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着实不轻,所幸顾赵东底盘稳,但也架不住有孕在身,本来腰那里就承不住,这叫捅得他腰窝子发虚,泛起胀痛。
“嗳我操!”顾赵东猛回头,看清后面的人倒愣住了。
“......牛哥!”
在他后面捅那一下的,竟然是多年不见的牛哥,牛哥披着一件破棉袄子,一头短扎扎的头发掺着些许的白发,脸上多了几道细纹,有点沧桑的味道,但那股子狠劲却是一点没散,正冲着他呲牙乐。
“好久不见啊东子,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你。”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实在是让顾赵东又惊又喜,还有点转不过味来,“你怎么跑这来了?”
这事要说起来就话长了,顾赵东毛线也不买了,拉着牛哥要去外面找家小饭馆,兑上二两白酒好好细谈,刚出菜场口碰到停车回来的顾棠,看到顾赵东身旁的牛哥,顾棠也挺意外。
“牛叔...?”
“哎我去。”牛哥老激动了,“这不顾小子么,老子当时走的时候你还一高中生呐,啧啧,现在都成一标准大老爷们了,这身板比你老爹还硬朗。”
顾棠笑着打趣,“叔你现在说得开心了,让我爸听见,等回去他一尥蹶子,遭殃的可是我。”
“操了,说谁尥蹶子呢,你他妈才驴!”
气氛刚好,这么久来牛哥还没这么放肆的开心过,一路上笑都没停过,眼角拉出一堆褶子。
到了小饭馆,点菜的老妹儿跑过来加茶水,顾赵东大手一挥,啥都不急,“先来两瓶歪脖子!”
“不用了,麻烦你,一瓶就成。”顾棠打断他,语气很温和,态度礼貌,倒也不怎么显得驳顾赵东面子,“麻烦你再找点白开水来给倒上,一杯就成。”
顾棠那举手投足的优雅劲儿与在部队里历练出来浑然天成的硬汉气息,既矛盾又说不出的迷人,把那老妹儿迷得七荤八素,对顾棠的话完全服从,压根听不进去顾赵东还在那里扯嗓子吆喝,转头就送上来一杯白开水。
牛哥有点纳闷,“咋的了你这是,喝不成酒了。”
顾赵东知道顾棠这是为他好,自己肚子里装俩孩子,别说喝酒了,和瓶饮料医生都不让,但好不容易与时隔多年的兄弟相见,牛哥是谁,那是和他刀里来棍里去,流血掉肉的兄弟,顾赵东实在不想让牛哥扫兴。
顾棠看了他一眼,给牛哥解释,“我爸他最近生了点小病,回头有个小手术,医生交待的禁烟忌酒,你瞅他这啤酒肚,再喝下去医生连肚子都划不开了。”说着拧开酒瓶子,给自己和牛哥的杯子里倒上,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我爸不能陪你喝了,我倒是没问题,叔咱也好久没见了,您就当是和我也叙叙旧。”
这话听着挺诚恳的,况且牛哥也是真高兴,“都成,东子你这是得了啥病啊,还要动手术?我瞅瞅你肚子,哎呦,这啤酒肚也是,他妈跟我家媳妇儿怀孕那肚子有得一拼!”
顾赵东跟着打趣儿,“滚你妈的,你丫啥时候找的媳妇儿,就你这样还有姑娘愿意跟你,瞎啊?”
抿了一口酒,牛哥砸吧砸吧嘴,“这世上眼瞎的姑娘多着呐,你都能找到小江那样,我还怕找不到?”
“你小子老实交代,人小江现在怕是都给你生第三胎了。”
“......”
牛哥跑路的时候顾赵东和江竺君还没分手,当时两人感情好得成天腻歪在一起,他是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会离婚,饭桌间突然变得沉默起来,牛哥神经粗,没发现那不对劲,还在那不停嘚啵。顾棠伸手握住顾赵东放在腿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下,顾赵东知道他的意思,兔崽子安慰自己呢。
这么多年了,顾赵东都放开了,老爷们就该豁达点,更何况现在他身旁坐着的,握着他手的,是顾棠——这个肯陪他在刀光血影中靠背闯过,把他拉出生死的边缘,而今和他一起为柴米油盐的琐碎斗嘴的人。老哥儿早知足了。
他释然一笑,“早离婚了,当时你不在。”
“......”
牛哥噎住,有点尴尬,眼珠子转了好半晌没想到什么话来圆场。
顾赵东敲敲桌面,“行了,瞅你费劲脑子的样,老子没觉得伤心,吃菜吃菜。”
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啥都不想了,一仰脖儿又喝了杯酒,往嘴里夹了两颗花生米,接着和顾赵东叙旧。
那年牛哥从县城跑出来,到了南方去投靠几个朋友,跟着他们一起继续干不正道的活路,后来在经常去吃饭的四川小餐馆里认识了个打工的姑娘,一来二去就看上人姑娘,牛哥跑丢了鞋的追人家,终于是追到手了,结婚之后,那姑娘嫌牛哥一直这样不安定,牛哥想到以后他的家庭,以及他还未出世的孩子,整宿整宿睡不着,经过好一番抉择,终于做下决定,彻底不干了,和以前划清一切,带着妻儿回到了北方。他那几个朋友也挺善解人意,特大度地让他走了,还分了他一些钱,送他去了火车站。
这么多年牛哥啥都没混出来,但让他庆幸的是认识了这么多好哥们,上火车的时候牛哥还小小不舍了一把,回来之后,牛哥以前在县城的房子后来改建成了小楼,他从亲戚那里要了房产本本,随便装修了下租给别人,自己和妻儿搬到了a市来生活,干点批发的生意,门面和住的就在菜场搞批发的一条路。
顾赵东越听心情越好,“这不挺好的么,能安生过日子多好,年轻的时候打打杀杀还成,到老了还打得动?改天我去你那逛逛,见见咱嫂子和侄子。”
“那一定欢迎。”牛哥是真高兴,这么多年,他感觉也只有回来的这一年才算真的过日子,“其他兄弟怎么样,都还好着的吧?”
