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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飞鸟瞧这架势还以为酒会是中午开始的, 谁知活动方的人看见他们直接挥挥手将人打发进了旁边的一间休息室里,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离开前还反手把门给带上了。
丁喆表示震惊,宋飞鸟却乐了, 这位兄弟的意思是这样的:参加酒会的各位大爷还没来,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中午还是晚上开始,反正人来了你们就得上场表演。哦对, 你们还不能走, 就在这儿等着,随叫随到。
宋飞鸟成名早, 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不走心的待遇了。她感慨了下,心想幸好姚若鱼没来,不然分分钟原地爆炸。什么Feeyu不Feeyu的,主办方估计连她们是圆的方的都不知道, 只当是走穴的,随便叫来活络活络气氛。
丁喆是事先被打过招呼的,但没想到对方这么不客气,一张脸有点挂不住。他扒拉几下头发,朝几个助理发火:“姚若鱼人呢!”
正在给宋飞鸟编头发的助理一脸懵逼,宋飞鸟目不斜视:“她肚子痛。”
“…”丁喆赶紧换上一张笑脸,生怕这位一不开心也撂摊子不干了, 好在宋飞鸟仍旧是一脸淡然的模样, 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对此丁喆是有些佩服的, 烦躁的心情也莫名被安抚了不少。
一行人在休息室里百无聊赖,丁喆绕场一周,不知从哪儿拎出来一件桃粉小旗袍,站到宋飞鸟面前抖了又抖:“飞鸟,要不你换上这身弹个琵琶?老外就是喜欢传统的东西,看得目不转睛的!”
几个助理皆神色诡异地看他,脑子里不约而同地冒出类似“自言本是京城女”“一曲红绡不知数”这种奇怪的画面,心想尼玛是有毛病吧,先不说带没带琵琶,这把自家艺人当成什么了?
“不行,只弹不唱太单调,还是唱歌好,就唱《锦鸟飞鱼》,你们那首出道曲当真好听!”
丁喆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脑内剧场里,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似乎已经编排出了一场大型春晚。
宋飞鸟昨晚上睡得比较好,睡眠好脾气就好,朝他笑道:“怎么,我是不是还要上去尬舞一段啊。”
尬不尬舞暂且不提,反正整整一个下午气氛挺尬的。宋飞鸟游戏都开大了好几轮,终于在晚餐前被召唤出了休息室。
丁喆好歹还记起来自己是个超人气组合的经济人,难得硬气了把,最后跟活动方敲定节目:宋飞鸟弹两首钢琴曲,看情况再唱一到两首歌就下场。
酒会一直拖到入夜时分才开始,场内衣香鬓影。
宋飞鸟从靠近舞台的一侧门进去,没有主持人,没有介绍词,没有掌声,就脚下一条半新不旧的红毯默默表示欢迎。
她走至角落处的琴凳上落座,顺势往下看了一眼,都是些金发碧眼的年轻人。
这群人估计常常出入高端场合,虽然年纪看起来不大,但衣着考究没有丝毫违和感,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红酒鸡尾酒各种酒喝得很是带劲。
这个场面让宋飞鸟想起如今结婚都会请的那种演出团队,上面卖力地演,下面投入地喝,不过人家好歹还能赢点掌声。
宋飞鸟低头,叮咚敲了几下琴键,一连串音符从指尖溢出。
*
路炎川是在酒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到的。服务生替他拉开门,一阵叮叮咚咚的琴音流淌而出,很是好听。
“路哥路哥!”有人一看到他就立刻扑了过去,人工染成金色的头毛像极了某种动物。他竖起大拇指,呲出一口牙赞道:“竞赛结束了?哥们儿真给力!”
“简单。”路炎川接过他递来的杯子,看清是酒后又直接塞了回去。
“沃日,你这是要逆天。”
金毛惊叹着一口干掉被路炎川嫌弃的液体,抹抹嘴道:“你今儿倒是动作快,昨晚上咋那么磨蹭?我不是告诉你房间在23楼吗!让人大半夜的在走廊里等了半天!”
路炎川没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卧槽你不是看到漂亮妞迈不开腿了吧哈哈哈哈!”金毛眼珠一转笑得惊天动地,引来不少探究的视线。
路炎川懒得搭理,调转脚步:“走了。”
“哎别啊,我嘴贱我嘴贱,玩儿会再走!”
“你自己玩。”
金毛哪里肯,赶紧绕到他身前把人堵住,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耳畔高雅的琴音戛然而止,几个音符过后毫无征兆地拐了调子。
路炎川动作一顿,似感应到了什么,回头朝最前面望去。
“咦,这调子很熟嘛?”
