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东西 !嘉汇制药的研发部一直都是公司的核心技术部门,用公司内部的笑传来说:这是公司唯一一个不养米虫的部门。随便你是谁,若是想塞个草包进去混吃喝,那人分分钟得被主任张阳批得体无完肤,不到三天就灰溜溜卷铺盖走人。
因此,研发部人员一直都是在精不在多,今年招的实习生也只有四个:注册组的林妙,标准组的何为,剩下就是工艺组的吴耐与傅尧。
傅尧是研发部不尴不尬的一个例外,部门里连扫地大妈都知道:这位爷摆明是只吃饭不干活的,就一残疾人似的,做个药品检验报告都要半天,被人还说不得。
但主任由着他,部门的老人们哪怕眼红死也不敢多说什么。
后来就有谣传说,这位爷是总公司某位高管的儿子,被塞下来历练。
这个拼爹的年代,除了埋头干自己的事,谁还敢出风头跟他过不去?于是傅尧在部门就越来越闲,这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他才是主任呢,整天吆五喝六的。
“尧哥!尧哥大事不好了!”
吴耐买了一大摞奶茶回来,根据颜值给办公室内美女们各派了一杯,雄性与丑人都没有,剩下的全塞自己桌上,然后急吼吼凑到傅尧耳边,心急火燎地说道,“尧哥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儿都跟别人鬼混成得不成体统!这绿帽子一头盖下,你以后还怎么去见人……”
傅衍从一大堆的检验报告中抬起头来,首先就被‘媳妇’俩字刺激了一下,皱着眉问吴耐,“你乱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就是销售部新来的苏茶呀!”吴耐推他一下,“那不是你疼得不行的宝贝蛋嘛!老子看一眼就威胁要剜眼珠子的——”
傅衍捏着报告的手一紧,一天一夜没闭眼,使得他脸色略显憔悴,再加之此刻情绪阴郁,一张俊脸彻底成了人见人怕的鬼脸,只见他啪地一声将报告摔开,冷声道,“我跟那个女人半点关系都没有。”
“骗鬼呢,”吴耐肯定不信,贱兮兮笑得下流,“我都看到你们私会过好几次……还有彩蛋福利呢……你们贴得那个紧哟……”
私会,福利,贴得紧。
傅衍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吴耐左右观察他片刻,见他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立刻在心中大呼古怪:难道早上传闻是真的?这真是莫名其妙分手了?可这才跟人家好几天呀,两天前还恨不得分分钟粘在一起呢!
便劝说道:“尧哥,我说你也别太挑了,我看苏小姐就不错,脸是脸腰是腰的,说话又细声细气,哪像有的母夜叉……”
“小王八蛋你说谁母夜叉呢!”隔壁桌一个文件夹砸来。
“哎哟!当然不是林姐您老人家啦!”吴耐嘴甜赔笑,赶忙奉上了一杯奶茶,缩回来对傅衍道,“这谈得好好的,咋又突然不要人家啦?”
“你在哪儿见到她的?”傅衍没答反问。
“饭堂,跟个猪哥搂搂抱抱的,看着就臊人。”
傅衍‘噌’地一下从位置上起来,一声没吭地出了办公室,迈着腿直奔饭堂。
吴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跟出去了。
饭堂这时候并不是高峰期,要看到那一对狗男女真是毫不费力,傅衍刚从门口进来,视线就定格在了东北角的一张桌子上,那里,一对男女正手拉手浓情蜜意。
吴耐赶来迅速煽风点火:“你说这他妈是不是不要脸啊尧哥,吃个饭还牵着手算什么回事?”
