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汉 !文成守卒的坚韧让贼人首领心中震惊异常,或许,此时身后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中,便有自己亲人在内,然而这些守卒,为了更多的亲人能够活命下去,却是将所有的仇恨化作了昂扬的斗志,支撑着他们与实力远远超过自身的贼人作着殊死的搏斗。
其实,先前短暂的停战过程中,城中已经出现过一波小小的骚乱。
就在那县令面色煞白地将明溯的原话机械地重复传了出去之后,所有守卒都纷纷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情不善地往明溯等人围了上来。
左右都是一个字,与其去与城外尚是远远超过自己四倍的贼人拼命,还不如将面前这百余个恶魔杀了,换取那些贼人的原谅,保住一城的性命。
然而,明溯却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虽然自己只有百余人,却是远远比那城外的二千余人还要恐怖。
短促的一声令下之后,那些尚还留在原地没有来得及疏散开来的百姓便被屠戮一空,狰狞地将嘴角的一抹血痕擦拭了去,似乎从血河冰窖之中爬了出来的明溯扬起手中的长刀,一步一步地回身逼了过去。
一百只猛虎与二千只恶狼谁更恐怖?仅仅一瞬间,这些刚刚从死神面前转悠过一圈的守卒顿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区别。
“即便是在最疲倦的时候,本侯属下与城外那些贼人的伤亡比都是一比三十,若是你们认为比他们还要勇悍,那就来吧。”眼见那些守卒已经被逼到了城墙下面,退无可退,明溯轻蔑地环视一周,突然厉喝一声:“你们这些只敢躲在背后暗箭伤人的懦夫……来啊!”
闻言,那些守卒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兵器落地声响,不一会儿,叮当声连成一片,所有的守卒都惊惶地跪倒在地,额头不停地撞击着麻石铺就的地面。
“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要有补偿的觉悟!”明溯冷冷地言了一声,一脚将那县令给踹翻在地,掉头往后行了出去。
“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啊?”一名军侯膝盖着地,跪行了上前,声泪俱下地问道。这一场守城战,打得莫名其妙,城外的那些贼人昨天才在文成休整,当时还是这个军侯陪着那死去的都尉一路殷勤地迎接了进来的,不想转眼之间,双方就成了生死大敌。
而这一股昨晚突然杀进城来的士卒,却是摇身一变,成了甚么侯爷的属下。尽管这名军侯实在不想多去管那些上层的事情,可现在事关自家生死,就在刚才,那些死去的人中还有他年过半百的老父亲,对门邻居家的二狗子,甚至于二狗子那才过门的新妇人也倒在了乱箭之中。事关一万八千多个父老乡亲的生死,他若是弄不明白,还真是死不瞑目撒。
当然了,现在已经没有一万八千个居民了,经过昨晚到刚才的连续数场杀戮,城中的居民已经剩下了不足一万,若不是明溯苦苦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恐怕现在这一万人也都成了尸山的一部分了。
“都是老夫作孽啊!”那县令此时也明白纸肯定是包不住火了,便爬了起来,对着那些满面迷惘的守卒连连顿首,颤颤悠悠地将实情说了出来。
好不容易听完了自家县令啰里啰嗦的叙说,那些守卒顿时面若土色,常言所说的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就是如此。
“这么说,那少年果然是朝廷的侯爷?”那军侯不甘心地追问道。
“他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仁义侯,而且,还是大儒蔡邕的女婿,圣上亲自主持婚礼的。”县令后悔地捶打着地面:“都是老夫鬼迷心窍,竟然听信了那宦官的言语,现在城中伤亡这么大,老夫百死难恕其罪啊!”
“外面那些贼人果然是宦官封谞、徐奉派来的士卒假扮的?”
“正是。”
“六千士卒围剿侯爷的二百护卫,结果伤亡了两千余人,侯爷属下还能剩下这么多护卫?”
