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涯情缘(1/1)

客家人的订婚叫“挑日子”,是结婚前必经的一道程序,在国内其实不具备什么法律意义,就是一种心理契约。

我们的订婚结合了中西方的仪式。因为订婚的日期过于匆忙,没有办法请韶关的爸妈过来,但幸运的是,最爱我的小叔叔刚好在欧洲出差,是他牵着我的手和威爸爸一起向到场的亲戚朋友宣布的,并送出他的祝福。

叔叔的幽默风趣赢得阵阵掌声,他说按照客家人的习俗,男方要给女方很多的彩礼,这次我亲身父母没有来,明天要让威包个专机把买给我亲生父母的鞋子袜子金子银子全部运回韶关,因为他娶了我们韶关最漂亮的女孩,代价自然要高出很多。回家后,还得好好和威算算这笔账。

那天的订婚仪式,原本是想以最简单的方式,最不喧闹的方式举行。但威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有传统客家人订婚的仪式,也有西式的浪漫,蛋糕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气球上印制的也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甚至印制了很多好莱坞大片式的海报。

宴请的嘉宾也比原计划要多,华人居多,威说,即便是订婚也要给我一个豪华级别的,独具匠心的仪式,向全世界人宣布,我们在一起了。

妈妈那天穿得很光鲜,妆化得很精致,一直洋溢着幸福优雅的笑容,精神状态也很好。叔叔当时还开玩笑说,在古代那叫冲喜,早知如此,这订婚早该举行了,说不定妈妈很快就康复了。

只有舅舅是心知肚明的。中国有句老话叫做“回光返照”。舅舅深知这其中的关联。

当晚我们本还想接妈妈回家住,但舅舅坚持要送妈妈回医院,因为他知道妈妈身体的能量已经撑到了极限,那一晚是舅舅守夜的。

凌晨4点多,接到舅舅的电话,叫我们过去见妈妈最后一面,恐惧和忐忑袭击了全身。威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舅舅挂了电话,我的眼泪却无法收住,一直哭一直哭,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哭完心中的悲伤。

我知道妈妈始终有一天会离开我,医生说长则三个月,短则一个月内。但昨天妈妈的气色和神情多么容光焕发,我以为会如叔叔说的,我和威的婚事给妈妈冲喜了,说不定能拖个一年半载,没想到这短短的一天却是阴阳相隔的日子,来得如此措手不及。

爸爸似乎很平静,一直握着我的手,擦拭着我的眼泪。我知道他其实是最痛苦的,可他的坦然让我更觉得生离死别的绝望。

人生如此无常,越努力抓住就越容易陷入绝望。

来到医院时,妈妈已经用上了所有的急救设备。舅舅饱含着眼泪说:“你们妈妈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为了见你们最后一面,她已经撑了很久了,你们跟她说说话,让她安心的走吧。”

妈妈已经不能说话了,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的脸贴着妈妈的脸,我虽然想照着舅舅的话说:“妈妈,你放心走吧。”可我说不出来,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妈妈脸上,我反复的说着,妈妈我舍不得你走,你不能走。

威搂着爸爸,我以为他会哭,但他没有反而微笑着说:“妈妈,这辈子你受苦了,你放心的走吧,我会照顾我爸爸和尘儿。你不用再为我们坚持,我们会过得很幸福,很甜蜜,在天堂你也会看到我们过得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以后我和尘儿,会生一堆的孩子,告诉他们的奶奶曾经是多么的臭美,多么的显摆。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过得幸福的。下辈子我还在做你的儿子。”

妈妈的眼角全是眼泪,用尽她毕生之力,把我的手、威的手放在了一起。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失声痛哭:“妈妈,你放心的走吧,我和威会一辈子幸福的,我会用我一辈子细心照顾好家里的这两个男人。”

妈妈的脸上慢慢恢复了平静,手上的力气也渐渐消失,她看了我们最后一眼,饱含着不舍、眷念、满足、祝福,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她的生命之光一点一点消失,直至心跳监视仪上波浪跳跃的图线变成了一条直线。

随着“滴”的一声,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我失声痛哭。多年来的克制隐忍坚强的外表统统抛弃,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而爸爸却一直没有眼泪,只握着妈妈冰凉的手,不肯松开。当医生进来确认并宣布妈妈死亡的时间时,爸爸突然昏厥了过去。

这一昏,爸爸就在医院躺了三个月。我们还不及悲伤,来不及宣泄对妈妈的不舍和痛苦,就面临着解决爸爸求生欲望低至谷底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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