傅衍径自去端了盘饭菜,寻个稍显偏僻的位置坐下来,没理会。
那副安静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捉奸的。
吴耐观察他半晌,有点摸不准节奏。
苏茶却没注意到傅衍,不仅是因为她此刻神经紧张,也是因为从前傅尧是绝不会来饭堂吃饭的,用那只哥斯拉的话来说就是:本大爷不吃馊水。
苏茶天生没什么口才,巧言令色不会没关系,可却连正确拒绝追求者的言辞都不会,就像此刻,饭都没吃两口,对面的男人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手,一通噼里啪啦的表白下来,吓得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此君说:“小茶,你不要难过,那个人渣配不上你。”
人渣?说你呢。
吴耐朝对面冷着脸的人挤眉弄眼。
苏茶涨红脸拼命缩手:“朱哥,你、你先放开我!”
她心里羞耻极了,又愤怒,事情源于今早:一天没见到傅尧,前晚上又被他莫名其妙骂一顿,还砸了她的窗户,苏茶不明所以,今天就想来找他问个明白,结果哪知道,那只哥斯拉竟然当着她部门好多人的面,几句话讥讽得她狗血淋头——
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的事?
以为这还是在封建年代吗,老子亲了睡了你就得负责,那要我负责得人怕得排到护城河了——
销售部的人原本跟苏茶没有过节,但哪里都不乏爱看热闹的,现在大清早地来了这么一场,大多数人都当笑料一样,觉得苏茶倒贴得可笑,现在被人当众打脸了,活该。
而期间,也有少数两名男士站出来替她说了几句话,结果不但没能解围,反而引得傅衍立刻火力全开,冲着众护花男士讥讽道:唧唧歪歪装什么君子?喜欢这村姑你们就自己追去,老子穿过的破鞋你们爱捡不捡!
他那说话的语气,两句话不到就动手的态度,就连那种睥睨众生的可恶眼神,简直与傅尧惟妙惟肖到不分彼此——苏茶不负所望地没有辨别出来,被骂得当场哭红了眼睛,心里却是恨死傅尧了。
傅衍骂过之后,阴沉着脸回了五楼研发部,就等着苏茶跟上来求和,然后自己顺着台阶下,假装听不懂她的委屈,骗她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刚才骂她全都是傅尧那个王八蛋干的。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
傅衍心烦意乱在办公室等到中午,万万没想到,不但苏茶没来,而且因为自己一时口误,还真有人狗胆包天敢来捡他的小破鞋穿。
此刻,手中勺子都快被掰弯,他目光死死地盯着饭堂角落里的狗男女,表情恐怖得像是要吃人——那猪哥还锲而不舍抓着苏茶的手,继续热情澎湃地喷粪。
这真他妈是撞了鬼哔了狗了。
猪哥一脸深情地说:“小茶,虽然我年纪配你是大了点,但是我这人性格特别好,绝不是那种玩弄女孩子感情的混蛋。”
你也知道自己年纪一大把,还腆着脸想玩父女恋?
傅衍狠狠叉烂了一块茄子。
吴耐坏笑着对他小声说:“这猪哥挺实诚呀,还知道自己老。”
苏茶涨红脸把手缩回来:“朱、朱哥,您别这么说。”
猪哥见她脸红,以为有戏,立刻乘胜追击道,“我家里已经催促我买第三套房,可我一直拖着,就是打算先交个女朋友定下来再买,好能够将未来老婆的名字加在房产证儿上——”
三栋破茅屋就想换个老婆?娶条狗还来得快些!
又一快鲜美的茄肉被插-烂。
吴耐看一眼他面前惨不忍睹的餐盘,啧啧道,“想不到这猪哥还是个土豪,c市可不是谁都能买得起三套房的,吾等屁民用命啃老才换来一套——”
苏茶看着猪哥,不自在地说,“我有住的地方,用、用不着房子。”
这无心的一句话出来,猪哥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不一样了:苏茶年轻漂亮,又是经过非正式渠道进入的公司,前段日子还跟传闻中高管二代打得火热,又据说还是住在价格昂贵的单身公寓……
这该不会传闻属实:真是被人包养的吧?
操蛋!
猪哥心火一烧,在心中骂咧女人都是骚,见到钱就张腿要。他心里恨是恨,可却又实在瞧着那张清纯娇媚的脸蛋勾人,最后不死心地想:管你是谁养的,老子养不成好歹要睡一次!
