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是我们清华班一个同学的,他们全家移民了,想卖掉,所以一直空着,开始钥匙在我这,我原本想买的,后来被牧拿走了钥匙,他一直强占着,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也没有,问他什么原因也不说,根据市场价一下子转了一年的租金给清华班的同学。后来我知道为什么了?susan继续说着。
我听着susan的一番话,一时转不过弯来。
Susan看着我继续说:“我们清华班同学聚会,有一次在这里玩到天亮,牧一直盯着一处地方,我开始也不知道他盯着哪,天亮后,我知道了。尘儿,你是不是每天早上会在阳台上跳舞?”
我愣愣的点点头,呆呆的看着窗外,从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我仅存那一点点清醒的状态直到此刻完全丧失,大脑中一片空白。
”牧一直住在红树西岸?我怎么从没有看到他?“我怯怯的问susan。
”尘儿,你的眼里一直也没看到他,没看到他的付出,他的努力,只看得到他的不足,只看到你接受不了的东西。“susan毫不客气的说。
透过房子看出去,密密麻麻的,我自己都分不清哪里是我住过的房子,明知道不该问但还是忍不住:”这里的房子能看到我住的房子吗?“
”只要牧想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他总是会找到一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你的地方。“susan用手指了指前方。
我顺着她的手指,其实我并不能判定她说的是哪一栋。但我想到了,韶关的房子和那个大大的望远镜,还有牧口中,大清早看到我在阳台上跳舞。
我的心揪紧地疼痛着。
没再敢问,一切答案都这么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尘儿,我很难以理解你们俩的相处模式,你和牧到底是怎样的沟通,一切都是在打哑谜吗?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不顾一切冲到牧的面前,让他把你想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是介意的,情愿自己胡思乱想,却不亲自问牧,自己瞎猜忌他。他之所以不主动告诉你,是因为不敢告诉你,是担心你想东想西,生怕说错一句话,让你心生误会,一转身又丢下他一个人杳无音讯,即使你现在重新接受了他,他终究是有心魔的。”
“不管他和丹过去情况怎样,他觉得他是负着罪的。尘儿,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存在吗?牧每年都要生一两次病,这你应该清楚吧,有一年我刚好照顾他,他迷迷糊糊中叫的都是你的名字。他是个不轻易吐露心事的男人,一直把你藏得很深,没人知道他的心事。”
“他对女人总是淡淡的,对丹也是,很多场合,他都不带丹出席,所以我认为他并不爱丹,只是丹的一厢情愿而已。他虽然对女人淡淡的,冷冷的,但从来不缺绅士风度,更多时候,总是表现出漫不经心,在观点上却总是独树一帜,这样的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引得女人壮烈如火,义无反顾。那时的我就是,发了疯似的迷上他,而且我们俩很多共同话题,我也认定他并不爱丹,所以我信心百倍,我压上我的感情,我的公司,我相信能征服他。但那次他叫你的名字,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机会。”
“他病好后,我问他,他告诉了我关于你们的事情,从此我决定放弃他,因为他对你的爱,他会一直带到坟墓去的。和丹竞争我有信心,但和你竞争,我退出。人最害怕的就是看不见的心魔,而你就是那个看不见的心魔。”
“我很好奇你,想看你的照片,牧死活不肯。但有一次,是11月末的时候,他和钢喝得半醉半醒,他自己拿出手机,看着手机里的相片,目光中有宠溺有落寞,指尖触摸着相片中的你,那种感觉,在外人看来都是非常痛心的。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11月28日,应该就是你们的纪念日吧。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忍不住打个电话给他,因为他那天多半都是喝醉的。要不醉在酒吧,要不醉在家里。”
susan说这话的时候,也看着婷:“婷也知道这个事情,因为在这个日子,她也照顾过牧几次了,这是牧唯一需要别人照顾的日子。”
婷认真的听着,猛点头。
“如果说好奇,我也是好奇他和丹是怎么开始,怎么有小孩,又怎么两人关系让别人看不懂猜不透,但有一点我非常清楚,他不可能爱上丹。他是个眼里容不下杂质的人,而丹的心机,就以牧的聪明醒目,他应该是看得透透的。为什么这些年,牧优柔寡断的处理着这段拖泥带水的感情?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尘儿,这些问题,你完全可以去问牧。我不否认,爱情发热的时候,以为可以超越一切,不计较一切,忽略掉牧和丹的过往。但爱情是自私的,一旦两人感情有了裂缝,你自以为的宽容就会坦然无存,所有的问题就会放大,最后变成你的心结,变成你和牧的死结。”
“如果你不想问,你就把自己设想到最艰难的局面。就退一万步讲,如果你回国时,牧是另外一番情景,他离婚了,还带着孩子,而你是自由身,你发现你们还是爱着对方的。这种情况下,你还能接受牧吗?如果那样的牧你都能接受,那么现在牧的情况你就更应该能接受。他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只是和别的女人有过孩子,但孩子现在没有了,你和他之间是完全可以重新再来的。如果你能这么想,你就不会一直纠结在牧和丹是否同居过,是否有过孩子的事情。这些不应该成为你无法接受牧的理由。相反,你应该感谢老天,你不在的十年,这个男人还深爱着你,你未嫁他未娶,双方没有婚姻也没有孩子的牵绊,我就想不明白,你们还折腾什么?
