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七十七章(1/1)

第七十七章

了空走出石屋, 右手微微抬起, 几根手指微微曲起, 指尖仿佛有着盈盈红光, 发出桃花花色的盈亮。

随后他放下手, 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世界的情爱, 果真让人不可了解。

周佩璇身上的枷锁是什么?是她作为周宰相的女儿,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她获得“盛京第一美人”后无数赞誉将她推到高处,她站在那个位置,无法低声下气,只能够高高在上, 成为才女美女,受他人追捧和敬仰,让她没有办法容忍自己身上有任何瑕疵。于是她和宋嘉誉的联姻失败,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瑕疵, 哪怕对方是公主亦如此,她的骄傲让她无法低头,更不允许自己低嫁,更不允许留在盛京委曲求全,于是选择了主动和亲。

周佩璇的执念呢?她真正的执念, 不是对宋嘉誉求而不得, 而是一意孤行, 以为爱名, 发动了那次战役,血流成河,无数无辜的孟国人被诛,尸骨成山,留下一座死城。

这是周佩璇的枷锁与执念。因爱而拥有的执念,然而这执念的重量早就超越了所谓的爱,人们常将爱情视为最不可神圣的感情之一,落到实处,才会发现,有时候它也不过如此,很多东西都远远在它之上。

安和公主深深的枷锁呢?她的身份,就是她的枷锁,她拥有这个身份,于是就会做好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然后在这身份之内,力所能及的让自己活得痛快。这个身份禁锢了她,同时她也利用了这个身份来达到某些目的,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但是,在这平衡之内,她的内心仍旧有所向往的一切,疼爱她的父母,关心她的哥哥姐姐,甚至是和她相濡以沫的丈夫,以及可爱的子女。

安和公主的遗憾呢?她的遗憾,莫过于对长子硬性要求,这个孩子不像孩子,而是一颗棋子,必须摆在某个位置上的棋子。她恨自己,不能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般对待他。

……

了空想到这里,嘴唇勾了勾,聪明人做事,永远让你抓不到把柄,永远考虑周到又谨慎。

安和公主慕西的遗憾,莫过于慕灏。

宋嘉誉自己的遗憾,也是生为人父,只能如一个臣子对孩子交流,在他的成长岁月里,没有扮演任何父亲的角色,没有担当起自己的责任。

弥补今世遗憾,仿佛只是简单的一句诉求,但当安和公主慕西和宋嘉誉自己的遗憾都相同呢?两人的遗憾都是孩子,都是慕灏,既然要对这个孩子弥补今生遗憾,这势必代表着得让这个孩子出生,也就意味着他们必然得再次牵扯在一起。

宋嘉誉永远都不会承认他对安和公主有别样的感情,否则周佩璇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巨大的笑话,原本对于感情问心无愧的他也会无法容忍自己的背叛,更何况那个人与他立场永远势不两立,这一生,她活着,他们无法成为恩爱夫妻,她死了,他能守着的也只是她的尸体,以及他们曾用心守护的权利平衡,还有这天下太平。

更何况他姓宋,这个姓氏,让他永远也没有办法纯粹的做自己。

就像安和公主沈慕西一样,她也永远都无法真正的纯粹爱着他。

……

了空叹了一口气,在见过了人世间的各种爱恨情仇后,仍旧不懂人类这复杂的情感。

宋嘉誉最爱的是他的女儿,然后最遗憾的却是那个他并不曾太过用心关爱的儿子,当可能拥有下一世时,他想弥补的是那个似乎并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儿子,而不是被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

对待女儿,这一生他没有半点愧疚与不甘,所以哪怕下一世,他们不再成为父女,他也能如常对待,对待儿子,却又是另一种态度了。

了空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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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和孟古昇见面,照旧时间地点都由慕西自己决定,并让两位保镖站立在不远处,甚至为了以防万一,她和孟古昇坐的位置,中间还有些阻挡,换言之,就算孟古昇有什么坏心思,慕西也有缓冲的时间。

孟古昇前来赴约,一看到现场的一切,立即明了似的勾起嘴角,脸上的讽刺意味甚浓,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慕西则悠悠的打量着他。

她想知晓,这个人就是只是单纯的孟古昇,还是孟国太子孟古勒。

孟古昇走到慕西对面坐下:“果然不愧是当过公主的,惜命得很。”

这就是讽刺她贪生怕死了。

慕西轻轻一叹:“没有办法,谁让我真怀着孕,身体处于最脆弱的时候?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想对我腹中孩子不利,这种人是不是禽兽不如?”

