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造化弄人罢(1/1)

律政女王,我爱你,(078)造化弄人罢

江南再想凑上来。舒悫鹉琻

秦秋彦已经转过身去,闷着声音说:“睡觉。”

江南从身后揽住他,细软的手臂缠在他的腰上。嘟囔一句:“又没说那样,帮你一次都不肯……”

秦秋彦愣了下,又转过身来抱住她。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似笑非笑的低低问:“用嘴?”

秦凉睡觉一直很安稳,不磨牙不打鼾,也不会说梦话,甚至连次厕所都不去。从睡下一直到天亮才醒来。而且他没有其他们小孩子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就能爬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晚却例外,从睡梦中哭醒过来的。

连宋林爱都被惊醒了,马上爬起来打开灯,确定是秦凉在哭。伸着两只小手在半空中胡乱挣扎着,一直喊一直喊;“奶奶你别走……奶奶……奶奶……”

凄厉的几声,连嗓子都喊哑了。

宋林爱扑到他的床边,轻轻摇晃,把人叫醒。

见秦凉茫然的睁开一双眼,里面仍旧布满惊惧,明显是做恶梦了,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

宋林爱在床边轻声哄他:“秦凉乖,没事,你只是做恶梦了……”

秦凉只是呆呆的躺在床上,半晌回不过神来,小身体时而抽搐一下,不从没见过他这个模样。

最后眼睛慢慢恢复焦距,看到床前的宋林爱之后,猛然坐起身:“奶奶……”

秦凉要下床,被宋林爱拉住。跟他说;“秦凉你做恶梦了,没事了,醒了就不害怕了。你睡吧,不要害怕,阿姨在这里陪着你,一直等着你睡着。”又问他:“梦到什么了?”

秦凉睁着眼睛不说话,似乎在细细回想那梦中的情景。

他梦到江妈妈了,梦到他坐在床上看书,像无数个往常一样。然后房门开了,江妈妈从外面走近来。

仿佛还是在江家,江妈妈脸上有慈爱的笑,即便不知道他就是江南的儿子,还是会把他当亲孙子一样待。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小孩子,打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就觉得秦凉像是长在她心头上的一块肉。

秦凉也是住进江家之后,才知道,原来小孩子有一个奶奶是这么好的事。倒可以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肆无忌惮的。

江妈妈走近来,先是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问:“我们秦凉看什么书呢?”

看的一本什么书呢?秦凉回想着,似乎是一本故事书,在梦中他想看很多很多的故事,然后讲给江妈妈听。

江妈妈就夸他;“秦凉真是奶奶的乖宝贝。”看着他,至始笑着的,却慢慢流下两行流来。

秦凉伸手帮她把眼泪擦干;“奶奶,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江妈妈告诉他:“奶奶是高兴的哭,奶奶有这么一个好孙子,聪明,听话又懂事,奶奶怎么可能不高兴。有秦凉这么一个好孙子,就算奶奶死了,也安心了。”

秦凉扔下书,拉起江妈妈的手臂,很坚决的说:“我不要奶奶死,我要奶奶一直陪着我。等我长大,我要好好孝顺照顾奶奶。”

江妈妈笑中带泪;“傻孩子,奶奶年纪大了,而你还小。奶奶怎么可能一直陪着你呢。你的路还行长,而奶奶不一样。但是,无论奶奶去到哪里,都会一直保佑你。你要好好孝顺照顾的人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有江南肚子里的宝宝,你将来也要好好的照顾他……”

江妈妈伸手将秦凉揽在怀里,仔细端详孙子的模样;“奶奶可真是舍不得你,这一辈子奶奶最遗憾的事情,就是跟你相处的时间太少了,没有见到江南肚子里的孩子……无论以后的路怎么样,秦凉啊,你一定要好好的,只有你过得好,奶奶才不会挂心。”

秦凉虽是小孩子,还是心绪不平起来。

“奶奶,你为什么这样说?你要出远门了吗?”

