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麦瑞,一时觉得心情格外复杂。
从前只觉得她优雅自信,竟不知道她也有过一段这样的过往。
真是巧啊,竟然也是因为心脏病。
她见我只是听着不说话,转过身来对着我说:“这个世界很大,生命也很长,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因为我不想让城铭再跟我一样,失去自己的挚爱,然后守着时光终老。”
“季城铭的挚爱?”
我有些不解。
她笑了笑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具体我也说不清,城铭第一次带你去我店里的时候我就隐隐觉得他对你有些不太一样,后来他口中频繁提起你,我便越来越确定,他待你确是特别。”
“季城铭的性子深沉,我时常看不透他,他待我到底怎么样,我心里其实并没有分寸。”我坦承。
“你可知昨晚,她本是跟我和开泰在一起,突然下起暴雨,他担心你一人在家里害怕,便冒着风雨硬是半夜赶了回去,能叫城铭这样记挂的人,又怎么会不在他心上,季城铭是一个极其理智的人,他思考问题向来不会有太多的感*彩,我本来是不相信他会为谁去丢了性命的,但是自从你出现以后,我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了解他。”
原来季城铭从我上了夏程风的车时,便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踪,难怪会在关键时刻救了我。
我见麦瑞神色坦然,这才迟疑道:“我还以为他喜欢的人是你。”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抚了抚额头,摆摆手说:“怎么会,我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若是要在一起也早就在一起了,当初是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现在即便是他对我有意思,也未免太迟了,我心里只有我先生一人,再也容不下其他。”
“路还很长,或许一时半会走不到尽头,难道你永远都放不下他吗?”
“倒不是我不想放下,而是确实放不下。”
她的神情有些苦涩,笑道:“如果换了城铭,也定然是,他是一个长情的人,只是我想,他或许自己都没有分辨出什么是责任,什么是爱情。”
顿了顿,她问我:“江小姐,撇开你们现在的夫妻关系,你爱他吗?”
我想了许久,认真的点点头道:“我很在乎他,经常想见到他,也很害怕他突然死去。”
麦瑞听了我的答案,一脸所有所思的笑了笑。
“这就够了,爱一个人不需要爱的太深,离不开他时,就足以支撑过这一辈子。”她拉起我的手,眼神里满是祝福的说:“你们能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城铭以后就交给你了,不要再让他落了单。”
“你们在聊什么?”
我转过身,季城铭正站在入口处远远的看着我们,阳光下照在他的身上,带着惬意的温暖。
“他定是担心你才找了过来,自从你上次被绑架,他若一时掌握不到你的行踪便紧张的很。”
我听着麦瑞在我身后念叨,心里觉得温暖,笑看着季城铭。
他的神情竟有些难为情起来,走过来说:“麦瑞你又跟小暖说我什么了,她看我的眼神怎么这样奇怪。”
我挽着他的手,只是笑着不说话。
麦瑞语气酸溜溜道:“我怎么敢说季老板的坏话,山南海北的把你一通夸,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去店里,想知道我夸了你什么,自己问你老婆吧。”
说完她便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城铭牵住我的手,低下头笑看着我问:“她都说我什么了?”
我笑的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怎么觉得脊背发冷?”
“麦瑞说你喜欢我,我怎么都不知道?”
他微微蹙了蹙眉,一贯高冷的神情道:“她干嘛要跟你说这些。”
“究竟是不是真的?”我追问。
他抿了抿嘴,卖关子道:“你觉得呢?”
我嘻嘻笑道:“反正我是信了。”
他楼过我说:“你都信了,肯定就是真的。”
季城铭在医院里没有呆太久,一直在接听各种电话,始终没能空闲下来,最后池媛打电话来说分公司的人已经到了,他只好匆匆赶回家换了衣服,带着伤便又回了公司。
我去看夏程风的时候夏程程刚好回家给他准备吃的,我暗自庆幸,刚好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头上缠了一圈纱布,脸上有点轻微刮伤,伤在右手上,吊着石膏在胸前。
见我好手好脚的走了进去,一脸有惊无险的说:“你倒是福大命大,我真没想到季城铭会在最关键时刻冲进去救你。”
我坐在他身旁,不以为然道:“你这算什么,前一段时间我比你惨了去。”
他挑挑眉说:“婆婆和牙子怎么样了?”
