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让其实一直不怎么明白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教导主任总是喜欢盯着他!
就连他们班主任都没对他那么上心到偶尔打个电话让他报备一下方位,唯恐他又去做什么危害天下的事情。
张不让把手机移开了点,从口袋摸出根烟咬着,苏未凉从善如流的伸手替他点上烟,打火机响了声,火焰燃起,张不让敛眼,他的眼里闪动着那摇曳不定的火花。
潘德州在那头问他,“你真的在图书馆?”
周围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一双双眼睛沉默不语的盯着张不让看。
只见后者脸色不变,依然是那么的恬不知耻道:“对啊,图书馆还蛮凉快的。”
陈余响一抹额上的汗,还真是凉快呢。
张不让把烟从嘴边拿下吐了个烟圈,眼神落在指尖那微小亮光的烟上,他满不在乎的掸去多余的烟灰,瓷白的手腕上有着被割伤的一道小口子,此刻已经自动凝固住外流的鲜血。
那一点红有些刺眼,没等张不让伸手想把那刺眼的红给抹去的时候,潘德州说话了,“你抬头看一下。”
张不让好看的眉头疑怪的蹙起,内心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慢慢抬起了头。
教导主任捏着手机,此刻就站在对面冲他笑的和蔼可亲。
烟从张不让的指尖滑落。
完了。
那一瞬间张不让万念俱灰的只有一个念头,五千字检讨。
陈余响不明白张不让为什么抬头眼神越过他的时候,脸色忽然就变了。
连带着他们那边的人脸色也跟着一块变了。
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了嘛?
陈余响抱着这个疑惑也跟着转头看了过去。
他们的教导主任眼神和善的看着他们。
……妈呀,跑!
大脑死机三秒以后,所有人反应过来,就跟老鼠看见猫似地乱作一团,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教导主任的声音阴森森的传了过来,“谁再跑一下信不信全记过?还想不想好好毕业了?”
这句话一出来,动作就被定格住了似地,张不让一直淡定自若的站在原地不动,苏未凉悄声道:“阿让哥,你怎么不跑啊,我掩护你。”
张不让眼神不变嘴唇微动,“你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老潘不认识我?”
陈余响从椅子上站起来,老老实实的站到一边低头一副认错的良好态度。
张不让眯眼捅了捅苏未凉,“你学学人家装怂的态度,学好了装对了,能从宽处理。”
陈余响听见了,也只是不轻不重的一眼朝他看了过来,张不让大大方方的看过去,却不想后者的眼神也不知道落到了哪里,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下。
……跟个二傻子似地。
张不让正想着,就忽然瞥见潘德州的眼神落到他身上,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张不让捏紧手机,眼神不自在的转移了一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低头对着地上。
直到老潘走到他的眼前问:“我跟你说过什么?”
“……抽烟要抽中华。”
“我让你最近放老实点,你怎么就不听?!现在居然还敢骗老师了,胆子大了呀,你不是说你在图书馆看书吗?”
张不让沉默了会儿道:“老师,我语法有问题,我的意思是我正要去图书馆看书。”
有人没绷住笑了,潘德州也笑了,“不错啊张不让,死到临头了还是那么喜欢油嘴滑舌。”
苏未凉有些纳闷道:“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啊?不是下午都放学了嘛?”
潘德州的注意力立马被这句话给转移了,火气嫁接到苏未凉身上,“你也知道下午放学了?你们一堆住校生是怎么从学校里跑出来的?是不是又去翻后门的墙了?”
他说的是唾沫横飞,“你们晚自习还想不想上了?不想上我打电话让家长过来把你们领回去。”
苏未凉嘟囔道:“老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潘德州环顾四周,个个都低着头怕被他眼熟不敢跟着对视,他冷笑道:“有人打电话给我,举报你们来这聚众斗殴。”
那一瞬间,张不让跟陈余响的眼神不约而同的撞上了,彼此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哪个龟孙子举报的,聚众斗殴是那么乱用的嘛!
坐实了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张不让想了想开口挽救道:“老师,你听我解释。”
潘德州干脆道:“我不听你的,陈余响,你来说。”
那瞬间,陈余响能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友善的眼神,他无端感到一阵压迫感。
陈余响脸色不变,面色不改的撒谎道:“老师,其实我们来这里,是来交个朋友的。”
……what?
