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依旧先贴防盗 明晚替换 大家勿买~
正是隆冬, 北方苦寒难耐,不少地方的路面都结了冰。因为战事紧急,大军连夜奔袭,人不离鞍, 很多将士的手足都长了冻疮,四日后才抵达月城。
月城郡守早早就带人在城外相迎,见大军到来,忙热切的奔至两位少年将军的马前,道:“下官已备好热水和汤饭, 此前为季侯辟出的办公之处也洒扫干净,殿下和侯爷一路劳苦, 不若今日就在城中下榻罢。”
这一路上,剑北急报不断, 依九辰和季剑的脾气, 自然是马不停蹄、直奔乌岭。可将士们日夜奔袭,早已疲到极致, 一听说城内有备好的汤饭, 眼睛都亮了起来。眼见着薄暮降临,若强行赶路,只怕不利于稳定军心,九辰计较片刻,便命大军在月城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赶路。
郡守慈安是个知趣的人,料想军情紧急,也没提设宴款待之事,只命手下将汤饭分发给将士们,还亲自带着城内百姓给将士们上药,缓解冻疮。
九辰和季剑依旧暂宿在府衙之中,沐浴之后,换上便服,便各怀心事的躺在榻上,都没什么胃口去吃案上的汤饭。威虎军两年磨砺,再加上平息浮屠岭之乱那半年,两个少年虽然被战火磨砺得迅速成长起来,可重回剑北,物是人非,触景伤情,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心头浮荡,让他们心底空荡荡的,没有着落。
季剑抚摸着龙魂枪,不由想如果爷爷还在,再回剑北还不知道也多高兴呢,等战事结束,一定还会带他们下馆子,去喝烧刀子罢。他越想越是心酸,若非怕九辰瞧出端倪,几乎要放肆的大哭一场。他不由偏过头,见对面榻上,九辰枕着双臂,黑眸一动不动的望着屋顶,虽未表露情绪,想来也是心潮翻滚。
这时,派去查探军情的斥候从乌岭归来,言道马彪及剑北诸将仍死守着岐黄关,只能援军到了,汇作一股,反击风军和漠北诸部。
岐黄关乃乌岭门户,易守难攻,风军若想以壁亭为据,攻入剑北,必须得先拿下此关。九辰和季剑听完消息,不由面面相觑,诧异不已。昨天夜里,剑北传来的急报明明说的是“雪国王子突哈率两千精骑突袭岐黄关,马彪力不能敌,欲退守澜沧关”怎么一日过去,岐黄关非但没有失守,还被马彪给死死守住了。
待问过斥候,他们才知道,原来是风军和漠北诸部因为一块地盘起了冲突,两方都想在关前一处坡地上安营扎寨,吵到最后,竟动了刀枪,突哈手下的一员大将竟失手打死了两名风国士兵。风军怨声四起,正嚷嚷着要和雪国开战,替冤死的将士报仇雪恨,并有人探得消息,说突哈居心不良,只把风国当成垫脚的,其实想独霸乌岭,继而独霸整块剑北之地。风军一怒之下,竟把雪国骑兵从岐黄关赶了下来,并死死守在关前,不允许雪国士兵靠近关外三丈之地。
本已准备退守澜沧关的马彪,便捡了个便宜,十分厚脸皮的坐享风军打下的江山,在关内休养生息。
说这消息时,斥候脸上都挂着意外之喜。九辰沉眸片刻,见季剑也露出困惑之色,便笑道:“阿剑,此事你怎么看?”
季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冲动的少年,听了这话,眉间便多了分冷静自持,道:“当年和鬼方交战,这个突哈坐山观虎斗,没少给咱们使绊子。此人长相虽粗犷,却阴险狡诈、心思缜密,极擅操纵人心。素闻突哈治军极严,而漠北诸部长途奔袭,还要仰仗风军提供的粮草,这个关键当口,怎会因为一块地盘和风军起了冲突?”
九辰微微点头,显然也是这个想法。他默然深思半晌,脑中隐隐有一个念头闪过,却不敢轻易宣之于口。
季剑正等着和九辰仔细探讨一番这个疑惑,可过了半天,九辰不仅没吭声,嘴角还十分古怪的浮起一抹极轻的笑意,季剑大为不满:“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九辰面不改色,故意皱了皱眉:“你少疑神疑鬼。”
季剑暗暗把前因后果搜寻一圈,脑中灵光一闪,似是探得了天大的秘密,促狭笑道:“这事儿,恐怕与你风国那个表妹脱不了干系。”
想通了这一关节,季剑忽然觉得全身都松懈了下来,随意攀住九辰肩膀,一阵坏笑:“我本以为,你那表妹兵压剑北,只是拿你当借口,好堵住悠悠众口,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反了。也难怪,她非要当着三军的面撕毁和旁人的婚约。”
他一口一个表妹,叫得要多顺口有多顺口。九辰板着脸,耳根一热,恼怒道:“你胡说什么?”
季剑脸皮甚厚的道:“我是说,有你表妹相助,咱们这场仗好打多了。”
九辰忍无可忍,正想挥拳教训他一顿,外面忽有将士来报:夜照国的运粮车已抵达月城。
这才真真是意外之喜,连九辰都没有料到,舒靖的办事效率竟然这么高。粮草一到,三军再无后顾之忧,季剑雀跃之外,压在心头许久的疑问,也再也憋不住:“阿辰,你到底使了什么法子,竟然骗来夜照国这么多粮草?”