我神色突然黯然了许多,声音也低了下来。
“婆婆没有救过来,凌晨五点去世了。牙子没事,正在病房休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他的脸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说:“带我去跟婆婆告个别吧。”
我点了点头,扶着他出了房门。
婆婆走时的面容还算安祥,夏程风站在原地怔愣了许久。
“婆婆被钝物砸到了头,颅内出血,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牙子。”我解释道。
他有些恍惚道:“其实,我最怕看见的,就是别人静静的躺在这里,不能说话也不能笑,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我误以为他害怕死人,便说:“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就出去吧。”
他对着婆婆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离开。
刚出门,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随着夏程风坐电梯上了医院九层,他带我从一扇扇病房门前走过,脚步果断,神情清冷。
我不知道他要带我见谁,心里不免有些忐忑。
走到最里面的一扇房门前,他才停住了身子,轻轻的推开了门。
是一间装修考究的病房,房间主色调是素雅的白色跟蓝色,里面摆放了简单的家具和精密的医疗设备。
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子,带着氧气罩似乎已经熟睡。
她床头的小桌子上放着白色的绣球花,高颈的玻璃瓶装着,还带着水珠,像是刚被人换过。
“她是我妈,夏珣,四区以前的工程经理。”
原来她就是夏程风的妈妈,二十年多前四海声名赫赫的女强人。
“我以前听周家麟提起过,他说你妈是因为一场工程事故瘫痪的是吗?”
他点点头,在她身旁坐下来说:“因为那场坍塌事故,我妈和季城铭的父母全部遇难,有的时候我在想,这样瘫痪在床的幸免一死,对她来说究竟是不是最好的结果,与其做二十多年的植物人,或许死亡也不算是更坏的选择吧。”
我走上前,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
因为常年不见日光,她的肤色异常惨白,面容却是十分清丽的,眉骨高耸,鼻梁挺括,长相有些英气却又不失风情,当年能说能笑的时候,想必也是一个极其惊艳的人吧。
这样一位美丽又有能力的女子,难怪能让程总入赘夏家。
“对一个心有乾坤的人来说,终日躺在这样一间冰冷清寂的房间里,确实比死亡更可怕。”
我叹道。
即便是美丽如何,即便是有能力又如何,如今这样活死人一般的躺着,程总身边不是还有伊莎,还有无数的女性崇拜者趋之若鹜。
他的日渐成功与夏珣的日渐消逝竟形成这样强烈的对比,或许正是人生的一种讽刺吧。
“只是我不知道我妈心里到底装了什么,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就这样苦苦撑着,二十多年了,我看的都辛苦。”
“她或许最放不下的就是你跟你妹妹,就像婆婆死前放不下牙子一样,生命有的时候脆弱的一瞬间就会分崩离析,有的时候又绵长的无情无尽,你要好好的,让她放心才是。”我劝慰他道。
他苦笑着说:“都说房子是人类的家园,可是因为房子又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包括婆婆所说的西区的那次失火事故,也是四海并购以后的第一个的楼盘,今日风光无限的四海,谁知道当年又赔付了多少条人命。”
我神色突然凝重起来,细问他道:“你是说,西区的那次失火事故是四海的楼盘?”
他点点头说:“是啊,当时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那场大火家破人亡。”
“你能找到当初赔付的死亡名单吗?”
“你要名单干什么?”
“我爸当年来海都经商,据说就是死于一场大火,婆婆当时说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现在仔细想想,很有可能我爸当年就是死在这场大火里。”
夏程风不解的看着我问:“当初死者都有确定身份赔钱的,你们家没有收到赔偿吗?”
“有是有,只不过我妈事后有来过一趟海都,回去之后整个人就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我总觉得她有事瞒着我,所以想弄弄清楚。”
“这应该不难,公司都有档案的,我去帮你找一找。”夏程风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