金毛的注意力一下就被拉了过去,他挠挠头,开始掏空他毕生的音乐素养绞尽脑汁地想,“…这首歌叫什么来着,那个什么猫了,扔掉猫了?抓住猫了?”因为想不出来,一张脸痛苦到像是在便秘。
“踩到。”路炎川被他丑到,大发善心赏了两个字。
“对对对,就是《踩到猫了》!”金毛激动地一拍手:“可算想起来了!”顿了顿,他突然奇怪地看向身旁:“不对啊路哥,我是听我上幼稚园的妹妹唱过的这歌,敢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品味这么…一言难尽?
路炎川没理他,视线擭住舞台上那个身影。
金毛见此嘻嘻笑了,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怎么样,台上这妹妹正不正!我从刚才就一眼不眨地盯到现在了,真是太他妈好看了!”
路炎川突然横插一句:“闭嘴正经些。”
金毛:“…”
《踩到猫了》是宋飞鸟没事用来练手速玩的,重新改编的曲调在她灵活翻飞的十指下重复着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钢琴声像灌豆子似的蹦进众人耳朵里,十分魔性且有冲击力。
台下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粗暴表演完全吸引住了,一时间口哨声掌声齐飞,金毛更是上蹿下跳:“有意思!妹妹看我,看这里!”
宋飞鸟心无旁骛地弹完最后一个音,忽得站了起来。她伸手拿过立在一旁的话筒,动作潇洒利落,让人心跳都跟着漏了一拍。
她一步步从台上走下来,精心编织过的秀发如云披散在肩头,黑色小礼服裙摆飘然晃荡,看得人心旌也跟着一摇一摆。
天凰作为行业巨头,经常会对旗下艺人在某些很奇怪的地方要求甚严,就比如这个走路。一直严格到什么程度呢,动作起来如柳条般柔韧之余又似幽竹般娴静优雅,总之套上件古装就能拖去演皇宫贵胄。
宋飞鸟走路的身型体态能收进教科书里当教材,可没人知道她也曾头顶字典练到昏天暗地,站都站不起来,但也正因为如此,宋飞鸟能在12岁的时候出演戏骨云集的电视剧《故人山河》,女扮男装反串影帝景迟在剧中幼年时的角色,少年天子。
眉眼无双的少年精致又脆弱,“他”拖着滴血的天子剑自白玉长阶的最高处回眸一眼看下来,狠戾又无助,愤怒又茫然。这一幕简直正中红心,宋飞鸟圈了无数粉,被网友剪辑进各种群像视屏里各种舔颜。
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宋飞鸟能红是必然的。
她不紧不慢走至大厅中央一片圆形小空地,朝音响师的方向点了点头,再看向众人时倏得弯起了唇角,弧度标准,刚刚好笑出八颗贝齿。
候在场内的丁喆在听见宋飞鸟弹啥啥猫了的时候就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如今她一开口差点没给她跪了!
小祖宗你唱什么不好,唱小黄歌!!!!说好的偶像包袱呢???
宋飞鸟却无所畏惧,且唱得无比正直。
小黄歌是古风的调子,词也融合了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十分之内涵,更何况这里都是些外国小青年,就算有人能听得清楚,那也听不懂啊。
这边丁喆听得心力憔悴,而那边宋飞鸟已经完全放飞自我了。她的声音干净澄澈,咬字有一点点特别,尤其是尾音的时候,像是一把小刷子在耳边扫来扫去,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众人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感受其中的美,气氛完全被调动了起来。
宋飞鸟很久没这么崩过人设了,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然而就在唱到第三遍“轻拢慢捻挑抹忙,鱼水同欢赴巫山”的时候,宋飞鸟一偏头,猛然撞进了一双深如幽潭的眼睛,带着毫无掩饰的侵略性。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沙沙声响,看上去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写。
宋飞鸟把试卷翻过一面,一抬眼,刚好对上了从前面投过来的一道视线,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四目相对,那见了鬼的男生脸上一红赶紧就要转过去,然而讲台上已经响起了班主任的警告声:“那边的男生,认真考试!”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小截粉笔头,准头不是很好,直接砸到了宋飞鸟桌上。
宋飞鸟叹了一口气,默默把粉笔头挪到桌角上,继续写卷子。
从开始考试到现在,这样的骚动就一直没停过,班主任时不时就要吼上一两句不要东张西望!
宋飞鸟对于各种目光一向很敏感,知道大家看得不是自己,他们看的,是她身后那位。
她的命运主角位后面,那位新来的同学,自从坐下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根本连头都没抬过。
在二中这种循规蹈矩的学校,这种举动已经可以直接划为作死,偏偏老师不知抽了什么疯,完全都不管他。如果不是在考试,2班的学生估计会忍不住冲出去拿着喇叭到处广播:操/我们班新来了个超吊的转学生!
