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亭买了生日礼物来到梁文的家。
梁文挺意外。
女儿小敏这会儿正不自在,本想和同学去吉野家庆生,梁文一句在家过吧,你爷爷腿脚不利落。唯亭意外带来了两份礼物,其中一件是小敏最喜欢的韩娱明星的演唱专辑,一下气就顺了,打开就听。
唯亭帮梁文一起做了几样菜,蛋糕摆上插上蜡烛,短时间内安排到位。梁文情绪大好,招呼女儿和老爷子。
小敏颠蹦着出来点蜡烛切蛋糕,韩语乐声喧阗的回荡满屋。
过一会儿梁文的父亲梁晋臣拄着拐从屋里出来,沉着声音喊:“小敏,你这听的是什么?吱哇烂叫闹得耳鸣……”抬眼看见唯亭:“哎哟,唯亭来了。”
唯亭急忙招呼:“梁伯伯,刚要和你打招呼,梁文说你在休息,就没敢惊动你。”
梁晋臣哼着气:“本来神儿挺静的,被这声给闹腾醒了。”转瞬问唯亭:“你知道这唱得是什么吗?”
唯亭迎合:“我也不太听得懂,小敏喜欢。”
梁晋臣一叹:“现在的孩子们净听这些没有底蕴的玩意儿,有几个还念着传统的东西,就说京剧,那一转身一亮相都带着博大精深的文化和历史,整装行头那叫一个鲜亮,唱腔更别说,听着就钻心眼儿里拔不出来。”叹气:“可惜现在的孩子不认这个,就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宝贝。”
梁文淡笑,这是老爷子的老生常谈。
小敏不服忿:“爷爷,别老说你那一套,你不懂韩语就说不好听,我说中国话还听不懂京戏呢,咿呀呀的一个字能拖半拉小时的音儿,拿腔拿调的磨叽死人,我才不爱听呢!”
梁晋臣摇头,嗜好无人共赏鉴识,满脸遗憾。
唯亭忙安慰:“也不是年轻人都不喜欢,之茹倒是能听一段,像是受她过世母亲的影响。”
梁晋臣绉结着眉头:“你是说关锦鹏的女儿关之茹……”
“是啊,可惜她母亲年轻轻的就得病没了,没照过面还能留下陶染,要不然到这会儿还不把之茹陶冶成戏迷不可,呵呵!”
梁文低垂眼帘默语。
梁晋臣喟然:“是可惜,可惜人死一去不知后生还会牵挂,可惜当年小红鹦那清脆悦耳的嗓子……”欲言又止,叹息一声:“人活着逃不过浮华和情爱这两件事,死了也就摆脱了。”
这话忽而扯远了,唯亭懵懂,小红鹦这名字她听到过多次,这会儿又冒出来,看来这人是那一时代顶红的伶人,而今却销声匿影不带一丝声迹。
梁文打断:“吃饭吧。”又问唯亭:“之茹自己开车?”
唯亭得意一笑:“你猜这差事我派给了谁?”
“谁?”
“德晟,这时候不用还闲着他!”
梁文心宣照应的一笑:“你够坏。”
唯亭越加得意:“诶,看出没德晟那小子有点儿邪的,会玩儿,就让他陪她玩儿去。”
梁文说:“还不知道谁玩儿谁呢!”
唯亭说:“不是相互的吗,她揣下那个赌据不就是想玩儿吗?难得斗起她性子,还不如顺着她。”很兴致的揣摩:“不知今晚俩人又能玩儿出什么名堂。”
德晟开着车到达子夜酒吧,关之茹下车往里直奔,德晟在后面问:“什么时候完事?”
关之茹冷傲的扔下一句:“等着吧。”几步后停下,转身:“别开车颠儿了,到时候找不到人。”
德晟靠着车身点燃一支烟,眯眼吸着,一直看着那个身影消失。
黑夜阑珊却极尽缭乱,他杵在道边,燃尽几支烟,秋风萧瑟,一股凉意钻进脖领子,不知所从,甚是无聊,坐进车里,脱掉外套盖在身上,俩腿肆意的搭在前座,摆到最舒服的姿势,在苍暮中不觉昏昏欲睡。
一觉醒来,看看时间已九点过半,向窗外瞭望,照旧车流不息,霓虹炫目,关之茹像是没有结束的意思,德晟待得烦闷,心里还惦记着林虎的事,也不知这会儿搞定没,给定子打过去电话,无人接听,又给兰芳打,仍无人接听,纳闷儿!
殊不知那边正忙活着,定子对林虎说:“等那俩人坐定位置,你就大胆的上前和小语搭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顾虑,我们就猫着暗处盯着呢,九段男胆敢造次一句,我们就立马冒头削了他。”
林虎大乐,可有人撑着腰了,又问:“你们打得过吗?他可是跆拳道九段呀!”
