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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饭点, 祝心音将楼上两个女孩叫下了楼来吃饭。
饭菜已经被摆上桌, 四人入座,祝心音温温柔柔地开口道:“皙皙,别拘束, 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明骏也一边提起筷子,一边对乔皙道:“皙皙, 你多吃点, 还在长身体, 哪能这么瘦?”
说着又挤了挤眉毛, 示意她去看一旁正在埋头啃排骨的小女儿, 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看见没?她那么能吃,你多学学她!”
乔皙原本有些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这会儿被明骏一逗, 当下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明菀后知后觉, 等到啃完了那块排骨, 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是自己, 当下便恼羞成怒道:“爸爸!”
明骏忍着笑轻咳一声, 突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语气微微沉了下来:“你哥呢?这臭小子, 怎么成天的不着家往外跑?”
“瞎说什么?”一旁的祝心音瞪了他一眼, “儿子的事情你半点不上心, 我不是告诉过你?他这周去苏黎世参加比赛了!”
经妻子这么一提醒, 明骏才反应过来。
错怪了儿子, 明骏颇有些不好意思,“我给记成下个月了……就让他一个人去?没人陪着他?”
明莞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插嘴:“国家队一共六个人参赛,哥哥这次去瑞士是江教授带队的!”
说着她又转头朝乔皙道:“小乔姐姐,我很你说,我哥哥他好厉害的!他这次是去参加IMO,IMO你知道吗?就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哥哥这么聪明,这次肯定能轻轻松松拿个金牌回来的!”
乔皙被吓得咽了一大口口水。
好、好厉害啊……这是被惊呆了的乔皙脑中冒出来的唯一想法。
她当然是知道IMO这个比赛的。
从前还在家乡时,西京一中也是整个西北地区最好的高中,可过去十年,西京一中统共也不过就出了一个IMO银牌。
这位“银牌”师兄后来保送去了P大数学系,毕业后又去了国外名校深造,多年来一直为老师们所津津乐道,直到现在也是西京一中的一个传奇。
只是祝心音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她瞪了一眼明莞,提醒的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悦:“菀菀。”
明莞吐吐舌头,心虚的低下了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不毒奶了。”
“不是说你这个。”祝心音的语气更严厉了几分,“和哥哥一起参加比赛的都是很厉害的对手,没有谁能随便拿金牌。你这样说,不光是不尊重哥哥的对手,也是不尊重他的努力。”
一旁的明骏见状,赶紧拍了拍女儿的脑袋,从旁打圆场:“你还吃!妈妈说的听见了没?”
明莞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显而易见,明莞并不同意祝心音的说法,而是固执地认为自家哥哥很厉害。
至于乔皙,她和明莞的意见完全一致。
在她看来,除却那么几个数学特别强的国家,剩余大多数国家派来参加IMO的国家队六人,至多是从几十万中学生里选出来的佼佼者。
可中国派去参加IMO的国家队六人,却是从几千万中学生里选出来的天才。
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乔皙实在想象不出,这个未曾谋面的同龄男生,会是怎样的人。
***
等到饭后水果端上来,祝心音挑了一片蜜瓜递到乔皙面前,语气和蔼:“皙皙以前在家的时候,暑假都是怎么过的?”
暑假……
以前爸爸还在的时候,每个暑假都会给她报上几门培训班,等到他有空了,便再抽出一两周的时间带她去旅行。
只是爸爸走了之后,这几年的暑假乔皙都是在大伯家的店里帮忙照看店里的生意。
乔皙迟疑了几秒,然后道:“就是……在家看看书。”
“这样啊。”祝心音想了想,然后便雷厉风行的给她安排好了去处,“你明伯伯和你说了没?等开学了你就和菀莞他们一样在附中上学……附中有新生夏令营,你也去参加一下,正好和同学们提前熟悉。”
盘腿坐在一旁沙发上的明菀刚结束了一局游戏,听见他们俩的对话,她放下手机,将脑袋凑过来——
“妈妈,那小乔姐姐以后怎么住呀?”
说起这个,祝心音便忍不住埋怨起了丈夫来。
明骏事先没和她商量半句,不声不响就将小姑娘接了过来,像是生怕她反对似的。
可该张罗的事情还是一件不落的摊在了她的头上。
这会儿她半点准备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故意要怠慢人呢。
还没等祝心音开口,明菀便又抢先道:“妈妈,让小乔姐姐住我隔壁好不好?”