江妈妈说:“是啊,奶奶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然后她就要走了,秦凉怎么拉都拉不住,急速的向门的方向退去。

秦凉急得大喊大叫起来,想下床去将奶奶拉回来,可是一副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挥舞着手臂在空气中胡乱的挣扎。

直到被宋林爱叫醒,仍旧心有余悸。

宋林爱见他一直瞪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不睡觉也不说话。

凑上来问:“秦凉口渴不渴?要不要阿姨给你倒杯水喝?”

半晌,秦凉点点头。

只说:“我要喝水。”

宋林爱告诉他:“那好,你等一等,阿姨去给你倒。”却发现房间里没有水了,只得端着空杯子去江南那里要。

敲开门进去,说秦凉要喝水。讨上水再回来,就见秦凉的床上空无一人,她里里外外的找过,都没有发现。最后想起来,放下水杯往江妈妈的病房里去。

打秦凉睡梦中就一直喊着江妈妈,醒来后就想过去,被她拦下,却躺在床上一直心神不宁的不肯睡。便怀疑他可能是不放心江妈妈,所以跑去看看。

秦凉是个懂事的孩子,跟江妈妈又格外亲近,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一点儿都不例外。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所以整个医院的走廊都是静悄悄的。宋林爱独自走着竟有些害怕,其实她这个人不太喜欢医院,毕竟历经生老病死的地方,都说这里的阴气重。

其实那些鬼啊神啊的,她不愿意相信,但是,太多恐怖电影的取景都是在医院里,那种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然后面前突然站着一个小女孩儿,或者头发蓬松,目光呆滞的女人……再或者尽头传来清脆的高跟鞋声……

宋林爱打了一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了,实在不能这么自己吓自己。屏住呼吸,加快速度。

老远却听到呼唤声,是从江妈妈的病房里传出来的,而那声音……分明又是秦凉的……

“奶奶……奶奶,你醒一醒啊……”

“江阿姨……江阿姨……”

混杂着看护的声音一起,在这黎明来临之前显得乱杂不已,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吵杂而混乱的。

宋林爱的心“咯噔”一声,耳朵嗡嗡作响,连心脏都跳动得很急,快速跑进病房,就看到看护和秦凉站在病床前摇晃江妈妈,看样子像是睡着了,一张熟睡的脸,很安静,太安静了,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宋林爱扶着门框,不等走近,全身都瘫软了。如同被人抽去了骨头,身体软成了一摊泥,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它一点点的滑落。

转眼视线一片模糊,觉得是下雨了,整个世界雾气蒙蒙的。可是,这里是病房,又怎么可能有雨水呢,分明是她哭了。

看护早已经按了床头的响铃叫医生,不多时医生也便真的来了。

任由他们唤人,检查状况,然后无能为力的说,病人已经走了……

宋林爱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江妈妈那张脸。她那张脸很平和,是一位慈详的老人该有的样子,想起医生分明说江妈妈情况稳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她今天才欢天喜地的将东西整理好……

可是,江妈妈却在晨光洒向大地之前,黎明前这个最黑暗的时候离开了世界。

宋林爱别过脸,不想拿自己泪流满面的一张脸来面对江妈妈,转首面向墙壁,整张脸贴上去。眼泪是热的,墙面是冷的,她的心那么疼,宛如被什么划割着,一下下的,真是疼。

世界早已经陷在一片轰鸣中,渐渐的,什么都听不清楚。没有江南和秦秋彦冲进病房时哀切的声音和歇斯底里的痛哭咆哮,也没有江南当场晕厥的混乱不堪……

她只看到秦凉跟她一样,瑟缩成一团,在那里哭到哽咽无声。

原来,江妈妈真的离开了。

无疾而终。

医生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情绪大起大落,绷紧后再松弛,从一个高点蓦然跌落归于平静,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安了心。想要松一口气,就是这一个喘息的机会撒手人寰,并非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前一天的神精那么好,吃的很多,拉着那些人聊天,从早到晚。如今想来,像是回光返照。

