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岚虽不说真的端庄得和仕女似的,但这种拍案而起的时候确实基本没有,丞相大人被她一惊,手中勺子差点给吓掉,很淡定的重新拾起落在碗里的勺子,吃了一口碧粳粥来缓和尴尬,才看着面色发白的谢青岚,低声道:“什么是霍乱?”
霍乱,是一种急性腹泻传染病,死亡率还是挺高的,更不说在这要命的古代,真的拉起来了,几个小时就能要人性命。
这还真不是谢青岚博学多才到了连这个都知道的地步,而是这货以前就被感染过,那叫个酸爽,不仅拉,还吐,最后养了好久才渐渐痊愈,从此之后,谢青岚再也不敢喝没煮沸的水了。
言简意赅的讲述了什么叫霍乱,又给傅渊上了一门生理课之后,谢青岚被自家相公上下打量了好久,傅渊阴恻恻的问:“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谢青岚浑身一僵,总不能说是穿越来的吧?然而她的谎言在傅渊面前一向是很拙劣的。傅渊含笑看她,见她局促的样子,心中忽的一暖。
他又不是傻子,重活一世,他自然知道眼前的谢青岚,再不是往日那个谢贵妃了,除了名字和容貌,她们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相同的。实则,谢青岚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又有什么要紧?她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是她的夫君,只要能够全心相待彼此,身份什么的,并不重要。
这样想着,傅渊命舒忌下去,反手捞了谢青岚在怀,低声呢喃道:“罢了罢了,你不愿说也可以,你只需要告诉我,吃什么药或者什么举措能够缓解就行了,另者,还有一事,这是怎么传染的。”
原本准备张口就来的谢青岚动了动嘴,还是无语了。你跟这古代人说什么阿托品、多巴胺,就算是知道也不知道在哪里去弄啊。
咬了咬下唇,谢青岚几乎软在了傅渊怀里,喃喃道:“救不了,救不了,霍乱需要的药物都找不到。”那些药都不属于这个时代,而霍乱这种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感染人,却没有任何方法治疗。
引发的并发症更是无从解决,肌肉痉挛、酸中毒、休克还有尿毒症,至少在谢青岚的认知范围内,这些都不是古代能够解决的。
感觉到谢青岚的无措,傅渊微微抿着唇,心中也是凄楚起来。谢青岚一向坚强,就算是对这皇帝也不曾出现这样的情形,但现在她这样的无助。傅渊也明白,这个名叫“霍乱”的病,只怕是很难医治的。
静默了半晌,他又说:“可有预防的法子?若是实在救不了,咱们也没有办法。”
“有,就是入嘴的东西,全要煮熟了才行。”谢青岚收起方才的惴惴不安,“若是有法子联系上越王,以他皇族的身份出面,官僚不听也不行。”
更不说越王那根本就是个死缠烂打的混蛋好吗?这阖京的纨绔被他欺负怕了都不敢在街上游荡了好吗!
听谢青岚提到越王,傅渊微微扬起了眉,但还是没说话,那酸意都从眼睛里面出来了。谢青岚何等狗腿的人,忙笑道:“事态紧急,以大局为重不是?”
傅渊哼笑道:“就你伶牙俐齿。”
至于越王那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好吗?
算来现在死的人还不算太多,但是现在出现的症状已经开始引起吴越之地那些有点脑子的重视了好吗?尤其是现在春闱结束,皇帝直接从中选了一部分人外放,走马上任了。
这些愤青们都知道世家俨然是大燕的毒瘤,虽然不像丞相大人那样牛叉哄哄的去跟他们杠上,但心中也是不齿。更不说这些愣头青刚上任,被上司给了不少小鞋穿,但人家也不在乎,转头就去体察民情去了。
然后查出来的结果,叫这些新官们纷纷傻了眼。死的人的确还不算太多,大约就有三五个人没命了。但是,感染的人数简直是在指数函数型递增啊!最夸张的是某日去到一个村,一村的都在拉肚子好吗!