孟古昇冷冷的看向她。

慕西嫣然一笑:“孟少,我又不是说的你,你怎么像被骂了似的。”

“明人不说暗话,你约我来做什么?”

“我也想问孟少想做什么呢,我们无冤无仇,你却想通过他人之手伤我腹中之子,我实在想不通,只好邀请你来,亲自询问因由了。”

孟古昇斜靠在座椅上:“你这面目,苏嘉誉见识过吗?”

慕西挑挑眉:“原来是为了叶佩璇,真是伟大……孟少的所作所为,真是让我佩服不已。”

“哪及得上你,三言两语就可让人对你知难而退,真是让孟某受教了。”

“有用就行了。”慕西笑笑,“不过同样的话送给你,我姓沈,你姓什么?”

“你以为我像尚瑜欢那么好骗,三言两语就被你吓走?你们沈家那么多合作那么多关系网,真能因你一人就对我们孟家出手?更何况,商场也没那么简单,公主在大盛朝住太久了,还没有能完全适应现代社会。”

慕西沉沉的看了孟古昇半响,笑了:“你并没有恢复记忆。”

孟古昇眼眸深沉。

慕西拍拍手:“真是爱得深沉,在没有恢复记忆的情况,只凭叶佩璇三言两语之下,就能够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和你上一世相比,对叶佩旋的爱,只增不多。”

孟古昇依旧沉默。

慕西继续道:“你知道你上辈子的身份吗?知道你上辈子和叶佩璇的关系吗?我想叶佩璇肯定没有告诉你,否则你怎么可能会为了她,想对我下手?不过你这人真是矛盾,既然如此爱她,想帮她回到苏嘉誉身边,当初又何必算计苏嘉誉,你不算计,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咦,叶佩璇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她那么爱苏嘉誉,知道是你的手笔,竟然就没有恨你……”

“你少挑拨离间。”孟古昇有了三分怒意。

慕西的暗示太过明显了。

想让她肚子里孩子出事的究竟是孟古昇还是叶佩璇呢?如果是叶佩璇的话,她自己不出手,让孟古昇去做,到时候承担了后果的就是孟古昇,如此一来,叶佩璇就能够得偿所愿,同时还能够报复孟古昇让叶佩璇同苏嘉誉分离。

“我只是合理推测而已。但和叶佩璇无关的话,也很有可能。因为你一向喜欢做如此矛盾的事,这辈子如此,上辈子也是如此。哦,你不记得上辈子,那一世,你娶了叶佩璇,对她千宠万宠,你们甚至还生儿育女了……但你依旧任由她思念着苏嘉誉,甚至亲自带她去见苏嘉誉,如此伟大的丈夫,我从未见过。”

孟古昇双手紧紧的捏紧。

慕西思索了一会儿:“你上辈子是个失败的太子,无能的王,上对不起列祖列宗,下对不起孟国子民,甚至连妻子爱的都是别的男人,失败得彻底……这一世,你依旧想重复上辈子的人生?”

“沈慕西,你怕了。”孟古昇笃定的开口,“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考虑孟家,不得对你下手吗?”