张不让眉梢一抬。
陈余响难涩道:“培养培养感情……”
潘德州感慨道:“编的真好,还带着人过来培养感情。”
陈余响默然。
他的真实目的,真的就是这个啊。
他垂死挣扎道:“……互相认识,促进彼此友谊嘛。”
他们都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看着彼此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好像真就是那么一回事似地,
潘德州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为难你们,都快毕业了。当然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好,不然我怎么没喊上别的老师一起过来。”
这句话的意思是……有转机了。
有点难以置信啊。
“这样吧,张不让。”
张不让一被点名,整个人都不得不精神起来,抬眼看着潘德州。
“你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给我背一背。”
张不让脱口而出,“谁在酒吧里背这个?”
张不让有些懵逼,这事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什么关联吗?
潘德州反问:“让你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好吗?”
“这螃蟹有毒好不好。”
“那你吃不吃?”
“……吃。”
难道上了年纪的人都那么喜欢搞怪嘛?
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不按常规出牌,只是张不让没想到他居然也会被抽中牌。
他认命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本来也就没发生什么事,教导主任来早了一步,只能看见一群从学校里跑出来的住校生在这捣乱。
潘德州看了看张不让跟陈余响,感慨道:“没想到你们当初闹成这样,现在居然也能心平气和的出来培养感情。”
陈余响:“……老师你不是不信嘛。”
这话直接被忽略,教导主任忽然来了兴致,“过来,我来给你们拍一张。”
“…………………………”
这什么走向!
张不让脸色犹如便秘一般的想要拒绝,然而陈余响已经大方自如的走过来没有给他机会说不,露齿一笑,“好啊。”
于是有生以来他们的第一张合照诞生了。
陈余响意味不明的来了一句,“张不让,没想到我们有天居然还能合照。”
张不让冷笑:“你喜欢可以留着当以后的遗照。”
“……”
潘德州笑一敛,“好了,我已经保存了证据,现在就放过你们一次,以后你们再闹事就新帐旧账一起算,别以为快毕业了就可以无法无天,现在都给我回去,晚自习到我办公室来面壁思过。我回头就跟你们班主任说,让他们好好注意一下你们,看看你们现在像什么样子。”
“……”
这都是套路。
以后不想老实都不行了。
秦困海从头到尾都被忽视了个彻底,他心里一直盘旋着一个疑惑,忍不住扭头问旁边的人,把那个疑惑问出口,“我表哥以前跟张不让是怎么回事?”
对方瞟了他一眼,慢吞吞道:“他们以前在篮球场的时候打过一架。”
秦困海忍不住道:“这好像没什么吧。”
对方感慨道:“是啊,裤子不小心被扒了然后迫不得已的溜了一圈鸟,这好像也没什么。”
“……”
“然后去主席台上检讨的时候,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秦困海:“……为什么?”
“检讨的版本不对,都觉得对方的是错的,自己讲的才是对的,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了。”
“……”
“你家表哥被人一脚从主席台上踹了下来,幸亏主席台不怎么高啊,他也就不小心磕掉了几颗牙而已。”
怪不得陈余响一提起张不让就捂着牙。
合着现在安的是假牙了。
秦困海震惊了。
张不让原来……如此凶残!
如此凶残的张不让被训的一脸失魂落魄的回家吃饭,同时心不在焉的想着究竟是谁举报的。
苏未凉一脸苦逼样的跟他挥手告别,张不让报以无限同情,又想起老师明早让他去办公室一趟好好反省反省。
……大概是要站几节课的墙角吧。
张不让低着头自顾自的想着,快到家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的脚步一停。
抬头,不远处郑容予站在一辆黑色的车旁正笑着看他。
张不让眯了眯眼,没由来的心里涌上一股烦躁,“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走过去的意思,郑容予就走过来。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你瘦了。
张不让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他能看见郑容予的鞋子黑漆发亮,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好像对方脚上穿着价值不菲名贵的皮鞋,而他就只是摊边随便花点钱买来的运动鞋。
还是促销打折的。
郑容予亲昵的感慨道:“你的手机是不是坏了?怎么我打过去的电话就没通过呢。”
他笑吟吟道:“我给你换一个好不好?”
“……不用,下次兴许就通了。”
沉默了会儿,张不让又问,“你怎么来了?”
郑容予看着这个人的侧脸,他的眉眼有些不耐,侧脸如半个月牙似地白的过分却也不自禁想让人伸手抚摸一下那被完美勾勒出来的线条跟轮廓。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是那么的美好呢。
郑容予的笑也不自觉地柔软了许多。
“我想你了,张不让。”
他的语气柔软的不可思议,也带着另一种压迫的轻快,“我想你了,所以来见你。”
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微倾,凑近了这个低头沉默的人。
“天凉了。”
“张不让,你不请我上你家去坐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