而向上司反映无果的,直接就来找越王了。刘平在京中的那些事大家可都知道,那么快意恩仇的事,找越王准没错。
然后纨绔子越王每日都被人围大门,手下的守卫又被下令不准轰人,眼看着越王府门前人一天多过一天,越王总算是姗姗来迟了。
然后这群所谓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拥而上,差点连越王府大门都被掀翻了。然后一群人冲到越王跟前,人人脸上急切,十数张脸就那么挤在越王脸前,你挤我我挤你,挤得脸上都快变形了,同时说着自己的政见,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总给人一种越王再不说话这群人能自己打起来的错觉。
刘平当年带兵在外,什么阵仗没见过?也被这群书生出身的新官给唬得眼睛都直了。眼见这群人止不住了,砸了茶盏,这才安静了。不仅安静了,还自动排好方阵,比他发号施令还管用。
“你说,出了什么事。”越王大马金刀的点了一个人出来说话。那人清了清嗓子,将这一系列事说完,满脸希冀的看着越王。
刘平倒是“嘿嘿”一笑,原本他身上就带着军人独有的肃杀之气,这一阴恻恻的笑容唬得那人当场退了一步,还是强做淡定的看着他。
“有这事不去找刺史不去找州牧,你找我?我能做什么?”越王笑着打哈哈,眯起眼,眼中尽是狡黠的光辉,“好听点本王是皇上的亲弟弟,难听了就是个闲散王爷,连你们都能压着我,回去吧,别耽误本王遛鸟。”
“王爷!”那人娇啼婉转,止住了越王的脚步,又一咬牙一跺脚,“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下官等都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求王爷相助的。向上司言明情况,只是上峰都不肯重视。”又回头一指身后自动列队的新官们,“这么些日子,下官等走访了不少去处,这病虽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往日也从未听过此事,但现下已然要了三五人的性命,这若是不值得朝廷重视,但感染的人数愈发多了,已然有一个村落的人尽数腹泻,长此以往,只怕要酿成瘟疫!”
越王眼中狡黠的光芒未曾隐去,笑道:“与你们说了,你们找我没用。本王就是个闲散王爷,保证自己温饱就不错了。哪里有空管到你们那里啊?直接写封折子给皇上吧。”
“王爷,上峰不肯重视此事,只怕是要使出浑身解数阻拦的,下官等如今只能向王爷求助了。”那人说道,又赶紧投其所好,“昔年王爷领兵攻入北戎腹地之事,乃是大燕所最骄傲的。前些日子王爷大杀冀州世家威风,更是让世家们闻风丧胆。遍查吴越之地,除了王爷,谁又能顶住世家的风头?还请王爷怜惜受罪的百姓们,为百姓争取一条活路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新官们再愤青也是明白这件事的,虽然这事对于自己的高风亮节有损,但这是为了百姓,为了大燕,为了皇上的千古基业啊!
后面的也都是明白人,齐刷刷的下跪,屋中顿时是此起彼伏的“咚”“咚咚”“咚咚咚”。越王刘平就那样淡定的看着这群人跪下去那一瞬间的肉痛表情,眼中的狡黠还是没有撤去,和他眉宇间的冷冽和肃杀相衬,说不出的让人后怕。
转了转耳朵,越王很淡定的坐回了座位,让这些不顾肉痛的新官们顿时双目放光——有门!“可写了折子给皇上?”摇头。
“可安抚了百姓?”摇头。
“嘿,什么都不做就大喇喇的让我帮你们?”越王冷笑起来,他虽然长得帅,但这样子还真是挺有威慑力的,唬得这些新官们不约而同走了一个动作——向后仰。万一这位纨绔王爷一个心情不好,要踹人也得躲一躲啊,连齐王世子挨了他一脚都差点断了腿骨,人家还是带兵的呢,自己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可别被他一脚踹残喽。
不过这些新官也纯属自己摸索着上路,也没个人教,头一次犯错,还可以理解。越王坐在主位上,唇角那是冷笑泠泠。刘平一向是个狠角色,半点不愧对他“修罗”两字的外号。
眼看着越王眼中的冷冽更甚,这些新官也都作鹌鹑状,只差没拽着耳朵说“我错了”。哪知道这原本还在冷笑的越王殿下,下一刻就托腮一副天然萌的样子看着他们,表情虽然很萌,但眼睛真是看得人心都在打颤:“找个人回去写折子,联名上书给皇上,别说是我越俎代庖。再找几个去看看这病情到底有多严重,顺带安抚一下百姓,别酿成民变了。”
又起身说,“给本王备马。”
新官们顿时精神了,越王殿下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 ̄~)(~ ̄▽ ̄)~准备上书的上书,准备下乡的准备下乡,独独留下那个刚带头给越王“咚”的,见越王好像要出远门一样,还是大着胆子凑上前问道:“殿下这是要去哪里?难道不坐镇吴越?”
“合着你以为本王会治病是吧?”越王又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不得进京,去‘请’一位都信得过的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