转学生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熟的样子。他本就身高腿长,这个姿势一摆出来,前后座就显得更近了些。
宋飞鸟背脊挺直,很不习惯身后多了一个人。
她一边默写着古诗词填空,一边难得地分了分心。刚刚那张没怎么进脑子的面容,现在倒是慢慢地清晰起来。她笔下一顿,咦,这张脸...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语文考试一共两个半小时,铃声响起,教室里重新炸开了锅,叽叽喳喳个不停。
卷子是从最后一个人往前传的,宋飞鸟刚要把自己的递给前座同学,突然想起身来后还有一个人。等了片刻没有声响,她只好回过身去。
路炎川整张脸压在胳膊上,仍旧闭着眼睛,侧脸蒙着一层浅浅的光晕。
宋飞鸟叫他:“同学,交卷了。”
没动静。
宋飞鸟又等了一会儿,伸手过去抽了抽被他压住的卷子,依然没反应。
“喂…”
宋飞鸟无奈,准备凑近些再大声叫他一遍。这一回,她刚一动路炎川就猛地抬起了头。
凌乱的碎发下,一双漆黑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她的眉眼,定定的,专注的。
宋飞鸟一愣,不知怎么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上来了。
教室里安静如鸡,众人不知什么时候都闭了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盯着这里看热闹,主要是这个角落实在太过引人注目兼赏心悦目了。
视线中心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路炎川身子往后一靠,慢吞吞地开口:“好看吗?”
脸其实挺好看的,就是有人不太想要它。
宋飞鸟没什么表情的:“我吗?”
有人吹了声口哨,开始拍桌子起哄。这展开,他妈简直像是在拍偶像剧啊!
路炎川眉眼一动正要说什么,班主任在讲台上挥手叫他:“路炎川!来来来,你过来。”
路炎川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宋飞鸟没忘记收他的卷子,她拿起来瞥了一眼,果然一个字都没写。666。
讲台上,班主任似乎要让路炎川自我介绍一下,宋飞鸟听见他说:“不是介绍过了?”
班主任瞪大眼睛:“那叫介绍?刚刚那是要考试没时间多说…得,你看我来给你示范一遍。”他清了清嗓子,对下面喊道:“同学们,静静!”
说罢,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中气十足地开口:“大家好,我姓李,单名一个赟字,从这学期开始,我将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们2班啊,在年级里一向名列前茅,也十分有名,我很荣幸…”
李老师就这么巴拉巴拉地说了五分钟,路炎川很自然站在他旁边,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意思在里面,之前看上去那牛逼哄哄的样子似乎都是给人的错觉。
2班的学生难得很给面子地没有交头接耳,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坐着。
倒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路炎川往那上面一站….气场在那里,直觉就不是什么善茬。
宋飞鸟也对此深以为然,就这位新同学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不是面瘫就是功力深厚。
一直讲到口干舌燥,丁老师这才把话题引到了路炎川身上:“这学期我们班转来一位学生…我们请他自己介绍一下吧。”
底下一群人盯着他,对他的兴趣明显比对新班主任多得多。
路炎川拿过粉笔,跟李赟一样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三个字,竖着写,有棱有角。粉笔字都能写成这样,一看就练过的。
路炎川把粉笔抛回粉盒里,回去了。
“诶!”李赟住他:“完了?”
路炎川反问:“不然呢?是不是还得建个百度百科念一下啊。”
下面发出一阵阵哄笑声。
李赟一噎,对众人挥了挥手表示解散,然后拽着人出去说话了。
走廊里,李赟一言难尽地看着路炎川,最后拍了拍他的肩:“校长已经跟我打过招呼了,你很特殊,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我们二中,总之在学校老师不会多管你,你也尽量不要去影响别的同学,他们跟你不一样。”
路炎川应了一声,又听他道:“哦对了,你的座位最好还是换一下。”
李赟似乎有些头疼:“宋飞鸟,这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啊。”
路炎川看他一眼,表示:“我上课会睡觉。”
“…”李赟放弃了:“算了算了,你还是坐最后一排吧。等等你去把校服领了,还有饭卡…”
路炎川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看见宋飞鸟桌旁站了一个男生,鼻梁上架了一副眼睛,手里还抱着一叠本子,正红着脸跟她结结巴巴地说话:“宋,宋同学,你少交一本,语文的摘抄本。”
宋飞鸟面露疑惑:“摘抄本?还有这个作业?”
“是新的语文老师布置的,在班级群里通知的,你不在里面,大家也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这样啊。”宋飞鸟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我回去补写,过几天补交给你可以吗班长?”
“没…没关系的。”褚英后退一步,低低道:“不交也可以的。”
他的声音太小了,宋飞鸟没听清,正要开口问时却见一只手从后面搭上了褚英的肩:“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