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那个午夜凶铃气的姜宴几乎暴走,后半夜也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总觉得屋里好像有人在看着她似的。一夜没睡导致她整个人像抽了大烟似的,双眼空洞无神,精神萎靡不振。
下楼的时候她碰见了文姨,文姨都被她吓了一跳。
知道她没事,文姨才放下心,提醒她道:“董事长今天一大早回来了。”
姜宴从二楼往餐厅看了一眼,果然,她的父亲和弟弟正坐在餐桌前吃饭,看那样子已经开饭很久了,却没有人在等她,好像完全忘了这屋里还有个人一样。她时常觉得那两个人真是陌生,她好像从来都没熟悉过一样,而他们也没有把她当做家人。
文姨小声提醒了她,“董事长脸色不大好,估计心情也不好,小宴你说话小心一点。”
姜宴有些想笑,她那个父亲几时心情好过?反正她不管说什么话,他该发火还是得发火,多说多错,这么多年来她学的最好的事就是闭嘴。
她慢慢下楼走向餐厅,餐桌前的两个男人顾自的吃着饭,听到她的脚步声却没有抬一下头,像是没看见她这个大活人一样。
姜宴一声不吭的坐了下来,她只想赶紧吃完早餐去上班,也顾不上面前的燕窝鱼翅有多么奢侈美味,反正对她来说都如同嚼蜡一样。
姜正远很快就吃完了,他把白瓷的饭碗往桌上一放,不轻不重的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姜宴心上一跳,果不其然,下一秒姜正远就沉着嗓音开口了。
“你那辆车是怎么回事?开出去第一天就成那样了,你到底会不会开车?”他拧着眉,脸上很生气,话语当中充满了不满和埋怨。
昨天她停车的时候明明已经尽量把擦痕藏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果然什么都逃不了这老狐狸的眼睛。
姜宴咽下口中的饭,低声说:“就是不小心擦了一下而已,我明天会去修车的。”
姜正远哼了一声,“小地方出来的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第一次开这么好的车太激动了是不是?”
这话里的鄙夷和轻视简直是没有丝毫的掩饰,姜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几个父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说出这种话,可自从她回了姜家,几乎是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样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觉得难受,久而久之耳朵好像有了自动过滤功能一样,即便是再讽刺的话,她都能充耳不闻。
姜正远白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姜宴,又问道:“上次让你见的那个青润制药副总的公子,见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怎么样?”
姜宴把饭碗重重放在桌上,一字一顿道:“不怎么样的意思就是,这门亲事没戏,黄了!你也不用再惦记了!”
她二十岁那年回到了姜家,二十四岁开始踏上了她的相亲生涯。这么多年来,姜正远唯一坚持不懈让她做的一件事,就是相亲。毫不夸张的说,姜宴这些年的相亲对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高富帅、矮富帅、高富丑,她统统都见过,经验多到足以写出一本百八十万字的长篇小说。
用吴桐的话来说,她见过的那些相亲对象,加起来都能办一个相亲网站了。
然而遇见这么多男人,她也仍然没有对哪个动心过。于姜宴来说,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过一辈子,男人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霍的一下站起来向外走,身后的姜正远也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提高声调,“我的话还没说完,谁准许你走了?你怎么这么没家教!”
姜宴背对着他没有动,餐厅里静的让人心慌,良久之后她才不带情绪地说:“我没家教是因为我从小就没有亲爹!”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给我站住!”
身后的姜正远气的脸色发青,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姜宴却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
正午的日光洒进科室里,薛昭站在窗户前,摆弄着墙角的一副骨骼模型,明明脸上一丝情绪都没有,可眼里却透露着冷冽之气。
站在他背后的程嘉阳搓着手,狗腿的笑着,“昭哥,你找我?这……有什么事电话不能说的,还非得要下圣旨召见我啊?”
薛昭面无表情的问他:“昨晚的电话是不是你打的?”
程嘉阳明知故问,装傻道:“啊?你说什么电话?我昨天喝断片了,不太清楚诶。”
薛昭眯了眯眼,一字一句的问:“真的不太清楚?”话音刚落,手上的模型“咔嚓”一声,头骨已经被他给拧下来了。
“昭、昭、昭哥,咱……咱们有话好好说,我胆小,经不起你吓。”程嘉阳用力吞了吞口水,惊恐的看着他手上那个白森森的骷髅头,舌头都已经卷成了大大卷。
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人都知道,薛昭不仅是个骨科医生,还是国家级散打运动员,让人断胳膊断腿就跟玩似的。曾经他只是从程嘉阳的腰上轻轻点了一下,程嘉阳就腰疼三天,每次跟妹子约到关键时刻就腰疼,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纵欲过度导致腰椎间盘突出了。
眼下他看着薛昭手上那个头骨,他就觉得自己头皮直发麻,急忙讨饶道:“昭哥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可我那么做也是为你打抱不平不是?你一向不爱惹事,我也是在为你出头啊。做兄弟的,怎么能看着你被一个女人骑在头上,你说对不对?”