定子不屑的说:“告你再牛蛋的人也有软肋,那傻逼的软肋就是俩大腿夹着的蛋子儿,他敢咋呼一声我就踢碎他的蛋,放心,准保让你得心思,大胆招呼。”
林虎喜极,心有定数,放开胆,绝逼是稳操胜券的兆头。特盛气的来到餐馆,等待前女友和情敌的出现。
定子和兰芳在指定时间正往餐馆奔,在路上兰芳瞥见一个人影,那人她熟悉得过八辈子都忘不了,她恨得烧成灰都认得出,瞪眼盯着不放。
定子懵然,问:“你看什么呢?”
兰芳狠狠的回答:“就是那人,他就是让我养鸭子的人,他就是拿只鸭子哄骗我六年的人。”
定子盯过去,顿时怒火中烧。
“兰芳,你等着,今儿我要为你抱打不平昭雪洗恨,非教训教训那个鸭子男为你出这口气。”
俩人狠着目光咬着后槽牙尾随鸭子男,一直尾随到鸭子男进了一家饭馆,俩人也贼头的跟了进去,这时候把林虎的事早就扔到了脑后的八百里之外。
鸭子男像是约了人,进了饭店直奔一张桌子,那桌边已经坐了仨人,相互招呼寒暄后和店小二要了酒菜。
定子兰芳躲在墙栏后睁眼不眨的盯着。
定子背地里招呼店小二:“那张桌子再加几个菜,樟茶鸭、啤酒鸭、腊鸭、京酱鸭丝、卤鸭掌、香酥鸭……”
店小二瘆目,问:“怎么都是鸭子?”
定子冷冷一句:“对,今儿就是冲吃鸭子来的。”
没啥说的,客人要菜,店家就得像样的招呼,回手写下菜单。
不一会儿所有鸭菜端上那张桌子,桌边几个人瞠目望着,鸭子男懵头问:“谁要的这么多鸭子?没记得咱要过呀?”
兰芳憋不住抽身冲过去,冲鸭子男一声叫:“我要的,我就想让你尝尝捧着鸭子吃上三天三夜是个什么滋味!”
鸭子男愣住,面目顿时阴沉失色。同桌的几位不知怎么回事,鸭子男纠难的一句:“兰芳,那事早该过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定子气不过,接言:“什么意思!你个王八蛋玩儿人六年,让你吃顿鸭子餐下辈子投胎成鸭子让人玩儿,就他妈这意思。”
鸭子男脸铁青,随即冷笑:“你是谁呀?”看向兰芳:“你都找了个填补的怎么还来烦扰我呀,一个男人还不够吗?”
兰芳悲愤,定子震怒,随手抄起一瓶啤酒砸过去,鸭子男窝腰捂脑袋,酒瓶子砸在桌子上粉碎,酒液爆刺横飞,还没停歇的空儿,兰芳又抄起一瓶啤酒对着那脑袋要砸。
鸭子男抬头望过去,眼目惊恐慌顿,还有一丝凄然,低声乞求:“兰芳,别闹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瞒着你……不该瞒你这么久……”
兰芳举瓶子的手停滞在空中,眼圈儿红润。
定子嚎叫而上,抓住鸭子男的脖领子撕吧着不放:“妈的说声对不起就得了,两头都搂着,你他妈玩儿够了倒手就一句对不起,让你吃顿鸭子是便宜你了,今儿我摧了你,让你长点儿记性……”
俩人撕挠扭捆在一起,你拉我拽,你捶我踢,拔也拔不开。
正热闹厮打的份儿,定子的手机响,哪来得及接呀,根本就听不见,接着兰芳的手机又响,还是听不见,顾不上。
桌旁其他几人也上来拉扯,顿时乱作一团,喧噪不止,店小二一看打起来了,立马报警。
定子在兴头上,正是难收住的时候,按住鸭子男的肩膀头,随手又抓起一个酒瓶子对着脑袋就要砸。
“定子——”兰芳凄厉一声叫。
定子停住动作,回头,兰芳眼里满是泪光,定子愣住。
鸭子男趁这工夫翻起身一把推开定子,定子失控,酒瓶摔地上粉碎,身体打着趔趄一屁股摔在地上,扑通一声正着的坐在一块碎玻璃上,一声惨叫,左半拉屁股剧痛无比,瞬间失神。
兰芳拉起定子:“走,再不走就得掉进去……”抓着定子窜出门外,逃到大街上。
俩人奔命的颠儿,定子也顾不得疼了,神志慌措,边跑边带着哭腔的喊:“完了……完了我的屁股,我的腚完了……我大富大贵的红腚门这就算是毁了……”
“什么红腚门?”兰芳喘着粗气问。
“甭问了……我这辈子的大富大贵就指着它了,这下完了……我的屁股呀……”呜嚎烂叫。
俩人奔命似的逃回失恋者联盟,兰芳情急的问:“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不行……不能看……”定子捂着屁股不放。
“让我看看……”
“别介……”死捂着不让看。
“我就得看看……”
兰芳不依不饶,一把将定子按倒,那玻璃片还插在屁股上,噌的拔出玻璃片,窜出一股血,定子抻脖惨叫,兰芳二话不说扒开裤子一看,瞬间僵住。
白花花的屁股腚上露着一块牡丹花瓣似的胎记,花瓣上破了一个口,正涔涔的留着一缕血。
“绝了!”兰芳盯着那个胎记不知觉的叹叫一声。
“什么绝了?”定子哭腔的问。
“绝了!真绝了!”兰芳眼珠爆亮:“小时候我妈找先生给我算过一卦,说我命里注定的那个人身上有块花瓣儿的胎记。”
定子瞠目愣神儿:“嘛……嘛意思?”
