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经过一夜的休整,精神好了许多。待用过早饭后,曾氏亲自来请她去姜老夫人屋里説话,姜氏想着定是母亲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説,她便叮嘱两个女儿去找姜家姐妹们去玩,就随曾去了姜老夫人的屋里。
姜老夫人有些萎靡不振,她想了一夜,认为钱财之物还是分给两房比较好,因此请了女儿来,一方面是想两个儿媳要念着自己女儿的好,另一方面也是做个见证。这一路下来,二房的李氏虽不敢不多言什么,奈何那几个不安份的妾室时常撺掇李氏説她偏心大房一家子,如今就把家底给分了她好,她也不知道这身子还能不能撑到地儿。
姜老夫人把东西拿出来一分作二,指着东西对两个儿媳道:“这些东西是依儿特地准备的,趁着她在这里也替我作个见证,今儿便把这diǎn子东西分了给你二人,就算是给你们两房人私底下分了产业,你们也莫説我偏心哪一房,都是我的儿孙,没有厚此薄彼一説。到了琼州岛后,你们两房分产不分家,往后各自把日子过起来,我也就能闭眼了。”
姜家之前被抄家,真是一个铜板都没被留下来,就是女眷身上还有几件值钱的物事,也都在牢里被搜刮个精光。曾氏见得这般,又朝脸色通红的李氏瞧了眼,已明白这是婆母有了打算,遂带头平静的接过东西,又对姜氏福身谢礼,李氏也是有样学样,姜氏哪里敢受,忙侧身避了过去。
姜老夫人便让她二人下去,拉着姜氏重重的叹了口气。
姜氏便劝道:“我瞧着大哥屋里的枡哥儿和枢哥儿都是有志气的,将来未必没有一番造化,大嫂子人品端方,便是二嫂有些个不忿,这不是还有您在,日子总能往好里过的。”
姜老夫人哪里不知道两个儿媳的性子,知道这是女儿在安慰自己,也不好説儿媳的不是,便説起另一件事来:“咱们家这次能齐齐整整的见你一面,多亏得张顺从中明里暗中的相护,咱们家已经欠他良多,怎么好让他再护送至那偏远之地去。今儿早起我唤了他来,跟他説了打算,这孩子到是个爽快性子,我把话説得也透,死活不让他再护送,他这才同意下来。后来我便问了他今后的打算,这孩子实诚,説他左右是孤身一人,不若往后跟着姑奶奶随便做个护院也好。我做主替便替你应下了,娘想托你日后若是得机会,替我姜家便还一还这欠下的人情可好?”
姜氏明白,这是要她替张顺往后谋个前程的意思了,张顺这般忠肝义胆之人,姜氏是十分看重的,哪里能不答应下来。当即姜老夫人便叫人唤了张顺来説了些事,姜氏只説待回了彰州后再行安排。
姚姒到得下午便得知了姜老夫人的安排,她会心一笑,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她不禁想起昨儿对张顺説的话来,她先是把姜氏被人陷害之事告诉他,直説姚家有人要害姜氏性命,张顺侠义正直,她猜他会有不忍。于是又对他説,姜老夫人若是把他留下来托给姜氏的话,她希望他能留下来帮她,几年内她要替姜家翻案。
张顺所担心之事无非就是姜家人能否一路平安到达琼州岛,若是姜老夫人将他留下来,孝顺的姜氏必定会另派人护送姜家众人,是以姚姒这才敢説出这番攻心之话来。
到了第三日早饭后,差役便来知会説是船就要到了,要姜家一干人等准备去港口登船。任凭姜氏如何对亲人依依不舍,却也是要离别,这一别离便是山长水远可能再无相见之日,姜氏忍住悲伤,一一与母亲兄嫂道别。张顺跟着姜氏身后,与姜仪和姜佼抱拳告别,姚姒眼尖,瞧着大房的女眷身上或多或少都添了几件头钗手镯之物,反而是二房,只得李氏与其女姜栎戴起了几件银头面,其它二房女眷一概无,姚姒便清楚两位舅母的心性为人如何了。
送走姜家众人,姜氏便安排车马打道回府。来时四辆马车走时依然,只是身后多了个骑马的张顺。
姜氏着实伤心,又闷着不让两个女儿看出来,姚姒瞧她难受,于是有心转移她的心绪,状似无意道:“娘,张叔跟着我们回去,祖父会不会有意见?”
果然姜氏听得这话,就沉思起来。她其实也在考量如何安排张顺。以她的精明自是明白张顺非池中物,且不説张顺对姜家有大恩,她若真的安排他做一般的护卫那才是屈才了他。但若是冒然的酬谢以金银和职务,她相信张顺肯定会推拖不要,这样做变是看轻了他去。姜氏这样一想就有些为难起来,但xiǎo女儿一向主意多,不妨听听她説看看。
“你倒是説説,娘该如何安排你张叔?”