薛昭气的咬牙,“我都说了用不着,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程嘉阳小声嘟囔,“你说的又不是人话。”
“你刚刚说什么?”
程嘉阳急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你说的就是史书,就是圣旨!”
“你知不知道你打扰到了别人睡觉?那位姜小姐昨晚快要气死了。”一想起昨晚姜宴的话,他就觉得头大。
程嘉阳也幽怨道:“我知道错了,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我对你以身相许?”
薛昭一脸嘲讽,“就算是同性恋我也不会找你的。”说完又补了一句,“牵一只哈士奇都比牵你有面子。”
程嘉阳:“……你的嘴这么毒就不怕下地狱?”
薛昭:“你长得这么丑不是也没下地狱?”
程嘉阳:“……是在下输了。”
打发走了程嘉阳,薛昭想了想,还是给姜宴打了个电话准备道歉。然而打了两三个电话,最后都被她无情的挂断了。看样子她这次是气的不轻。
薛昭叹了口气,无奈之下又发了一条道歉短信。
任谁都会觉得他似乎是在故意打击报复,但不管她之前态度多恶劣,打扰了她休息确实是一件挺没品的事。
事情一码归一码,再怎么说,他对昨晚的事确实是由衷的抱歉。
*
姜宴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室内设计,现在在一家装饰公司工作。尽管姜正远不止一次的提出让她辞了工作,去他的制药公司上班,但是姜宴坚持不去,久而久之姜正远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姜宴的专业和他的公司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去了也没什么卵用。
在装饰公司工作,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挤在工整死板的格子间里。姜宴最喜欢的就是公司里的布局,休闲随意,而且还很有创意,不像其他公司那样,一进门就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上班的时候姜宴一直昏昏沉沉的,就连开会的时候都忍不住打盹,整个会议被点了两三次。
而这也就算了,一个小时的会议当中,她的手机响了三次,偌大的会议室里就听见她的手机铃声在欢快的唱着:“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装怪耍帅换不停风格……”
而这三个电话无一例外,都是昨晚那个隔壁老王打来的。
会议不停的被打断,一直跟她不对头的副总乔子妍直接中断了会议,阴阳怪气的说道:“呦,我们的姜总监今天情况有点特殊啊!开会的时候打瞌睡就算了,这电话一个接一个的,看样子昨晚纵欲过度,今天的生意也挺火爆的呀!”
托了姜正远的福,她虽然没谈过几次恋爱,但是相亲对象却换过不少。因此公司里的同事总是能看到有不同的男人来接她,再加上她从来没给人说过她的家世背景,却每天都换着不同的名牌奢侈品,所以公司里渐渐有流言说她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被这么刺了一下,姜宴立刻清醒了不少,反唇相讥道:“乔总脸色这么好,一定是因为没有男朋友滋润,所以睡得早吧?一把年纪还单身就是好,皱纹都比同龄人要多呢。”
“姜宴!”乔子妍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来抓花她的脸。
她跟这位副总一向不对头,乔美人仗着自己是公司里的二把手,时常欺压她。
其实这让姜宴也很无奈,乔美人也是单身,而且比她还大两岁,都是奔三的大龄圣斗士,单身狗何苦为难单身狗呢?
乔子妍拿着自己的文件夹摔门出了会议室,留下一屋子的人噤若寒蝉。
本来姜宴今天情绪就不高,再加上被乔子妍这么冷嘲热讽,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归结到了这个烦人的电话上。
打开手机,她便看到了那个陌生号码给她发的道歉短信。
“姜小姐,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我由衷的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
她只看了第一行就立刻删掉了。但闷气还憋在心里,她一边浏览网页,一边想着怎么才能把午夜凶铃的气撒出来。
好巧不巧,一个二手房网站闯进了她的视线,姜宴灵光一闪,立刻注册了一个账号,编写了一条二手房售卖信息。“跳楼大甩卖,一环以内的房子,150平米,精装修。原价四百万、五百万、六百万。现在只要五十万,五十万你买不来吃亏,五十万你买不了上当,五十万给你全家一个安乐窝!本信息有效期为三天”,最后在电话号码那一栏加上了那个面目可憎的手机号。
再怎么说她也是有良心的,这个网站很火,即使只有三天也够那个“王大锤”接电话接到手软了。
君敬我一尺,我还君一丈。她也要让这个“王先生”尝一尝午夜凶铃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