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极品书生 !“难道朕要做个决定也不能?”
声音虽说并不大,也听不出是在发脾气,但高拱却深深的低下头。(∞)眼前这人乃是他的学生,这些年朝夕相处也过去多年,他的脾性也算十分了解。
他本不易怒,所以此时他虽说并未发怒之意,实则心中已然愤怒,若是在执意下去,定然会将其激怒,却也不是件好事。
于是高拱沉吟片刻之后,才拱手行礼道:“臣并无此意……”
朱载垕冷笑一声,沉声道:“既然高先生无异议,那便照着这决定去做……召沈无言即可进京。”
高拱身子一颤,心中暗叹一声,随即一抱拳,道:“谨遵陛下旨意。”
塌上稍显慵懒的皇帝望着寂静的殿宇之内,素来脾气倔强的高先生,今日却异常谨慎而又恭敬,心中未免有些伤感。
对方毕竟是自己的老师,这般做是否有些过了?但若不这般,倒是让臣子们笑话朕无能,倒是让高先生夺了权。
这般思索之际,便也不再多想,随即摆摆手,道:“你下去吧。”
高拱微微点点头,目光之中稍有些失望,随即转过臃肿的身子,向着宫门大殿外而去。
此时已尽傍晚,天边的夕阳将要过去。天就要暗下去,但依旧能看到少许余辉。
高拱长叹一声,口中喃喃道:“沈无言这次卷土重来,却又有诸般可能……陛下却愈发不信任我,转机怕是等不到了。”
说着话,高拱缓缓走出宫门,接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巍峨殿宇,却又失望的摇摇头,低声道:“那书生绝非如此简单,陛下却如此轻敌……罢了,罢了。”
苦笑一声,高拱才回过身来,但还未等他坐上马车,却在宫墙跟前看到另外一个老人。于是他忙走过去,向着那老人微微抱了抱拳。
“何先生又来厩了……这事情倒是让你说中了……”
一年前二人有过一次见面,当时便谈及沈无言,而今当年的只言片语果然就这般缓缓展开,却让高拱不得不唏嘘不已。
倒是何心隐却一脸平静,他早已须发尽白。从严嵩时到徐阶,再到高拱。这些年他也奔波不断,至今也居无定所,却是难得停歇。
大抵也是为了不辜负这些年所读的圣贤之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以至于在严嵩在朝中声望极高之际,他却也敢言语对其唾弃,甚至发动门人弹劾严嵩,不惜在厩讲学来与严嵩对抗。
其中不乏被关入大牢,无论是酷刑还是利诱都经历过,他却也都过来了。
直到后来的徐阶,二人却也都是王学传人,深谙阳明心学之道,只是又因学派不同,又有诸般差异,所以二人又有诸般不同。
于是在徐阶门人遍布朝堂之际,他依旧不惜与对方相持,虽说并无甚大的效用,但也算是为心中那份良心做个交待。
而对于眼前这位高阁老,除却对方的贪权之外,却着实难以找到他的缺陷。
高拱此人并不贪财贪色,若是比起厩这些官员,说他两袖清风都不在话下,且他办事破有效果,一扫嘉靖后期拖沓之风。
在高拱为首辅之后,朝廷上下似乎充满了无穷的动力,官员们上下一心,却是造就一个充满活力的朝廷。
只是何心隐还是来找高拱了,看着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首辅,他轻捋着胡须,淡淡道:“高先生似乎有心事。”
高拱苦笑一声,随即坐在何心隐边上石阶上,叹息道:“去年先生说沈无言终会回来……刚刚陛下便下旨,让沈无言官复原职……”
“官复原职……鸿胪寺卿,却也不足以让高拱老如此担忧,那不过是个小官……而且看如今形势,还是个闲差。”何心隐缓缓道。
自打辽东蒙古俺答部被重创之后,接受了朝廷的顺义王封号,如今却又乖巧了许多,至少与女真人之间的联系已然断绝。
当然,私下里或许还有某些联系,但明面上已然不再有。女真人倒是想翻身,一时却也没有这个实力,以至于辽东又比以往要安静的多。
这般一来,所谓的鸿胪寺卿实在很少有,除却平日里的祭祀经筵之外,并无他事可做,所以这职位倒是在年初便空缺了出来。
何心隐的话并无问题,但在高拱听来却又另说,他轻哼一声,冷冷道:“旁的人不懂沈无言,何先生莫非也不懂……重要的不是沈无言是何职位,而是他得以回到厩。”
“高阁老担心的无非是如今百官为沈无言请愿,倒是觉得沈无言在百官之中声望极高……”何心隐轻笑一声,摆摆手,道:“沈无言在文坛中地位与日俱增不假,但若是在厩官员中声望高……却又另说。”
