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吩咐重芳斋的人一律不许外出,这意思是叫钱姨娘母女俩人在重芳斋里自省。
钱姨娘很是沉寂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上,钱姨娘倒底是叫人递话给孙嬷嬷,孙嬷嬷很快就来到了重芳斋,钱姨娘ding着红肿的双眼与孙嬷嬷诉衷情:“都是婢妾猪油蒙了心,娴姐儿这般不晓事,确是她没教好姐儿的罪过,只求太太看在她这些年服侍的情份上,原谅了娴姐儿这一遭去。”钱姨娘倒也再没説旁的什么,只一味的承认是她教导不严之故,声泪俱下的很是在孙嬷嬷面前忏悔了一番。
孙嬷嬷见钱姨娘识趣,至少还懂得不去姜氏面前添堵而是先在她面前来探询一番,孙嬷嬷递了帕子给她,声音淡淡的:“娴姐儿这件事做得是太出格了些,也怪不得太太发这么大的火。”
钱姨娘抹了几把眼泪,神情十分的柔弱可怜,对孙嬷嬷道:“婢妾知道太太是为了娴姐儿好,也怪我平常纵得姐儿没了形,虽説当年是太太善心,把娴姐儿给婢妾教养,只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婢妾是再没脸教姐儿了。如今只求嬷嬷替我在太太跟前递个音,若是太太消了气肯见婢妾一面,婢妾这就带了娴姐儿去给太太赔罪。还求太太不吝教,往后对娴姐儿是打是罚,婢妾只感激太太的份。”
孙嬷嬷知道钱姨娘素来是不乐意别人指责娴姐儿一句半句不好的话,怎么着听她这话像是服软的意思?孙嬷嬷也未再与钱姨娘纠缠,转头就把这话同姜氏学了一遍。
姜氏脸上不无讥讽,心里有意叫钱姨娘这次知道些厉害,便吩咐孙嬷嬷:“她的意思我知道,叫她安心呆在重芳斋思过,娴姐儿的亲事自有我这做嫡母的费心,只需钱姨娘把娴姐儿的针线抓紧些,万不可荒了去。”又让孙嬷嬷找了许多针线活计顺道一起送到重芳斋去。
这不轻不重的敲打,钱姨娘听后只是轻蹙了下眉头,朝孙嬷嬷道了谢,领了针线倒真个儿安份的与姚娴在重芳斋里做起来。
姚姒冷眼瞧着钱姨娘这般,提起的心丝毫不曾放下,钱姨娘惯会伏底做xiǎo,姜氏不许重芳斋的人出入,钱姨娘定是急了,这才对姜氏示弱。
焦嫂子过了几天进来回话,在姚姒跟前説秋菊的事:“奴婢瞅着这几日秋菊姑娘都有外出,昨儿回来便説在外租赁好了屋子,离咱们槐树街隔了三条巷子,奴婢见她执意要搬出去,是以今儿特地来回姑娘。”
姚姒同她道:“不妨事,秋菊是个有成算的,她怎么説你只需配合她便成。”这几日她瞧着大老爷一幅没精气神的模样,火候也是到了。她便交待焦嫂子:“你回头同秋菊説,时候差不多了,就按原先我説的办。”
焦嫂子自是diǎn头把她的话一一记下。末了她又把找铺子的事回了姚姒:“奴婢家的这些天瞧中了三个铺面,两个靠近东大街,另一处却是在西市,三个铺面各有千秋,奴婢就是不知姑娘是打算用来做甚行当,若是姑娘能亲自瞧上一眼那是最好。”
姚姒对铺子要经营些什么早就有了打算,只是一切要待秋菊那边的事情妥当下来才行,光是寻铺面便花了快两月时间,她知道焦嫂子是有些着急上火了,因此笑道:“铺面最为关键,多寻几家总是好的,待我过几日揪着空出去一趟,去之前再让红樱给你们送信。”
焦嫂子的脸有些红了,却再没説什么。
大老爷这些时日过得混不是滋味,没了张娇娘不説,惯会出馊主意的金生又被大太太打得下不了床,况且张娇娘的事之所以弄成这样,还不是金生这狗东西漏了几句嘴才惹出这恁多事来,若是往常大老爷早就赏一堆好药材给金生了,如今却对金生置之不理起来。
大老爷身边很有几个惯会偷鸡摸狗之辈,以往金生在,这些人不敢与金生别苗头,如今眼瞅着金生被大老爷嫌弃要失势了,那还不使了劲儿的踩金生几脚,都使出混身解数来替大老爷逗乐子。
其中有个叫福寿的xiǎo厮甚是机灵,大老爷这是想女人了,依着大老爷那特殊的风流癖好,最是爱得不到的。常言道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眼下可不就有大老爷未曾偷着的女人。福寿眼珠一转,依着大老爷的性子,肯定还惦记着没上手的秋菊呢,恰恰的前些时日他竟瞧见了多日不见的秋菊,那xiǎo娘皮眼瞅着是越发的水灵了,若是秋菊让大老爷给上了手,指不定大老爷一高兴,金生的位置便是他福寿的。
于是福帮瞅了个空,把瞧见秋菊的事往大老爷耳边这么一説,果不其然,大老爷确实还对秋菊念念不忘,他一拍手对福寿道:“亏得你xiǎo子跟爷这么久,倒是知道爷的几分心思,走,咱们这就出门瞧瞧去!”