“怕吗?的确有点怕呢!”慕西懒洋洋的出声,“我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介意看看戏。你看吧,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意外发生,车祸啊,摔倒,高空掉下来啊……背后是否是人为,谁也不知道,因为只要出点钱,总有人愿意当挡箭牌,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更加有意思的是这些人和出事的人无缘无故,更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否故意,背后是否有隐情……我腹中孩子出事,第一个出这种意外的就是叶佩旋……”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有的是钱,我们家还有的是人脉。而且我还很幸运,嫁的人也有人脉……所以这样的意外应该会继续发生,比如你的兄弟姐妹或者父母……”

在孟古昇发怒的时候,苏嘉誉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苏嘉誉看了孟古昇一眼,打开进入坐席横着的装饰小木门,将慕西一把拉了出来,慕西瞪大眼睛看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嘉誉直接拉着慕西走出这家店。

孟古昇却追了上来:“苏嘉誉,你把阿璇彻底忘记了吗?”

苏嘉誉脚步一顿:“你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孟古昇脸色难看:“我并不后悔,因为你并不值得她的爱。”

苏嘉誉没有理会孟古昇,带着慕西离开。

走出这家店后,苏嘉誉才皱着眉头看她:“不要做这种事,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永远都先下手为强,要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不介意是否误伤。

慕西感到莫名其妙,不想理会这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自己走在前面,不过走了两步后,她又回过头来,对他似笑非笑:“苏嘉誉,你先告诉我,你喜欢过我什么样子了?”

苏嘉誉拧眉,闭了闭眼睛,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当他睁开眼睛后,走到她身边:“有些事,交给男人来做就可以了,你不需要什么都自己解决。”

慕西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

慕西看了看自己身上,检查了一遍,还是觉得古怪:“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了?听到我和孟古昇对话了?哎呀,我说会让孟家人出意外,买凶什么,都是吓他的而已,我哪有这个渠道。”

苏嘉誉怀疑的看着她。

慕西眨眨眼睛:“你有这个渠道?”

苏嘉誉收回视线:“我并不知道你和孟古昇说了什么。不过,你还想□□?”

“吓吓他而已。”

苏嘉誉摇摇头。

慕西决定和他讲道理:“这可不是我的问题,要怪就怪孟古昇自己,我和他无冤无仇吧,但他竟然指使尚瑜欢来伤害我,幸好的聪明,否则就摔进水里或者被推到在地,那我们的孩子不就危险了?既然孟古昇有这个想法,那就得从根源上解决,否则天天惶惶不安的预防,身心都会感到压力,得不偿失,不如直接找他。”

苏嘉誉这一次停下脚步,认真的打量她。

慕西迎上他的目光,没有怯意。

“嗯。”

苏嘉誉轻轻开口。

从源头上解决这问题,这孟古昇当然不是源头,真正的源头是叶佩璇。他竟然无法分辨,她就是故意这般暗示,还是她其实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但他却不想看到一个心思甚重的沈慕西。

苏嘉誉拉起了她的手,没有握在手中,而是像电视剧里的大夫一样,替她把脉的动作,这古怪的行为让她不明所以:“你在干什么?突然学医了?现在都不这么看病了吧……”

苏嘉誉没有说话,他平静的放开了她的手,然后手轻轻的按到了她心脏的位置。

噗通噗通,那跳动的节奏,通过他的手,传递到他的心口,才让他高悬着的心慢慢回落。

那是生命的节奏。

他闭着眼睛,只有这样,才能够掩饰掉那滔天的情绪起伏。

她活着,就在他面前,不再是水晶棺里的一具尸体,而他也不需要无休止的坐在那石屋,煮茶倒水,而他对面的杯子,永远满杯,那茶水的主人,永远都不会起身与他共同品茶,然后挑三拣四,故意找茬。

“你怎么了?”慕西有点被他吓到。

苏嘉誉摇摇头:“回去吧!”

“你开车了吗,你的车呢?”

“没有。”

“那你怎么来的?”

“打车。”

慕西张张口,为什么打车呢,却没有问下去,因为他显然不太正常。

苏嘉誉自己知道,以他自己的状况,哪里可能自己亲自开车过来。他只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她,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全都无所谓,就是想亲自感受一下那心跳在跳动的感觉,如此的简单。

虽然他明明就知道这是真的,依然要自己亲自确定,只有这样,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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