或许人在将死之时是有预感的,江妈妈分明感觉到。于是跟每一个人告别,舍不下江南,跟她回想以前的事。最舍不得的要属秦凉,即便秦凉很晚回来,还是让宋林爱带到身边来,一直到睡觉才放开手让他去睡。

江妈妈的葬礼都是秦秋彦一手安排的,江南状态不好,而且还怀着孕,再打不起精神做事。

一切都在Z城操办,各项事宜井井有条,原本很费心思的事,索性一些朋友都来帮忙,事情短短几天就已办得周全妥当。

江妈妈的骨灰要回S城下葬,宋林爱陪着江南,带着秦凉一起送江妈妈回去。

秦秋彦不能跟他们一起同行,只能在暗中默默的看着。

任谁都没想到,本来已经要出院了,却突如其来传出死讯。

江南把江妈妈和江爸爸葬在一起,冰冷的石碑上有温暖的笑容。绽在阳光下,如同以往的岁月中,无数个并肩而立,笑容以对的瞬间。

那一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洒在江爸爸江妈妈石碑上的相片上,似都像有了温度。江南伸手触上去,指腹感受到微微的暖意。

她轻轻的叫了一声:“妈……”

江妈妈说他很想江爸爸了,那时候没想到,她就要去找他了。江南想,现在一定是见到了,他们又能手牵着手,所以才会有这样温暖的笑容。

江爸爸走了这么多年,一定很想念江妈妈,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没有江爸爸的那段日子,江妈妈定然很孤寂。现在好了,他们都不用再承受孤独,又可以在一起了。

江南抬头看天,不知道此刻他们是否就在天上看着她。想让他们放心,说她可以过得很好,哽咽一声,眼泪簌簌而下。

礼成之后,宾客已经散去。走之前上来轻拍她的背,告诉她节哀顺变。

江南呆怔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怕一张口,就破了音,要当着这些人的面痛不可遏的哭起来。

最后只剩下宋林爱,离正扬,黄宇,钟庆丰,钟笑他们不肯离开。执着的站在那里陪着江南,知道江妈妈一走,她的世界又空了下。又是走在这个节骨眼上,好日子才要开始,便成了昙花一现。

江南穿着一袭黑衣,半大的风衣,很宽大,包裹着江南那副瘦弱的小身骨,看着如中空一般。即便是怀着宝宝,肚子已经有几分凸显,却一点儿看不出痕迹。清风撩起她的衣角,亦是微微的动。

时间好像静止凝固了,天地无声,只有天空朵朵白云,悠悠飘动。

起初江南只是无声的掉眼泪,慢慢的,轻啜起来,直到肩头耸动,真正呜咽的哭出声响。仿佛忍耐了一生一世那么长,这些天她都没有这么痛痛快快的哭过。躺在床上,即便伤心难过,也只是默默的掉泪。

这一刻才像终于明白,江妈妈真的是走了,她去陪江爸爸,再也回不来了。

那种空乏的绝望跟当年那么像,她蜷缩在江爸爸的石碑前甚至试图将他唤回来,以为一切不过一场凶悍的梦,睡醒了,就都好了。

她不能既没有爸爸又没有妈妈啊,那么,儿时的记忆还有谁帮她记得,会在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帮她慢慢的回忆起。告诉她,曾有那么多快乐的时光,她也是个孩子……

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当一个人的父母都不在了,哪里还有他的青春年少,哪里还有那些呼啸而过的青葱岁月。即便他们年迈,却永远不能忽略他们的重要性。没有他们,再不能肆意玩闹,不是谁掌心的宝。

宋林爱过来扶住她,也是眼眶通红,一直没停下掉泪。

哑着嗓子安慰她:“别伤心了江南,你这样会哭坏身体……阿姨走的也不安心,她去找叔叔了,你就让她休息吧。”