“为何?”这本就是高拱所担心之事,当年便是因为厩官员纷纷为沈无言求情,以至于未能将其杀掉,只是发配辽东。
如今百官纷纷要求沈无言回来,却比自己当年入阁的呼声还要大几分。
朝廷之中虽说禁止结党,但平日里官员之间也走的极近,即便是高拱这般的人物,也要时常走动一些官员之间拉拢关系。
自打年初杨博重新被召回朝廷为吏部尚书之后,高拱便时常去拜会这位元老人物,但终究难以与之见面。
如今沈无言还未回厩,便有如此多的官员甘愿为他请命,这却不得不让人警惕。
何心隐轻笑一声,淡淡道:“当年诸位官员为沈无言说情,是因为他们怕鄢懋卿还在沈无言手中……而今年与之前大相径庭,只是鄢懋卿换成了齐尧。”
稍一沉吟,何心隐又道:“齐尧的死很有意思,不过他若是不死,定然能牵动厩官场,所以……那书生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
“有什么办法?”高拱脸色异常难看,微微揉了揉脑袋,才又道:“何先生可知沈无言有何弱点?”
何心隐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十分玩味,随即背着手转身而去,口中轻叹道:“他弱点极多……但你却依旧拿他没有办法。”
宽大的街道上只剩下高拱一人,看着远去那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微微眯起双眼,轻声道:“拿他没有办法?……一个书生,我便不信这个邪。”
……
苏州,大儒巷。
小院之内早就被搅和的底朝天,看着院子内堆放的这些书卷,月儿不由皱起眉头,大声道:“这些书厩也能买到,何必要带过去。”
正躺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的躺椅上的沈无言,伸了个懒腰,摇头道:“厩的书,哪有我岳父印的好……全都带过去。”
倒是坐在一边的李婉儿,向着月儿投过一丝同情,微笑道;“反正是宫里的马车来接……那便带着便是,否则几辆马车不用,不就吃亏了。”
正将整理好的包搬上马车的王天听得此话,不由道:“少奶奶何时竟如此精打细算……”
沈无言看了一眼两颊微红的李婉儿,打趣道:“据说又便宜不占,就等于吃亏……我们沈家人不挑食,什么都吃,除了吃亏。”
这般说笑着,便将行李一干物件全部装点完毕,沈无言这才回身看着这间小店。
回想几年前的午后来到这里,主仆俩亲自将这里打扫干净。那夜二人坐在门前看星星的夜晚,后来的誓言,却早已远去。
离开几年之后终于又回来,如今却又要离开,却不知下次回来是何时,顿时又感慨万千。
目光扫过早已两鬓斑白的两位老掌柜,以及偷摸眼泪的月儿,还有坐在门外那闭着双眼不愿进来的老人,大抵是不愿在经历这种离别吧。
“还说这次回来就娶月儿过门……只是今年巧巧走……所以,明年吧……明年便会回来。”
娶月儿过门这事本就是与李婉儿事先商量好的,所以当沈无言说出来之后,诸人也并无太大惊讶,只是提到苏巧巧之后,众人神情随之一变。
对于苏巧巧的事,在场诸人也都清楚一二。这些天来都未曾在沈无言身边提到过,也多半是不敢提到,如今他倒是自己提起,又是另一番感受。
李婉儿能清晰的感觉到握住自己的那双大手用力了几分,显然他说出这话之时并不好受,虽说面上淡然,但实质上心中有百般痛苦。
场中陷入了寂静,直到许久之后,沈无言才忽然又笑了起来:“是去厩当官的,怎的都这表情。……待少爷我衣锦还乡而回,如何?”
月儿只是望着沈无言不说话,眼泪似乎在眼眶中打转,忍着不流出来,实在有些难过,于是忙道:“锅里还在煮茶,我去看看……”
还未等诸人回过神来,她已然跑开。
沈无言不由笑了起来,望了一眼那飞奔而去的弱小身影,回身朗声道:“那便就此告辞……”
这般说着,沈无言便拉着着李婉儿以及沈天君手走出门去,待看到那老人之后,假装大声道:“徐渭那小子总说要来大儒巷……说那老东西要是不等他,他会很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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