“你说呢!傻子!”说着饿虎扑食般扑过去……
“妈呀……”定子一声尖厉凄鸣……划破夜空,穿透巷子,惊起夜露的猫狗狂吠跳蹦、喧躁不止……
再说林虎,这家伙守着地儿等到小语和情敌坐定位置,胸有成足的挺着大胖脸走过去坐在俩人之间。
那俩人莫名的望向林虎,林虎大不呲言的开腔:“小语,我一直想着你呢,这些日子我没有一天不想你的……”
小语眨巴着眼儿,托着下巴看着林虎。
九段男瞪着牛眼喷出一句:“滚!”
林虎环视周围,认定他的帮从一定猫着暗处,正静观其动,挺挺胖身子,绝对不惧,不搭理九段男,又对着小语:“小语,跟我回去吧,没有你我都吃不下饭,我想你想得这些日子都瘦了十斤了……”
九段男脸爆青,又嚎一句:“滚蛋,不滚我可揍你!”
林虎看看周围,有点儿怯,耐不住有人帮衬,壮着怂胆又说:“小语,你就跟我回吧,我对你绝对没二心,这些年我的积蓄一分不剩的都花在你身上了……我对你可是真心的……”
还没说完,胖脸巴子上重重挨了一拳,这拳打得直接把胖身子翻着个的撂地下,腮帮子躺着血。
小语不动声色,还托着下巴眨着眼儿,饶有兴趣的看。
林虎趴地上呜咽大叫,捂着嘴左右张望,再找人,找猫在暗处的帮从,怎么还不出来呀?怎么还不动手呀?我林虎都被打了,你们到是赶紧冒头呀!
九段男冲身上前想拎起林虎来个大翻背,抓着俩肩膀头试吧了半天没拎起来,这家伙太重,累够呛。
林虎脑袋正对九段男的俩大腿之间,情急之下,张开嘴咬住那个垂着的蛋子儿,只听得九段男一直惨嚎,脖颈青筋暴跳,眼睛都直了。
小语一激灵,眼皮猛眨,极具看戏的兴致。
九段男忍着痛拿起一酒瓶子砸在那个胖脑袋上,林虎哇的一声松开口,倒地上,脑袋开瓢窜了满脸血。
九段男禁不住,弓着身子,呲牙拧眉头,双手捂着蛋子儿动不了地儿了。
林虎满脸是血往外爬,一边爬一边喊:“定子,你他妈在哪儿呢?德晟——你坑害我……呜……”
德晟电话没打通,不知事情进展如何,又不知点儿的等着关之茹,烦躁,拿起电话打给关之茹。
“你什么时候完事呀?还要等多久?”
电话里传来音乐的喧滔和人声的欢闹,关之茹懒怠的声音问:“你是谁呀?”
德晟气闷:“你要是不知我是谁,我还就省了心,我先回了。”
“你敢!”一声厉叫。
刺得德晟耳朵一震,忙离电话一尺远。
“你走试试!我立马辞了你!有这样的司机吗?啊?敢罢场子!不想活了你……等着,老实待着,哪也不许去,我什么时候走你才能走……”
那声音跟睡梦犯癔症似的,带着堕怠、疯嬉、嘲谑,还有满满的霸横娇蛮,和刚才的关之茹简直判若两人。
德晟哑然失笑,蹙眉问:“你喝了多少?”
“哼哼……你管得着吗?你谁呀还管我喝酒了!等着,我喝一夜,你就得等一夜,听见没!”啪的电话挂落。
德晟揉着眉心,心闷气躁,看看时间,估摸着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憋闷,开上那辆豪车冲进街道遛着车河撒闷气,绕了大半圈儿的工夫转回到失恋者联盟,先找地歇会儿再说,钥匙看门一进屋,惊愣!
眼前那小床上,俩白条袒裸的人正叠压在一起,揉碾着、冲撞着、哼叫着……
那俩人顿然失措,四眼儿羞目的望着德晟。
德晟愣神儿半秒,急忙转身出屋带上门。
走进夜色,在星月灿烂之间,穿过深巷的甬道,耳听着几声狗吠猫嚎,靠着深巷里一堵孤零的墙,他无意识抽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仰空望着,半晌低头点燃,对着苍暮吐出一口轻袅虚无的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