即便这些年江妈妈为她操碎了心,江南还是自私的不想放手让她离开。知道人都有老去的一天,没有谁是长生不老的。

但她仍想让江妈妈可以多陪她一天,哪怕再多一天……

秦凉这些天一直寡言,从江妈妈离开,狠狠的哭过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

此刻站在江妈妈和江爸爸的墓碑前,终于肯说一句话:“爸爸,奶奶……我会听话,好好照顾江南,照顾爸爸,照顾江南肚子里的宝宝……”

黄宇嗓子发干,却极力的想抽一根烟。走到一边去,远远的看着。掏出一根点上,接连几口,太猛烈了,直呛得咳嗽起来。

那样心疼,这场景于他而言,就是一场回放。

当年江爸爸的丧事是他一手操办的,那个时候江南在看守所里不见天日。他们将江爸爸送到医院,很快便咽了气。

那时候离正扬着手运作江南的事,江妈妈支撑不住倒下了,江家安葬江爸爸的事宜就只能交给他。亲朋好友是孙青接待的,有方青山打下手。当年的一场悲,就那么过来了。

江爸爸下葬的那一天他亦永远都记得,不如这般时节,之前下过雪,名副其实的冰天雪地,冷戾入骨。他们陪着江妈妈就在这石碑前站了很久,冷风瑟瑟,拂过江妈妈花白的鬓角,仿佛一刹那老去许多。

江妈妈不肯离开,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黄宇却知道,她一定有很多的话要对这个已故的人说。他们要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相扶相伴走到老,有成年累月的情份。那些时光和年岁积攒沉淀下来的,成了压箱底的岁月如歌。

有人把夫妻比做同一林子里的鸟,树欲静而风不动的时候,尚可栖息在一起,或鸣叫,或比翼双飞。可是,大难一来,“呼啦”一下作鸟兽散,便可谓劳燕分飞。

亲近的时候,没人比那更亲近,一旦分开了,便要成为这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

黄宇游戏花丛,却从不认为夫妻情份是这么浅薄的事。这一辈子能陪你走到老走到死的人,想一想并不多。与父母的情份再浓厚,不过就那几十年,他们会早早的同你挥泪告别。儿女亦不会,他们一旦有了心爱的人,就不再是你的,一年半载见一次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有这个人,只要死亡没将他拉走,他是很愿陪你走到最后的。即便他先走一步,仍是陪你最长最久的人。

多少大风大浪走过来,他并没有如鸟一般飞走,仍旧在你身边。算什么劳燕?

午夜梦醒,对着天花板想唠叨一些细碎家常的时候,会倾听的只有身边的他。

这是个吵一次架,吵两次,三次……哪怕无数次拌嘴,却仍能自动愈合,生命力顽强的情份亦是他能给你的。

就是这个人走了,感慨万千,悲伤至极,总要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是多少年来积攒下来的,那些想说而没有说的,这一次是最后一次,便想要通通说出来。

江妈妈站在那里,像是冻得麻木了。

孙青揽着她的肩膀,一声声的劝;“阿好,我们回去吧,你的身体还没恢复,这么站下去会感冒。”

江妈妈摇了摇头,只说:“你们先回去吧,不用陪着阿姨,阿姨想一个人静一静……”

黄宇脱下自己的大衣外套过来给江妈妈披上。拉着孙青到一边去,就让江妈妈她一个人静一静。有什么话想说,就通通的说出来吧。

没走几步,便听身后爆发出猛烈的哭声,那么震撼,仿佛天崩地裂。黄宇身体一僵,才看透了一个老人的心伤。

他们唯一的女儿不能过来祭奠,她该是很伤心的吧?