祝心音看女儿一眼,语气嗔怪:“住你隔壁就要被你烦死了。”
明菀信誓旦旦:“我保证不会去烦小乔姐姐的!”
祝心音想了想,然后又转头看向乔皙,耐心的同她解释道:“家里其他的房间都还没收拾出来,今晚你先住菀莞隔壁那间房,等明天你再挑一间你喜欢的当卧室,好吗?”
祝阿姨这样问,乔皙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还是觉得惶恐,当下便赶紧道:“不用再挑了,我住菀莞隔壁就很好!”
吃过水果,祝心音便带着乔皙去了楼上的房间。
房间很大,不过其中陈设简单,装修风格十分简约,入目尽是黑白灰三色,近落地窗的一面墙边摆着巨大的立式书柜,里面挤着满满当当的书册。
祝心音同她解释道:“这个房间以前是菀莞她哥住的,后来嫌她吵,就搬到另一头去住了。他的东西还没搬干净,这些书都是他的。你先这样住几天,等到下周我再找人来把书柜搬走。”
乔皙咬了咬唇。
她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爸爸去世之后,她便一直辗转流离在几个叔伯的家之间。
在三叔家,她还能睡在堂妹房间的榻榻米上,可若是轮到去大伯家住,那她便只能在堂姐房间打地铺了。
眼下明伯伯一家能够给她一个安稳的容身之所,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更何况,乔皙知道,自己贸然住进明家已经是对祝阿姨最大的打扰了,这会儿怎么还好意思再麻烦她费心?
念及此,她连忙开口道:“祝阿姨,房间很大,书柜放在这里也没关系,不用管我的。”
“傻孩子。”祝心音看着她,嗔怪的叹了口气,虽然还是和蔼的语气,可看乔皙的眼神却已经变了。
顿了好几秒,祝心音又开口了,这回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书柜搬了这里空出来一片,不好看。房间里家具也都是男孩子用的,该换一换了……周末让小张开车带你出去挑些喜欢的新家具。”
说完祝心音便出了房门,留下乔皙一个人在房间里。
乔皙茫然地站在原地,有几分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才惹得祝阿姨生了气。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乔皙抱着膝盖坐在床尾,突然就有些难过。
爸爸还在的时候,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旁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背后都可能蕴藏着深沉丰富的含义。
到了后来,寄人篱下的日子终于让她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领。
可就像刚才,她还是不知道祝阿姨为什么生气。
从前她住在几个叔伯家时,那几个伯母、阿姨每每生气,她是清楚明白地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的。
总归是有个由头的。
或许是因为学校里发新的辅导书了,需要交钱,或许是因为她又长个子了,旧的衣服不再合身,需要买新的。
又或许是因为……
乔皙咬住下唇:她知道了。
没有其他原因,祝阿姨只是不想让她同自己的儿子有过多的接触,所以才要将这房间里剩下的东西全都搬走。
其实……乔皙从前不是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对待。
只是这一次,格外的令她难过而已。
乔皙吸了吸鼻子,极力将眼眶中的那几分湿意压下去。
对于祝阿姨而言,她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对陌生人有防备之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小乔姐姐!”乔皙还在发着呆,门口突然探出来一个脑袋。
是菀菀。
明莞盛情邀请她来自己房间一起看动漫,迎着那么明媚的笑脸,乔皙实在说不出自己并不喜欢看动漫这样的话。
只是没过一会儿,乔皙便明了了菀莞的用意。
晚上八点整,明菀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两声,一条消息进来了。
是一张图片。
发件人:明屹。
明菀抱着乔皙的胳膊,就差哭天喊地了——
“哥哥临走前给我布置的习题我都是抄答案的!他现在要小测我肯定不会!小乔姐姐你不是状元吗?这题目对你肯定很简单的你救救我吧!”
乔皙呆了半晌,然后才愣愣道:“他、他不是在比赛吗?怎么有时间……”
“有的有的!”明菀泪流满面地打断她,“他就是变态!哪怕两场考试中间只有半个小时休息他也抓着我背书!”