“昨天他们进城歇息时,老夫听到的情况就是如此。”
那军侯面上神色极快地变幻着,好一阵子之后,似乎是下了决定一般,他猛然立了起来,断然言道:“一边是圣上的奴才,一边是圣上的宠臣,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甚么,可若是此事传入帝都,圣上定然会偏向侯爷。而且……虽然侯爷身边的护卫甚少,可是他们还有百余人,而城外此时也只剩下了二千余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明溯先前所讲的一比三十的伤亡率在自家县令口中得到了证实,这些守卒心中极为震撼,方才那一轮争斗,让他们对于双方把握战机的能力都有了一个粗略的判断。虽然说那些贼人最终还是败退了下去,可从那掠空有声的羽箭重重地插入地面的力道,足以看出外面那些人的实力。若是有的选择,他们绝对不愿去面对那些操练有素的贼人。
可是,现在还有得选么?从那些贼人得遭遇来看,若是自己反过来对付仁义侯,除了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之外,必然还会附带上满城的百姓性命。
若是先前对明溯的无情还心存怨恨的话,此时,他们心中的激愤目标完全转向了城外的贼人。既然不敢打出官兵的旗号,说明就不是正义的一方,自家大人也真是糊涂,怎么就招惹上了这帮杀神。不过,此时也不是后悔的时候,若是不能将那些贼人驱逐走,恐怕从今日往后,文成就是一座沉寂的死城了。
一致对外,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刀口转向明溯等人,自己立马就会背上反贼的恶名,何去何从,这个决断并不难下。恨恨地瞪了一眼面前冷汗淋漓的大人,那名军侯嫌恶地言道:“你去告诉侯爷他们,要我们守城不难,只是他们要保证全城百姓的安危……而且,必须和我们一起上墙守城。”
望着眼前屁滚尿流的县令,明溯心中暗暗地嘲笑了一下。那些忿怒的守卒竟然没有将他当场乱刀砍死,还真是仁慈啊,只是,过了今日,犯了众怒的他还能存活下来,继续稳当地当这个县令么?
姑且不谈自己和刘宏愿不愿意,就算是那些死了亲人的百姓,也绝计不会轻易地饶恕他的。哼,跟老子玩心眼,你还嫩得很呢。
“他们还有的选择么?”明溯微微地将刀鞘在地上磕了一下,淡淡地言了一句,便再也不肯多发一言。
在那军侯的指挥之下,绝望的守卒卖力地将城上所有能搬得起来的东西全部狠狠地砸了下去。战斗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一名守卒狂吼一声,长身飞跃而去,连带手中那爬满了贼人的云梯一起滚落护城河中,然后被上面雨点一般掉了下来的石块砸成了肉糜。
此时,护城河中已经撂满了尸体,河水被阻隔在两旁,一队队贼人就这么踩着软绵绵的尸堆呼啸着冲了上来。那贼人首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若是城墙上面还是明溯手下的士卒,他心里或许还好受一些,可就是这些土鳖,昨天他还暗暗嘲笑过这些守卒的装备粗陋,没想到今天,就是这些犹如野人一般的守卒,竟然硬生生地拼掉了自己将近八百个忠心的手下。
虽然说攻城的死亡率正常都应该保持在三比一之间,可就是这些看上去孱弱不堪的守卒竟然爆发出来惊人的战斗力,望着城墙上面影影绰绰的守卒,贼人首领心中明白,八百精锐士卒也不过才拼掉了对方一半左右的人手。
八百比二百五,这个结果很让人沮丧。望着前面头顶巨石的袭击,奋勇往上攀爬的手下,贼人心中一阵莫名的苍凉升了起来。那些信念坚定的手下,本来应该是大汉最勇武的战士,可就是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念,就这么生生地倒在了自己人的脚下。
前面的贼人掉了下去,后面继续顽强地攻上去,现在就剩下不足十架云梯了,双方就在这仅有的几个口子便展开了残酷的争斗。若是此时还有弓箭压制,恐怕自己的手下已经攻了进去了吧?贼人首领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昨晚赶出去太过于匆忙,自己竟然忘了携带干粮,事实上,按照原先既定的部署,此时自己也不需要干粮,甚至可能已经坐在徒河的大堂之上,酒肉菜肴,风卷残云地大快朵颐。
缺少了空中立体打击的贼人凭借着胸中的一股意志卖力地往上攻着,虽然说天色已近黄昏,可是自己却不能懈怠。如果今晚不能攻入城中,那么饥饿到了极点之后,也只能沦为别人案上的一块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
城墙上面血肉横飞,突然之间,一支迅猛飞来的长戟直透那挥刀指挥的军侯胸腹。
“侯爷,我们撑不……住了……”那军侯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却是强自扭转过身子,对着城下满面冷漠的明溯虚弱地喊了一声,便颓然倒在了地上,双眼犹自不甘心地圆瞪着,无神地望向灰白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