黄宇执意吸手里的烟,隔着袅袅烟雾看过去,江南仍旧站在那里哭个不停,太惨痛了,身体站不稳,一点点的往下滑。

秦秋彦什么时候走过去的,他一定一直都在附近,只是不能现身。现在正把江南揽进怀里。

黄宇将烟揉灭在掌心里,烫伤了掌上的肌肤,一阵灼烧似的疼。

江南缩在秦秋彦的怀中,哭了太久,意识逐渐涣散,反倒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在哭了。只觉得很伤心,咬着唇齿一直呜咽。

秦秋彦揽着她,盯着江爸爸江妈妈的照片静静说:“妈这些年为我们操心,很累了,她年纪大了,想要休息,我们这样,会让她走得很不安心。乖,放手让她去找爸吧,你这样紧紧的揪着,只怕妈她没有办法离开……”

江南摇头,拼命的摇头,拳头却越攥越紧,好像她再任性一次,紧紧的抓着不肯放开,江妈妈就不会走。

秦凉走过来,伸手去掰她的手指,很用力,一根,两根,三根……直到将她的掌心坦开,暴露在空气中,让一切都灰飞烟灭。

告诉她:“让奶奶走吧,你这样,她真的会很痛苦。你还有我,有爸爸,有肚子里的宝宝……我已经答应奶奶,这一辈子会好好的照顾你……”小手帮她把眼泪擦干,伤心欲绝,却比一个大人还想得开:“奶奶真的是累了,就让她好好的睡吧……有爷爷陪着她,奶奶不会觉得孤单。”

江南紧紧盯着自己的掌心里,那里分明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心也是空的,却疼的厉害。

“妈……”

她不是不懂,她什么都懂,只是放不开。人没了妈妈怎么办?那些小心安放,蒙了尘的岁月怎么办?掌心那么空,竟像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她不停的哭,不停的哭,信服了秦秋彦和秦凉的话。太自私了,明明知道自己不省心,却仍旧想要牵绊妈妈的步伐……

江南做了那么多年的不肖女,这一次真的打算放手让她离开。如果说……不做她的妈妈可以省心一些,不用那么累。那么,就放手让她离开。

最后江南哭累了,在墓碑前睡着了,秦秋彦一直抱着她,将人裹得严丝合缝,坐在墓碑前。那时候的阳光暖极了,正晌午的日光,丝丝如金织线一般洒下来。天那么蓝,风那么轻……有洁白的云,随风慢慢遨游天际。不担心哪一阵风起就散了,肆意变换形态,好像儿时一抬头看到的那样,心里习惯把它们想象成棉花糖。

秦秋彦在听江妈妈说起江南童年的那些趣事前,觉得熟悉,小孩子总有相仿的心态……其实做女孩子很好,长大了,还是可以被看成公主捧在掌心里。

那个时候他想起儿时的天,儿时的云,儿时街头的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便在想,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是不是也会时而提起来,帮他回家忆那些青葱往事呢?

人都已经散去了,就连秦凉,秦秋彦也让钟庆丰他们带着离开。他要陪江南在这里呆一会儿,当是送江妈妈最后一程。

其实秦秋彦更想江妈妈一旦过了那条奈何桥,就不要再记得他。轮回转世,就算再遇见,也不知道谁是谁。

他对江家这么不好,让所有人多灾多难,心里真是愧疚不已。生命结束了,就终于有了了结,便不想所有人再记起。

这一生所有的不幸,就当是造化弄人罢。

钟庆丰和宋林爱的婚礼没有和离正扬他们一起办。

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宋林爱累得不轻,而且也没有心情筹办喜事。打从Z城回来,店都不想开了,就一直关门歇业。

有的时候甚至想,关掉算了,整天早出晚归,忙得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能有时间多陪陪父母?人生如斯短暂,死亡又是突如其来,渐渐经受的事情多了,才越发的心生感慨。

哪里还有心情筹备任何喜事,整天呆在家里不想出门,大多时候就关在房间里睡觉。有的时候帮宋妈妈择菜,洗衣服,拖地板……干那些最为寻常的锁事。以前就算有时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不会伸手把妈妈干一点儿的事情。