好、好凶啊。
乔皙也再一次被吓到了。
“可是……”乔皙的声音十分没有底气,“我要是帮你做了……”
这不就是作弊吗?
“你救救我!”明菀晃着她的胳膊,“就这一次!”
两人之间还在僵持着,明菀的手机再次低低震动一声。
新的消息进来——
“十分钟。”
“啊啊啊啊!”明菀吓得又是抱着乔皙猛晃了一阵,“还剩九分半了!小乔姐姐你快看题目啊!”
乔皙被她摇得一阵头晕,就这样赶鸭子上架的,接过手机,点开了那张图片。
“怎么样怎么样?”明菀在旁边十分紧张,“十分钟能做出来吗?”
乔皙有些迟疑:“我好像不会……”
图片上的是一道几何证明题。
乔皙的数学成绩惯来不错,但她知道,这还是因为初中数学难度并不高的缘故,只要练习够多,绝大多数的题目都能一眼想出解法。
只是……眼前的这道题目,乍一眼看上去,她实在是没有半点头绪。
明菀在一旁哇哇大叫:“小乔姐姐你不是中考状元吗?怎么会做不出来?我完蛋了我完蛋了!”
“因为教材不同吧……我没做过这类题。”乔皙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你别说话,让我想想。”
说着她便拿起一旁的笔,开始试着在草稿纸上演算。
十分钟……
二十分钟……
直到半小时过去,乔皙才将面前的手机推开,在密密麻麻的草稿纸上圈出了一小块。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是证明过程。”
明菀如获至宝,赶紧将证明过程誊抄下来,又赶紧拍了张照片,发回给了自家哥哥。
想了想,她又打了一段字过去——
“虽然花的时间久了点,但都是我自己独立思考的结果!”
乔皙觉得这样骗人实在不好,更何况……
菀莞那个凶巴巴的哥哥,听起来实在叫她心生畏惧。
“万一……”
还没等乔皙将后面半句“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说出口,明菀的手机屏幕中间便弹出来一个语音请求。
上面的名字赫然正是明屹。
这会儿做完了题,明菀毫无心理负担的将语音接起来,语气还颇得意——
“你看!我说了我有好好看书的!你还不相信!”
“发错了。”手机里传来略微低沉的男声,声音有点冷,“我发给你的是我们的训练题。”
明菀:……
乔皙:…………
“所以……”手机那头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感情,但此刻听起来却如同大魔王一般恐怖,“是谁帮你做的题目?”
迎视着大魔王冷冰冰的目光,乔皙的脑海里一时间涌现出了无数想法。
——药是一定要喝的,想不喝是不可能的!
——就像菀菀今晚要做完二十页数学题一样天经地义,就像斑比今晚一定要洗一次全身澡一样理所当然,这碗药他一定要喝!必须得喝!
——可、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好凶啊……算、算了吧……实在不想喝那也没关系,反、反正就算真的感冒了,一周也就该好了吧……
——不行不行!感冒很容易会转成肺炎的!真到那个时候可就糟糕了!
只是,还没等乔皙将这无比有力的理由说出来,一旁的明屹就已经伸出手,拿过桌上那杯板蓝根,一声不吭的全数灌下了肚。
“哇。”乔皙笑起来,下意识就拿出了平时夸奖菀菀的口吻,“真——”
刚说出了一个字,乔皙立即反应过来,当下便将后面那个“乖”字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明屹一脸平静的抬头看向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真……”乔皙憋得一张脸通红,“真是条好汉。”
明屹轻咳了一声,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极其微弱、不易察觉的笑意。
乔皙突然发现,大魔王……可能只是一只纸老虎。
当然,此刻的大魔王是绝料不到眼前这个哭气包居然有这么大胆的想法。
尽管之前菀菀在他耳边念叨了无数遍小乔姐姐的聪明温柔,但仍不妨碍明屹觉得——
这个哭气包,有点蠢乎乎的。
明屹朝她伸出了手,“糖呢?”
乔皙:“???”
刚才她不过脑子说出来的哄小孩的话,他还真的要啊?
怎么好意思……
见面前的哭气包一副蠢蠢欲动想要溜走的模样,明屹已经抢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攥着少女的手腕,轻轻往前一拉,便将她拉得离自己近了些。
明屹眯起眼睛来打量着她,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语气懒洋洋的:“骗我喝完了药,就不给糖了是不是?”