“还在混的也有,没混的也都过的不错,王超蹲了几年牢,出来后彻底踏实了,我让他来我的农场上班,人偏不,开了个饭馆,自己当起老板了,三炮的娃都能撑杆跳了,和尚去年刚结的婚,准备要孩子呢,还有......”顾赵东扯了一大堆,日光荏苒,回忆起来的时候竟总有种他已经白发苍苍的错觉。
“牛妹呢,小妮子现在都该当妈了吧?”
“嗨,别提了,那丫头,当时跟着我一起跑出去,也不知那根筋搭错,几年没碰书的人,考了个成人学校,搞了个会计证,现在在小公司给人当出纳,读点书就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了,老子给她介绍的兄弟丫全看不上,现在都还单身着呐。”
“也不急,慢慢来,有个词咋说来着叫,宁....宁....”顾老大本来想扯个成语的,结果肚子里那点墨水实在有限,半天宁不出个屁来,只得转头问顾棠,“宁啥来着。”
顾棠:“宁缺毋滥。”
“啊对,宁缺毋滥么。”
......
顾赵东和牛哥约好后天在大酒楼包上一桌,请以前的兄弟们都来聚聚,牛哥保密功夫做得好,除了他其他人还不知道牛哥回来了,牛哥满口答应,他也想兄弟们得紧,还开玩笑说要带上自己的儿子来,收压岁钱。
顾赵东觉得现在的小日子过得忒自在,兄弟们也都走上正轨,以前喊打喊杀的二流子大混混,现在都成了把屎把尿的奶爸,他更超前,人家是“奶爸”,他直接成了“爷爸”,一个字——气派!
日子越往后,肚子也越来越大,更何况他还怀了俩,肚子比一般怀孕的还大,临近预产期肚子下沉得厉害,晚上睡觉平躺着难受,没几分钟准喘不上气,没办法就只能侧着睡,睡得久了身体就容易麻,这时候顾老大就嚎上一嗓子。
“顾棠快!”
甭管顾棠睡得多沉,准一打挺坐起来,翻煎饼似的把顾赵东给翻个身,换个侧面睡,一晚上要反复好几次。
除此之外还有个烦恼就是抽筋儿,怀孕的人得天天补钙,一不注意就容易抽着筋,往往是顾棠刚把顾老大翻过身,没多久顾老大这边又嚎上了。
“顾棠赶紧的!”
咱们的小顾同志身手敏捷,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不用顾老大说,自个儿就忙活着过去给他掰扯脚板。
长期下来,顾棠那黑眼圈都快拉到脸颊去了。
天天补钙,指甲长得不是一般快,顾棠定期会给顾老大剪一次指甲,顾棠盘腿坐在地上,背靠着床沿,顾老大半躺在床上,两条腿往顾棠肩膀上一搁,特自然。
顾棠微微埋头,剪的特别认真,顾赵东从后面看他满是浓密黑发的后脑勺,在那一会儿抬一会儿低的,小小的发旋时而上时而下。
顾老大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直往上冒,谁他妈说只有女人才喜欢让别人宠着自个儿,在他看来这方面男女都一样,这世上能有个人这么任劳任怨的宠着你,惯着你,且这些所有都只给你一个人,想想那心里都暖得紧。
顾赵东撑起上半身,伸出手想摸摸顾棠的头,结果肚子太大,限制了他太多活动范围,手在那伸着扑腾老半天,愣是够不着。动静太大让顾棠都没法好好剪指甲,回头一看,咱顾老大张开五个指正对着他后脑勺,跟钢铁侠似的。
“嘛呢你?”
顾老大睁眼说瞎话:“运动,拉拉筋。”
顾棠:“……”
晚上牛哥第二个娃过满月,在酒楼包了间庆祝庆祝,顾赵东收拾好准备出门,顾棠也要跟着去,顾赵东说什么也不让,这是他们这些中年欧吉桑装逼感叹过往,顺便畅想以后*日子的聚会,他一小年轻跟着去搅什么局。
“放心,我不会喝酒的,不要命了我喝酒?你就别跟过去了,又插不上话,怪无聊的,你不去健身么,正好一起走,我送你。”
顾棠想想也是,他家老妖精虽然平时不正经了点,但做事还是挺分明的。
“成,我就不跟去了,你玩的开心,健身房等会儿我自己开车去。”
“那我就可走了。”
说完顾赵东撑着腰大摇大摆的走了,一切平常得很,顾棠怎么没想到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