九辰瞥他一眼,轻描淡写的道:“我答应了舒靖,送他一件礼物。”顿了顿,又正色道:“岐黄关既未失守,咱们只怕要改变计划。”
季剑正有此想法,立刻摩拳擦掌,星眸神采飞扬:“今夜,咱们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两人想法不谋而合,顿时困意全消,迅速穿好铠甲,和郡守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召集将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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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毒发,景衡便命宫人反复熬煮离恨天留下的那一束薜荔枝,按时给子彦灌下。这方法虽笨,倒着实有些成效,子彦虽然依旧昏迷未醒,脉息却平稳许多,面上乌青也消退不少。景衡也更加笃定,只要能寻到这薜荔枝生长的地方,再带一些回来,子彦体内的毒便能得解。
期间,巫王也曾把东方怙从军中叫回来,让他用红蓝草粉为子彦调理。可惜那红蓝草成效甚微,还险些害得子彦再次毒发。巫王只得作罢,立刻从暗血阁抽掉了部分血卫,去探寻那毒薜荔的下落。
从芷芜苑出来,正是正午。阳光暖融融的洒在人身上,十分舒服,巫王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心中焦灼的,却是另一件要紧事。
整整过去五日了,他几乎调动了宫中所有影子,都没能探查到王使和巫子玉的下落。
这几日,只要想起那袭金衣,便忍不住心痛如绞,愧疚难安。祭旗那日,他本已在暗处安排好了人手,只要九辰起了杀心,他们会立刻冲过去解救巫子玉。他万万没想打,巫商会亲自出手。这种感觉,令他既愧疚又深觉羞耻。明明前一日,他还以血为誓,要护子玉周全,可第二日,就险些让子玉命丧九辰剑下。那人,定然已对他失望至极吧。
正自郁闷着,远处忽然传来一叠声的“王上,喜报!喜报!”
晏婴举着一份战报,领着几名青袍小内侍,从远处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满面红光的道:“王上,昨夜殿下和季小侯爷兵分两路,星夜驰援乌岭,已把风军和漠北骑兵逼退岐黄关,收复壁亭指日可待啊!”
这喜讯来得太过突然,巫王心头积压的阴霾一扫而空,激动地踱来踱去:“这是大喜!他们果然没有辜负孤的期望!”先下令大赏三军,又问:“世子伤情如何?可需加派医官?”
说着,便接过战报,仔细浏览起来。字迹刚劲有力,一笔一划,皆有棱有角,确是九辰的字迹无疑。巫王把战报反复研读了三遍,通篇都是在详述昨夜战况,连一个赘字也没有,末尾只有一个简单的落款:末将九辰拜上。中间几句倒提到了将士们的伤亡情况,却只字未提自己的伤势。
巫王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少年一身黑袍,独坐在灯下奋笔疾书的情景,墨玉般的黑眸,如星辰般漆亮,俊美的面上,隐有未消散的肃杀之气,冰冷迫人。他想象着那少年单薄而削瘦的背影,一股莫名的钝痛从心底涌起,忽然想靠的更近一些,替他遮风挡雨,消去满身伤痛。可惜,除了这封战报,他什么都看不到摸不到。有些东西,似乎如断线的风筝般,渐渐脱离他的掌控,越行越远。
晏婴似乎低声说了什么,他却充耳难闻,只失神的望着白茫茫的天空,心口仿佛缺了一大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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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北守将大多是季礼一手提拔上来的,九辰和季剑以前常和这些叔伯厮混在一起,熟知他们的脾性,指挥起来倒也得心应手,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岐黄关虽然守住了,风军和漠北诸国并无败退之像,日后的战事依旧很艰难。一众老将见到两个少年,不由想起逝去的季侯,恻然许久,才聚到帅帐中细细汇报近段时日胶着的战事。因为顾忌到身份之别,众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捉起两个孩子嘘寒问暖,可眼角眉梢的关切之意,却是半点不掺水分,令九辰和季剑颇为感动。
这次的援军,是从威虎军抽调出来的,光破虏营和死士营就各占了六营。为防止老将间起冲突,季剑只点了两名稳重的年轻将领做先锋,把老将都留在了沧溟,而九辰只带了行事沉稳的穆寒和宗玄。
议事完毕,已是深夜。九辰自回帅帐,虚脱般在案后坐下,已是冷汗透衣,面白如纸。剑北正是苦寒之季,夜里滴水成冰,地面结着层层霜花。帅帐里虽然架了火盆,铺着厚厚的貂皮毯子,却丝毫挡不住沿着帐子缝隙渗进来的寒意。
体内的刺心草又在蠢蠢欲动,如一根根寒针,在经脉间游移。九辰只觉四肢百骸都被一寸寸撕裂般,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在人前强忍了一夜,他终于可以偏过头,毫无顾忌的吐出一口黑血。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紧接着,帐门被掀开一角,却是青岚手握石斧闪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纤细人影。
九辰伸开惨白的指节,强撑着桌案起身,未及抬头,那人已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清幽如兰的皓颜,水眸一弯,唤了声:“阿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