福寿喜上眉梢,越发的对大老爷殷勤起来,是忙前忙后的替大老爷奔走。
廖嬷嬷恰恰在二门外办事,瞧见大老爷呼前拥后的出门去,又见福寿这xiǎo子上下蹦达的犹其得劲,廖嬷嬷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立刻想到了她大儿子金生处境不妙起来。她原以为大老爷此次对金生不理不睬的,过几天便会想起金生的好来,哪知大老爷仿佛是真的恼火金生了。廖嬷嬷急得火急火燎的,想了片刻却苦无对策,不禁心里把大太太是恨了上千遍,又恨起姜氏来,如若不是红樱这xiǎo蹄子,哪里就生出这后面的事端。廖嬷嬷老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姜氏既然给自己添堵,那她不妨也给姜氏添些事儿,左右大家都不要好过。
廖嬷嬷回到蕴福堂,瞅着姚蒋氏歪在榻上正逗诚哥儿説话,大奶奶侍候在一边,也不知説了什么,姚蒋氏难得露了笑脸。廖嬷嬷敛了神色带着几份笑意走上前,正听得大奶奶状似抱怨道:“这xiǎo祖宗,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间怎么也不肯跟养娘回屋去,倒是拿那无辜的眼瞅着孙媳,别提多可怜了,就爱粘着孙媳不肯松手。”
廖嬷嬷便笑道:“这是大奶奶的福气,xiǎo孩儿天性的爱粘着做娘的。”廖嬷嬷瞅了眼姚蒋氏,这回话里便带了几分羡慕:“要説咱们府里也算人丁兴旺了,这最有福气的还算是大奶奶,头一胎便得了xiǎo少爷。老太太眼瞅着都做曾祖母了,这也是老太太的福气深厚,不似老奴,到如今想抱个孙子都难。”
廖嬷嬷家的情况大奶奶是门儿清,老大家至今没个一儿半女,老二家尽是得女儿,老三还不曾説得亲事,大奶奶惯会做人,忙笑道:“我这都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气,才叫我头一胎得了诚哥儿。嬷嬷别着急,您老呀把心放宽,金生他几兄弟年纪却不大,多等个几年总会让您老抱上孙儿的。”
廖嬷嬷听得大奶奶的话笑得勉强,姚蒋氏却被大奶奶这话给勾弄出一直压在心里的担忧来,三房的子嗣是大问题,老三的年纪渐渐大了,这要再不着急,三房可真要断嗣了。
廖嬷嬷眼瞅着姚蒋氏的面色,心里多少猜到老太太这是被大奶奶的话给勾出些心事来,她故意皱眉道:“话虽这样説,大奶奶是晓得的,我那大媳妇自己不能生,偏还防得几个通房丫头防得紧,老奴原来瞧着大媳妇是个好性儿的,哪知竟是看走了眼,是以老奴这才着急上火的,想要为我家金生説个好生养的二房,不然我这大儿岂不是要断了后去?”
大奶奶人精儿,一听得这敏感的话头就多了几分xiǎo心,故意的拿手去逗弄诚哥儿,偏诚哥儿瞧见是大奶奶伸出手来便要大奶奶抱,大奶奶趁势一把抱起诚哥儿,在他xiǎo脸上亲了口。
姚蒋氏瞧得诚哥儿也玩了会子怕是累了,她心疼曾孙,便让大奶奶带诚哥儿回去。大奶奶抱着诚哥儿,笑盈盈的给姚蒋氏福身便退出去。
廖嬷嬷上前顺势就给还歪在榻上的姚蒋氏捏腿,姚蒋氏手一挥,屋里的秋月便带着其它的丫鬟退下去,她这才叹了口气,对廖嬷嬷缓缓説道:“家家都有难处,即便是到了我如今这般的富贵,却也还要为儿孙操心,你也是个命苦的。”
廖嬷嬷却笑着道:“老奴命不苦,这辈子能在老太太身边侍候着,有老太太的看重,老奴就知足了。至于旁的,那是命,老天爷要老奴抱不上孙子,即便再怎么强求也求不来。”
姚蒋氏微微的皱起了眉,有些漫不经心的道:“是命么?”
廖嬷嬷眼里微光闪烁,却是没接姚蒋氏的话,手上的功夫越发的轻柔起来。
夜里姚蒋氏侍候着老太爷就寝后,两人躺在床上説话,姚蒋氏对老太爷问道:“老三的子嗣问题,您是怎么打算的,眼瞅着老三的年纪,我这儿就没少替他操心。”
老太爷望了老妻一眼,慢幽幽道:“这事我自有打算,左不过就这些时日。”
姚蒋氏忙问道:“是娶还是纳?您也给我一个准话,这次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我的老三。”
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星芒,过了半晌才道:“自然是娶!”
姚蒋氏这才觉得如六月天吃了一碗冰盏般舒服,全身都舒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