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红裳听薛老太太提到了以下犯上,便对侍书笑道:“好了,我们都不用担心了,他们薛家这次是一根汗毛也动不了你。”就算老太太想不起来,可是老太爷一定会知道什么叫做尊,什么叫做卑——他薛家拎不清,可是赵家的老太爷可是拎得门儿清;来赵府论尊卑,也不看看薛家是什么出身。
侍书一笑:“我本就没有怕,太太;就算是今日的事情老太爷要罚我,也只是几板子的事儿——府中的掌责罚的婆子们也不傻,不会因这样的事儿下死力打我,那板子定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虽然薛家老太爷不依不饶,可是老太爷绝不会杖毙了我,我可是为老太爷出了肚中的一口恶气,他不赏我,也不会打死我的。”
画儿几个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红裳和几个大丫头都没有担心侍书会被重罚,就是小丫头们都认为老太爷会维护侍书的;丫头们都精着呢,会看不出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意思?只是,能一点儿不罚侍书更好,就算那板子打得不会重,可还是不打比较好。
不过后来老太太的话倒让红裳及侍书等人奇怪极了:老太太也能说出如此犀利的话来?老太太的脑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之好了呢。
红裳想想老太太一直掌理府事儿多年,虽然在家事儿上有些糊涂——却也是有原因的;在其它事情上,尤其是对付外人侮辱赵府时。她应该还是有些经验和头脑的;如果老太太在今天的事儿上,还分不清楚什么叫里外,拿着薛家当自家人,那她还真是不会让老太爷纵容这么多年了。
说起来,老太太一直都对她的薛家表弟极好:当年老太太的姨母因为在婆家上老人做主。下无丈夫撑腰,实在是受不了姨娘们的闲气,一年倒有七八个月住到娘家来图个清净省心——她的姨丈倒真是乐得妻子如此,就由着她姨母在娘家长住,也不管不问;而薛家表弟就随在母亲身边住到了外祖家,可以算是同老太太一起长大的,在老太太的眼中就同自己的亲弟一样。
而且老太太的娘家距京中并不近。老太太的兄弟姐妹也都不在京中。她只有这么一位表弟同住在京城,后来又结了姻亲,所以老太太一向是把表弟当成了亲弟来待。
虽然后来几年薛家表弟同赵府走动稀少了,可是像年节什么的还是有走动的,老太太也就相信了表弟所说,是他平日里实在是太忙,所以才没有常来看望自己的话。
只是直到今天。老太太才明白,原来薛家表弟从来没有把她当作亲姐姐来待:不然哪里能不给她面子,就不管不顾的在府中大闹了起来呢?老太太也不傻,她如何会听不出来,薛家表弟老两口今儿的话里话外,都把薛家和赵家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表弟一直没有视自己为自家人啊,这个认识虽然晚了些,但是老太太始终还是明白了过来。所以,老太太如何还能把薛家表弟当成自家人?她现在除了生气、恼火以外,还有伤心:自己一直十分疼爱这个表弟。不想他却只是一心利用赵家为他们薛家赚银钱,表姐?怕他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着想过一分。
老太太当然就不会给薛家人好脸子看,但是薛家的老太爷不知道是一直不在意表姐,还是他现在心思都在旁处,居然根本没有发觉到老太太待他的不同。
薛老太爷现今就算明明白白的知道薛老太太骂错了,自己刚刚也不应该为此而同赵家的人吵闹,可是他还是没有喝斥自己的老妻:他现在不能认错儿。只要一认错便会弱了气势,后面的事情他就不能再硬起腰杆来同赵家算帐了。
薛老太爷知道再纠缠那丫头打了老妻的事儿,只能是自己吃亏,便想舍下丫头掌老妻耳光的事情不提,直接与老太爷和老太太算一算倩芊错嫁一事的帐儿比较好。
老太太又吃了两口茶,看向自家的表弟和表弟妹:“弟妹,这也就是在我们家,也就是我们家的丫头才会为你着想——没有那丫头的两个耳光,不提太后,只你辱了朝廷的体面一事儿,不要说你们家老太爷救不得你,就是你姐夫和我到时怕也是有这个心,却没有这个力了!”
老太爷点头:“此话也不是你们姐姐护我们的家奴,事情如何你们心中也有定论;如果你们不服,就请几位德高望高的长者来说一说也不是不行的,看看大家认为那丫头的所为是以下犯上呢,还是救了你们薛家。”
请几个长者来?是怕外面的人不知道薛家的主母辱了朝廷、扫了太后的体面嘛?薛老太爷会同意才怪!薛老太爷知道不能再让老太爷和老太太说下去了,再说下去,自己今儿在赵府不但不会讨不到到一丝好处,说不定还要自己和老妻去谢谢那个打人的丫头!