“不若娘把张叔给我吧,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等下娘听我説完话,再去问张叔是否愿意,若张叔也同意,那娘可不要反悔唷。”姚姒狡狡黠的笑道。
姚娡睇了眼妹妹,心知这丫头又不知道干起了什么勾当,她刚这样想,姚姒便朝她甜甜的笑了下,意思是我不会坑你的。
姚姒也不待姜氏説话,便道:“娘,前儿您不是与孙嬷嬷商量着,要教姐姐如何打理家务,如何看账治下吗?打理家事管理仆众自是有娘和孙嬷嬷教着,当然没问题。只是打理生意如何看账这diǎn,女儿倒是觉着説教不如实行,生意这事儿没个几年功夫是不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的。虽然我们是内宅女眷,凡事自有下人打理,但终归自己心里有底在,也不怕人欺了去。往长了説,若是我和姐姐将来也遭遇娘这样的境况,若无娘这样的殷实,哪里就能吃得开,只怕是免不是吃亏受苦的份。俗话説得好,万事有银钱开路自是好办事,多学门东西防身也无坏处。”她见姜氏眉头微皱,便知道这是听到心里去了,便趁势又道:“娘不若给我和姐姐一人各两房信得过的人口,再给我们些银子,让我和姐姐学着如何打理嫁妆。这两房人最好一房人善于打理田庄等产业,另一房人用来打理铺面生意,于教于学,有娘在身边替我们看着,自是出不了大乱子,娘説是不是?”她又朝姚娡也道:“姐姐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是要来拉盟友了,姚娡对妹妹一会儿一个主意是目不暇接,细想了会她的话,越是觉得有道理。
姚姒见姜氏并未反对,便又歪缠起来:“娘,您就答应了吧,你看姐姐也同意呀,再过得三二年的,姐姐肯定会出门子,这会子学这些东西还来得及,我不管,我就要红樱一家子,另一房人先欠着,娘不是头痛如何安排张叔吗?那就让她跟着女儿学着打理生意吧,反正张叔如今一个人,将来总要些老婆本娶妻生子吧,娘你就同意了吧!”
她这番粘缠打浑的功夫,姜氏实在招架不住,主要是xiǎo女儿的话深有道理,只是她还有些顾虑在,因此并未立即答应下来。姜氏是书香门弟出来的女儿,其骨子里头还是看不起商贾之人,她两个娇滴滴的女儿要伸手去理会这等事,她是打心里的不舍,只是若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内宅妇人,就像她自己这些年来安于老宅的寂莫日子,若是她是个有本事的,也不会这样看婆家的脸色,姜氏这样左思右想,一时间还真是难以决择。
姚姒深知姜氏的性子,她必是要回去和孙嬷嬷商量一番,因此她也不心急,事情左右是成了一半,姜氏迟早是会同意的。
张顺骑着马儿,不由得扯起嘴角笑了。不是他要偷听,他本身有内功,再説隔着又不远,姜氏母女的一番对话给他听了个齐全,他是打心里的诧异,这么xiǎo的女孩儿,行事就能谋定而后动,又是这样的周全,心里是越发的佩服起姚姒来。
姜氏母女三人这一路説着话,倒也去了姜氏几分愁绪。日头不知不觉升到了头ding,已到正午是分,下头的长生来回话,因早上耽误了些时候,因此午饭赶不上到驿站去用,最重要的是马儿跑得累了,这会子得吃些草料歇个腿才行,姜氏便吩咐他找个地儿大伙歇会子再走。
长生去了一会子,马车便在一处背靠山前有水的地方停下来。马车上的丫头婆子们见左右无人,便下了马车歇脚,姜氏母女并未下来,就在车上略用了些茶水diǎn心。就在这时,马车壁突地响起叩声,姜氏便问是怎么回事?寻常下人回话一般都是丫头们先在车外通报,这几声叩让姜氏起了警觉。
“姑奶奶,是xiǎo的有急事要回。”是张顺的声音。
车上只得姜氏母女和锦香四人,姜氏一个眼色,锦香忙掀了车帘,张顺这才压低声音道:“此处怕是已不安全,姑奶奶别惊慌,一会若发生什么事情,姑奶奶带着两位xiǎo姐只管在马车上不要出来。”
姜氏急道:“发生了何事?你直説,也让我心里有个底,这半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莫非出现了海贼?”
怪不得姜氏这般説,彰州近海,这几年来整个福建时常遭海寇来袭,虽然朝庭有派了大军来剿海寇,但整个东南的乡伸大族哪一家不是靠海上起家的,朝庭的来人也有私心,因此剿海寇是雷声大雨diǎnxiǎo,弄得更加民声沸怨,不少人被逼落草,这冒充海寇来打家劫舍的事情常有发生,是以姜氏神色倒也还算镇定。
“xiǎo的瞧着约摸有二三十几号人,看着却不像是道上的人,只怕来者不善,姑奶奶请千万xiǎo心。”张顺话里着头的意思是説给姚姒听的,来者不善,莫非是冲着那密信来的?不然这青天白日的,姜氏刚与姜家人接触便遇贼,这事怎么看都不寻常。
姜氏瞧着两个女儿还算镇定,忙diǎndiǎn头,又让张顺一切xiǎo心。姚姒趁机安他的心,道:“张叔且放心,万万保重自己。只要他们别伤了咱们人的性命,大不了把咱们身上的银子首饰都给他们,左右这些东西也值当个几百两,他们无非也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真是个聪慧的丫头,这些话立即让张顺理清了事儿,不管来人来意何为,他就当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打劫,他不能自乱了阵脚。
就在张顺説完了话后,二三十几号人呼啦从四周围窜出来,个个穿青衣皆蒙着面,手上拿着把明晃晃的刀慢慢逼近她们。
有胆xiǎo的丫头婆子们已尖声惊叫起来,就见一矮个子的黑衣人上来就是几下,把那几个尖叫的就撂倒在地。这些人身手奇快,这些事不过眨眼间就发生了。
张顺对着那群人抱了拳,中气十足的道:“是哪路道上的朋友,还请报个号来,要知道这可是彰州姚家三太太的马车。”
那群黑衣人中便有个高大的身影上前来笑道:“你她妈是哪号人,老子管他是谁的马车,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省得老子亲自动手。”--by:daliineda|8922284647999794520|3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