被明屹握住手腕的瞬间,乔皙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身子猛地一颤。
本应该结结巴巴的哭气包突然超大声的吼了一句:“你干嘛啊!”
下一秒,在明屹略带几分错愕的目光中,乔皙甩开了他的手,几乎是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被独自留在房间里的明屹颇有几分莫名。
这是……生气了?
就因为他说她骗人?
看着是个哭气包,没想到脾气还挺大的。
明屹这样想道。
***
明菀推门进来的时候,乔皙还维持着身子趴在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的姿势。
明菀一看就吓了一大跳:“小乔姐姐,你不舒服吗?”
“……我没有。”乔皙从床上爬起来,脸上还残存着几分可疑的红晕。
“最后一盒香草味啦。”明菀递给她一盒雪糕,笑眯眯地开口,“给你吃。”
“谢谢。”乔皙将雪糕接过来,拆开包装,挖了小小一勺放进嘴里,终于感觉全身的温度有所下降。
“小乔姐姐——”明菀拉长了声调,语气里竟有几分闷闷不乐,“我说过了,你肯定会后悔的。”
乔皙手上动作一顿,疑惑道:“怎么了?”
“上次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去国家队试训,结果你把机会让给别人了。”明菀鼓着脸颊,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乔皙愣了愣,然后安慰她:“只是一个试训的机会啦,又没说一定能进的。”
就算她真的去了,恐怕连第一关都过不了吧。
毕竟像江若桐这样学了那么多年奥数的大神,都在明屹那里铩羽而归了呢。
一听她这样说,明菀更加生气了:“数学这东西是要看天赋的好不好?天赋不行多学十年又怎样?!”
乔皙敏锐地察觉到菀菀话中有话,当即便道:“……这不是你不做数学练习册的理由!”
隐藏的小小意图被戳破,明菀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管头管脚!乔皙皙你好烦!”
乔皙重新打起精神来:“你做了多少?拿给我检查。”
“我说真的啦,”明菀气鼓鼓的模样,“谁说人家进不了国家集训队?我看她马上就要进了!”
看乔皙没说话,明菀又迅速补充道:“昨天很晚她还问我要哥哥的电话呢,说是哥哥借给她一本书,她有几个地方看不懂要找哥哥问!”
“今天哥哥一大早就出去了,谁知道是不是和她一起去上自习了呀!”
“她这样天天拉着哥哥给她辅导,进国家队是迟早的事!你就不学学人家!嗨呀我好气呀!”
听完菀菀这一番话,乔皙愣了愣。
……难怪昨晚江若桐说不和她一起上自习,原来是因为她已经和明屹约好了。
原来……今天一整天,他们俩都在一起上自习啊。
难怪……外面那么大的雨他都要出去。
***
周一上午有两节《基础代数》的课,看着空荡荡教室里的其他三人,盛子瑜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好困哦。”
盛子瑜环顾了一圈,发现除了站在讲台上的戴老师,教室里的四个人,分别是——
学霸一号,乔皙。
学霸二号,韩书言。
学渣一号,沈桑桑。
学……美少女一号,盛子瑜。
戴老师站在讲台上唾沫横飞:“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但是不要灰心,代数学不好是正常,学好了才是变态。学代数,最重要的是开心。老师我向来都是是倡导快乐代数的——”
乔皙一边默默地记着笔记,也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同学。
坐在她旁边的男生叫韩书言,戴一副细框眼镜,模样白净斯文。
听说他在附中初中部的时候成绩便常年保持在前三,数理化实力非常强,因为正在准备九月份的奥数省级联赛,所以他选了这门课。
至于其他两人……
盛子瑜理直气壮:“反正都是睡觉,在哪里睡不是一样?”
而沈桑桑,那个上次同乔皙起了小小冲突的女生,在课上的绝大多数时间,她都是满脸春心荡漾的托着腮望向门外。
盛子瑜悄悄和乔皙咬耳朵:“她在等助教。”
连戴老师都语重心长道:“沈桑桑同学,别看窗外了,看一眼戴老师吧。”
顿一顿,戴老师又叹口气:“是我让他别来的……大家体谅一下老师,他坐在教室里我紧张,压力太大,讲不好。”
虽然大家都没说那个助教是谁,但……乔皙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