薛老太爷同老太爷斗,那是十个薛老太爷也比不上一个老太爷啊!所以侍书打人的事儿,就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口中定成了救人。
薛老太爷便不再接老太爷和老太太的话儿,他把话题又带回了女儿倩芊身上;他刚刚在上房时是气糊涂了,忘了赵一鸣不在家,可是既然已经闯到了赵一鸣的院子里,那就在这里说说此事儿吧——赵一鸣总要回来的不是嘛。于是薛老太爷又把倩芊同赵一鸣的亲事儿说了出来,不过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于钧给打断了。
听到薛老太爷的话,于钧一肚子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了:薛家这事儿居然同妹妹有关,想弄个媵妾给妹夫,是可忍 孰不可忍也!于钧怒不可遏的站了起来。双目瞪向了薛老太爷:“你刚刚说什么,你要把女儿给一鸣做妾,还是媵妾?!”
如果薛老太爷不提到赵一鸣,于钧绝不会断喝出声,不给赵家的人留体面:可是薛家所说的事儿。赵家是脱不了干系的,不管赵家人的目的是什么,可是听薛老太爷的话儿,他们家这位姑娘同赵一鸣议亲可不是议了一次,而且在妹妹进门后就不断的被提起!
只媵妾两个字,于钧就可以断定,薛家一开始说亲的人就是赵一鸣。而薛家姑娘住到赵府来。也是为了赵一鸣而来;按古礼来说,只有赵一鸣才能把薛家的姑娘纳成媵妾,赵一飞凭什么?
就算最终不是赵一鸣纳了此女,可是妹妹在这其中如果没有受到什么刁难,打死于钧他也不相信的——怕是太后的那份赏赐绝了赵家人的念头,才用赵一飞李代桃僵吧?
一想妹妹曾经被赵一鸣踢了一脚,然后赵家的人还想给赵一鸣纳个媵妾——那妹妹算什么?那薛家的姑娘这是没有进门儿。如果进了门儿,不是同妹妹平起平坐了嘛!赵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薛老太爷自持身份,当然不会对于钧假以辞色——他看于钧身上所着,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服饰,也就只是一般的小吏了;像他这样的小吏满京城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薛老太爷正眼也不瞧于钧:“这里长辈们在说话,你一个填房的兄长,让你坐在这里已经是抬举了你,你居然没有尊卑上下的乱开口——真是小商之家,没有家教的很!你凭什么质问我?你根本没有资格同我说话,我们要做什么当然由我们和赵家的人相商。难道还要我问你不成?也不称一称自己的份量便挣上脸来说话,真是笑话。”
如果不是此人出去喊了一声儿“打”,他老妻能挨上两个耳光?他们也早已经进了院子了——虽然进了院子也找不到赵一鸣,可能还会惊到红裳,他们闯出祸事儿来;但这个并不在薛老太爷的考虑中,他现在只是怪罪于钧刚刚搅了他的局,还给了他们薛家极大的难看。所以一开口便没有一句好话。
虽然薛老太爷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就是:于钧你对于我们薛家来说就是奴婢的身份。
于钧虽然并不是不能吃亏的人,但能让他吃一时之亏的人却绝不会是薛老太爷;薛老太爷说得话如此难听,于钧当然不会同他客气。
于钧看着薛老太爷冷冷一笑:“你做事儿当然不用问过我——我又不是你老子,哪里有闲功夫管你的事情?可是你做得事情如果同我妹妹有关,那你还真就要问问我的意思才成!”
比话难听嘛?于钧现如今这样说话还是好听的呢,他的同僚们如果在这里,几句话能把薛老太爷气得吐血倒地。
老太爷虽然很气薛家不给他面子,而且薛老太爷说得话也极不客气,他一听就有些担心惹恼了于钧,但他以为于钧会看他们赵家的面子,暂时不会同薛家的人理论;而他也正在想如何把薛老太爷的话接过来,给于钧圆过这个脸儿去。
可是于钧抢在他前面开了口,听到于钧的话老太爷的心里便不太舒服起来了:于钧虽然有些实权,但官职也太小了些,同赵一鸣不能同日而语;且他这话说得也实在是太过硬气了,压根儿也没有给赵府留几分脸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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