我心如潮涌,灵魂开始出窍。
如果此刻牧在我面前,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举动。 我所有的理智已然全线崩溃,只剩下内心深处对他满满的情绪,奔涌而出。
内心的感动和悲伤都到了顶峰,而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已是覆水难收,现在的我已经无法掌控我和牧的感情,有着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
我转身惶恐的抱着susan:“susan,我该怎么办?牧已经不要我了!和他父母也已经完全决裂了。”
Susan深吸一口气,也紧紧的搂着我,似乎想将她的勇气和力量传递给我:“尘儿,该到你主动的时候了。不管他做什么,你都不要放弃牧,你都要记住他是爱你才逼不得已放弃你。你第一步就是赶紧回法国,把事情一一和威讲清楚,只有在透明的情况下,对你们三个才是公平的。爱情和我们的事业是一样的,有压力才有动力,有动力才会努力,努力了才有成功的可能!”
我思绪一片混乱,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我会和威把一切讲清楚的。”
回到婴儿房,我的心仍是一片混乱。
我有气无力的告诉她们俩,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Susan点点头,嘱咐我好好休息。她离开时说她晚上再过来,她去处理护照的事情。
婷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我让她呆在厅里,自己一个人在婴儿房里发呆。
我看着三口之家的相片、十几个印章,我的心软到一塌糊涂。累了,我就心神恍惚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晚上,我没有回台湾花园,没有力气和爸爸解释为什么没有回法?晚上我也睡在这个房间,房间里都是牧的气息,小尘牧的世界。
夜晚的每一分钟显得格外漫长,我全身酸痛,也辗转难眠。干脆起了身,看着窗外,看远处的天一点一点亮起来。
想着无数个寂静无声的夜里,牧在小区的另一窗口默默的看着我,我再次崩溃,心里对他的恨一点点的丧失瓦解。
手机一直抓在手里,反复的按亮屏幕,再看着它变黑,想给他打电话,却又鼓不起勇气。
直到天色发白,又是一个失眠焦虑的夜晚过去了,我的心从沙漠走到绿地,又从绿地做到沙漠,内心从未如此折磨过。
婷已经起来了,在厨房忙活着。我走到厨房,从后面紧紧抱着她。
婷笑了:“把我当成牧了吧,那就好好抱着吧!免费的。”
我紧紧的贴着婷的背,哽咽道:“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婷也有些哑声:“小雪,如果你和牧在一起,我一定无法比你幸福。因为没有哪个男人为我等了十年。”
我抱着她不说话。
婷又问:“昨晚是不是失眠了?”
“没有睡,睡不着。”我照实回答。
“你还是听susan的话,等身体好点再去法国,她陪你一块过去,她的护照要等两天。”
“不了,我今天就走,susan公司还有她够忙活的,我能行的。不用担心我。”
婷说不过我,捏着我的脸蛋说:”你就放心去吧,等牧回来,我会照顾他的,每天给他煲汤,做田螺姑娘。“
最终婷陪我到了香港机场。
远远的看到机场有一熟悉的背影,那人朝我们大步走来,婷立刻眼开眼笑的挥手。待人走近,才知是davis。
婷甜甜的说:“hello,davis,是你们姜总安排你陪小雪去法国的吧?“
davis笑笑,没有回答。
婷继续道:”一直担心小雪一人坐那么长时间的飞机,这下好了,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拜托你了。”
Davis笑着答道:“应该的!。”
临别时,婷做了个fighting的手势,我不舍的抱住了她,我傻里傻气的婷,就算天塌下来,她都无怨无悔的站在我身边,陪我哭陪我笑,一生之中有一如此闺蜜,也算是老天厚爱。
飞机还未起飞 时,我的心还在游离着,我轻声问davis:“是你们老大派你来的吗?”
davis点点头:“老大说你身体不大好,我的护照刚好也没问题,让我路上照顾你。”
眼睛有点湿润,却不想形于色。
一日前,姜一牧对我而言,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我本能不想听到他的名字,只想远离这个人,如同远离魔鬼和毒品,他带给我的除了羞辱和伤痛,再没有别的。惟愿自己有生之年,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经过了此番折腾,似乎想要对牧绝情,抽离他,却也是力不从心了。
想来这几天牧的变化,语气,神态,完全不是我认识的牧。牧性格想来内敛沉稳,更懂得收敛锋芒,而这一次的行径却同以往大相径庭。
他自己道出的模糊猜想和susan的一针见血道出的一切,让我感慨万千。
看着davis,衣线挺括,干净整洁,他总是恰到好处的出现,话不多,却看得透,把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牧用的人一贯都是这样,总带着几分他自己的风格和做派。
Davis看着我温暖的笑笑,并不多问别的。
昨天牧发着烧,却泡在湖里,不知此刻怎么样了?年初他刚大病一场,半年后又开始生病,那日病床上他前所未有的软弱,让我觉得他远不像职场中那副无坚不摧的样子。
想想那日病房的一幕幕,他毒蛇游动的声音,痛得让我发狂的”滚“,再想想他精心装饰的婴儿房,以及那些刻骨铭心的印章。
或许我应该如肖恩和susan所说,为了不辜负老天的精心安排,我应该将那些椎心刺骨的痛苦全都忍了下来,体会一下他十年如一日爱我的心。
想在飞机起飞前,给牧打个电话,算是妥协吗?我不知道,只是那一刻想告诉他,我要回法了,我要去解决我和威的事情了。
不知道他是否还会接听我的电话,我问davis要了他手机。davis摁了几个键,拨了过去,递给我,长长的等待音,响了很久,久到几乎认为电话无法接通时,我才终于听到那头低低的一声“喂。”
那样清晰的尾音仿佛在耳边回荡了很久,却仍旧吹不散,我甚至心跳开始加速,手开始发抖。
我停了很久才轻声说“是我。”
那边不说话,似乎没想到会是我,我只听到电话那头粗重不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