于是便一下子凑向苏茶,猥琐地问,“你跟哥哥说实话,一晚上,就跟哥哥睡一晚上,多少钱肯干?”
苏茶闻言脸色大变,动了怒:“你乱说什么话!”
“装什么贞洁,”猪哥伸手来拉扯她。
苏茶又急又怕,情急之下,抓起桌上的餐盘,狠狠盖在了男人的脑袋上,发出咚地一声脆响。
菜油流了猪哥满身。
好在这时候饭堂已经基本没人了,否则再给苏茶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公共场合撒泼;但也正是因为没人,她对面的猪哥被泼了满身,自然要光明正大耍流氓,于是一把狠狠抓住她的胳膊:
“你这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放开我!再这样我叫人了!”
“你叫啊!让人来看看你是怎么不要脸四处勾搭人的……啊!”
猪哥话还没吼完,突然猝不及防地发出一声惨叫,被后方飞来的整条长凳砸得肩膀喀嚓一声,被迫松了手,踉跄着回转过身,看向不明物飞来的方向。
结果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凶手,迎接他的就是猛烈的拳打脚踢。
下一刻,单方面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苏茶惊慌地后退几步,看着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年轻男人,以及地上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朱从。
傅衍一声没吭,连句多余的咒骂都没有,下手却是一如既往地毒辣,等保安赶到阻止的时候,地上的人已经鼻青脸肿成了真正的猪哥了,120很快赶到,猪哥被送去了医院。
吴耐上前来,心有余悸地道,“尧、尧哥,这是不是搞过头了,一个月的工资连医药费都不够赔了啊……”
苏茶听到吴耐的话,整张小脸如饮砒-霜,哭了起来:赔钱的事我怕也得摊上了。
傅衍擦了擦手,推开吴耐,人模人样地朝苏茶走过来,摸了摸她惨白的脸蛋,虚伪地安慰道,“乖,别哭了,哥哥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苏茶一把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仇人。
她心中委屈又愤怒,不明白这人怎么可以坏成这样,早上才骂她贱骂她破鞋,现在半天都没过,又腆着脸来扮好人。
她被同事缠上,还不都是他害的!
“我没哥哥,我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苏茶冷着脸说完,转身就走。
傅衍肯定不会让她走,他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怎么突然就不理我了?是不是傅尧那个王八蛋又欺负你了?你跟哥哥好好说,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他对你做了什么?”
苏茶闻言浑身一怔,诧异地转过脸来,“你、你——”
“又不记得我了?”他浅笑,低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子,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了点劲儿,声音温柔地哄道,“别委屈了,都是哥哥不好,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再让傅尧那个王八蛋出来了,再也不会让他欺负你了好不好?”
苏茶原本白遭了一场委屈,完全莫名其妙,她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算了,大不了以后跟那只可恶的哥斯拉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他又突然这样温柔地哄她,虽然是换了一个芯子,可还是让她积压了很久的委屈一下子迸发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流。
傅衍心中得意,面上却是严肃关切,将她圈在怀里柔声安慰。
“你是傅衍?”苏茶从他怀里钻出来,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
傅衍淡笑着点头。
苏茶哭腔一顿,随手操起一餐盘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画面一下子都禁止了。
傅衍僵硬在原地,头上菜汤顺着发际流下,黏糊糊流在了脖子里,配上他此刻不可置信的眼神,这样万年难得一见的场面,让一旁观战的吴耐机智地拍照留了个念。
#万万没想到#
傅衍咬牙切齿:“小茶——”
苏茶哭得直抽噎,却依旧不服气地瞪着他,最后她气不过,还上前狠狠推了他一下,大声吼道:
“王八蛋!被你亲过睡过的女人排到护城河,那你去护城河里找妹妹吧!你这种破鞋……送我、送我我都不穿!”
吼完转身就跑。
破……鞋……破鞋……破鞋!
吴耐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觉得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憋了好久他才憋住笑,严肃着脸对浑身狼狈的‘破鞋’说:“尧哥,先去换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