吧。”

莫洵没说什么,又从自己的行李里拿了了套干净衣服放在苏泽浅床脚,交代了一句又躺了回去。

中年人一躺下便无声无息,不打呼不磨牙,睡相好得不得了。苏泽浅睡不着,睁着眼等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莫洵到底睡着没,又不敢开口喊,怕对方睡着了又被自己给喊醒。

背后凉飕飕湿乎乎的很不舒服,苏泽浅咬了咬牙,爬起来洗澡去了。

老人家觉浅,起夜的多,走廊里点着地灯,昏黄昏黄,足够视物。梦游似的挪去洗手间的老人在墙上印下一条条扭曲的影子,清醒着的苏泽浅看得心惊胆战,都这么大年纪了,半夜还要跑这么远上厕所,出事了怎么办?喊人都没法喊。

年轻人愈发坚定了明年让莫洵换个地方避暑的念头。

苏泽浅前脚去了浴室,后脚一条人影就进了莫洵房间。

来人清晰可闻的吸了吸鼻子,然后开口问:“这件事你不管?”

从走廊透进的光芒勾勒出来人的轮廓,驼着背的小老头儿,是爱生嚼水母的老王。

“样样事情都要我管,我还要不要睡觉。”莫洵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回答。

老王:“你根本用不着睡觉。”

莫洵睁开眼睛,一双黑瞳在黑漆漆的夜里仿佛会发光一样,深邃清明。

“那栋房子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里,本来就不该我们管。”

“就一线,就隔了一线。”老王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这明显就是有人打擦边球,你居然不管?”

“嘿,我说啊,小苏被水鬼拍了肩膀那回,你急得跟什么似的,那水鬼倒在我们那什么……管辖范围里啊?这回人差点没了,你倒不急了?还跟我扯什么范围不范围,你莫洵做事什么时候理过范围?”

“那时候我还当他是个孩子,现在我知道他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不该给他挡。”莫洵仰面躺着,语调缓和,“而你嘴里的那一线,也是我们不能出手的理由。那么多天师聚集在线外,基本就踩在别墅所在的那个位置,我们一动手,不就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什么玩意儿了吗?”

“玩神秘玩了那么多年,我可不想破功。”

“玩神秘的是你,我又没有!你不去我去!”老王气冲冲道,“哼,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不还手,真当我是缩头乌龟啊!”

“你们一个个都说我太宠苏泽浅,临到事头一个个都比我还急,”莫洵笑着坐起来,“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

“神秘感还是要保持的,你带个人去当挡箭牌。”

“谁?”

“今年大家来得都够赶早的,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炼丹师也一个个冒出来了。”莫洵冷笑一声:“让白抓个最看不顺眼的!”

一声冷笑,把之前的漫不经心破坏了个干干净净。

老王回过味来:“啧,你是装着不在乎在激我呢!”

“难得王老您想动一动,我当然要在后面稍微推一把了。”莫洵悠悠哉哉,脸上的笑带着狡猾。

“今天才见过李家人,我也确实不太能动。”

“李家人?那个李家?”

“对,就是那个李家——木中鬼,李家。”

苏泽浅洗完澡回来,一开门就闻到股淡淡的香味,他立刻去看莫洵。中年人安静的躺着,还是他出门时的样子,但床头柜上多了一点细弱的红光,有支香在缓慢的燃烧着,黑暗中看不清那支线香散开的白雾,香味却是鲜明的扩散出来。

苏泽浅勾了勾嘴角,黑暗里没人看见他的表情有多柔和。

年轻人掀开薄毯躺下,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殷商开着车来接人。

山里水汽重,苏泽浅一身衣服还没干,身上穿着的是莫洵的。莫洵比苏泽浅高五公分,衣服比苏泽浅的大一个号。年轻人套着松松垮垮的夏装,又是站在莫洵身边,更显得嫩了两分。

殷商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李木父子俩已经坐在了车里。殷商车停了停,载上苏泽浅后立马往别墅赶。

等四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别墅前已经有了个人。

那是个身着黄色道袍,头戴方冠的道士,盘腿面对别墅大门坐着。

殷商远远绕过去看了看。

瘦得跟竹竿似的的道士有一张满是褶子的长脸,下巴上留着一缕胡子,是影视作品中,路边算命先生的模样。

这么一张典型的脸出现在现实中,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高深感。

李林摆摆手,示意三个年轻人等一等,自己走上前去,客客气气的一拱手:“这位道长?您缘何在此啊?”

黄袍道士睁开眼:“贫道夜观天象,预感此处有血光之灾,故来一探究竟。”

“哦。”李林沉吟一声,问,“山那边的高人?”

道士看他一眼:“我住在山外,山那头的人让我来等你们。”

李林又哦了声,没问山那头的人是谁:“道长怎么称呼?”

“鄙姓黄。”

两人的对话像是打哑谜,苏泽浅一头雾水,殷商和李木看道士的眼神却变了,他们是听明白了。

殷商贴心的给苏泽浅解释:“山那头的人指的是鬼神——我们中元节祭拜那些——的代行者或者是它们本身,山外的人则指和那些联系紧密的人。”

“黄道长有什么指教?”李林问道。

“□□是怎么看的?”道士反问。

“根据我这边两位小朋友的描述,事情恐怕和山脚下的那一位有关。”

道士点头:“所以山顶的那位才派我过来。”

殷商见缝插针的科普:“山顶的就是鬼神中的*oss。”

李林肃容,声音都抖了一下:“山顶的那位知道了?哪位?”

“山顶的两位不分你我。”道士回答,“山脚那位的事情他们必然最先知道。”

苏泽浅低声问:“山脚的那位又是哪位?”

殷商:“鬼神界的伏地魔,you-know-who。”

“山顶上的两位看着,山脚的那位在这里掀不起什么大风浪。”道士说,“虽说那两位看着,但总有一天我们得自己面对下面的那位,既然有机会,就先试试手吧各位。”

天道恒昌,寿与天齐之辈从古未有,山上的两位迟早会消亡,山脚的那位亦是。但到底是哪边的先走却是未知的,天师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李林点头:“您说的是。”

“我先,你后,年轻人在中间?”道士问道。

李林点头:“就这么办。”随即他示意三个年轻人走上前来,“都小心点。”

殷商和李木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把苏泽浅放在中间。

玉雕龙碎裂,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品,苏泽浅身上只有李林临时画的护身符。

黄道士看了他们一眼,窄长的眼睛射出两道如电目光。他挠痒似的往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只脏兮兮的布袋子。

“过来。”道士冲苏泽浅招招手。

苏泽浅非常有刚上路的菜鸟的自觉,年轻人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几人,没人反对,这才走过去。

道士晃了晃手里的布袋,解开封口,把手伸了进去。

巴掌大小的一只布袋,伸进成年男人的一只手居然一点儿没鼓起来。道士掏出的东西更是令人吃惊。

他掏出了一把剑。

那把剑剑柄黑漆漆暗沉沉,上面刻着两道祥云纹饰,剑身上贴满黄色符箓,一点儿金属色都不露。

道士单手持剑,剑尖向下把东西从袋子里抽出来,然后他手腕一转,两手把剑托着,送到苏泽浅面前。

“有人托我把这把剑带给你,说是给你的入行礼物。”道士啧啧嘴,“至于是谁给的,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能说。”

苏泽浅接过剑,入手非常沉重,他试着单手提了下,倒是能提动,但是想要挥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更别提劈砍刺等招式。

“谢谢。”

年轻人学着道士那样两手捧剑,端详上面的符箓,黄色符纸触感粗糙,上面的符文用深红色朱砂写就。

道士摆摆手:“那人说,这把剑你先这样用着,符纸也可以试着撕撕,等你什么时候能把剑上的符全撕掉,于剑道上才能算入了门。”

殷商立刻撺掇:“撕撕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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