看着宋妈妈染过发的鬓角仍旧生出灰蒙的一层银发,恍然,她的爸爸妈妈也都老了。

去监狱看望孙青,听方青山说,他已经把江妈妈的死讯告诉她了。一下子便哭了,连话都说不了,呼吸急促困难。

等宋林爱再去,仍旧还是很难过。一问起来,就忍不住噼里啪啦的掉眼泪。

说她出不去,就连江妈妈去世,也没能送她一程。亏江妈妈以往对她那么好……孙青不停的责备自己,说她让江妈妈失望了。

宋林爱安慰她:“不要难过了,阿姨一定理解你。前段时间她住院的时候我一直陪着,她还时不时的跟我提到你。说你虽然坐牢了,可是看着方青山现在那么上进,总算婚姻稳定了,说她比什么都安心,也不用再挂心你的事了……所以,你没能去送她,阿姨她一定不会怪你。等你出来了,再去看她,也不迟。”

孙青低着头,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打在手背上。

哽了声,问她:“江南还好吧?是不是很伤心?”

怎么可能不伤心,江南是个看重至亲至爱的人,失去了,就跟在抽她的肋骨一样。

宋林爱叹口气:“她回Z城了,阿姨一下葬,就回去了。呆在这里只会更伤心,肯定要缓一段时间才能回过神来……”

孙青便不再说话了,觉得许多事情就像发生在昨天,所以再有不幸传来的时候,那感觉就像是接连而至,命运残酷到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留人。

就那样,“砰砰砰”的响动乍开在耳畔,有的时候真希望自己是失聪的,听不到这世上任何的噩耗。

是不是那样……就可以安然的过?

离正扬和钟笑的婚期转眼到了,这个时候秦秋彦和江南肯定不会再来参加婚礼。江南那个状况,秦秋彦要一直陪着。

就算他们真的想来,离正扬也不会让他们过来。

这样沸腾的喜庆,只怕是种残忍的事,要伤心的人如何强颜欢笑?

所以,离正扬给秦秋彦打电话的时候就直接说了。谁都别过来了,在他看来,证都领了,无非走个过场,她和钟笑这种新新人类都不当一回事。

只是婚礼当天,秦秋彦一家人打电话祝贺。还以江南的名义送去了红包和礼物,也算是没有落下礼数。

秦凉一直心情不佳,自然连调戏钟笑也很没有心情。

钟笑要结婚了,第一次嫁人,没什么经验,虽然看过无数次,真到自己上场的时候却难免紧张。

半夜三更便给秦凉打电话,想寻求一点儿安慰,听秦凉说一句“舍不得”或者“不想你嫁”之类的话。也算功德圆满,死而无憾了。

不想,电话接通之后,她惴惴难安的说:“秦凉,我要结婚了,忽然不想嫁了,好舍不得你们……”

若是一般的小朋友,只怕会说:“我也舍不得你……”

而秦凉却很平静的说:“难得有个人肯娶你,赶紧嫁了吧,还犹豫什么。这个世界上能坑的男人不是遍地都有,何况是离正扬那样的男人,说不定哪一时他想开了,就会将你扫地出去。而且你嫁了,钟伯伯也能省心一点儿,省着你将他烦死。”

钟笑之前只是难安,打过一通电话之后就成了绝望,不想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跟离正扬说起来的时候,离正扬便安慰她;“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你也知道秦凉现在心情不好,定然没有心情敷衍你,才会这样直来直往的讲实话,你也得体谅他……”

钟笑提着裙子泪奔:“离正扬,你丫的,我不嫁你了。”

离正扬拉住她,满是不解:“怎么了?安慰你呢,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钟笑扯他的脸;“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嫌我死得不够利索,想再趁机补一脚添一拳?我看你就是反悔了。”

离正扬抓着她的手,飘飘的笑了嗓:“反什么悔啊,新婚燕尔,稀罕你还稀罕不够呢。再说,你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我。不知道二婚男在这个社会是很吃香的,你牺牲自已,就为提高为夫我的价值所在,不感觉特别吃亏么?”他抚着她的脸:“我怎么就不知道你是这么大公无私的人呢。”

真的是亏大了呢,不仅证领了,都已经被他上了又上,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钟笑真的是不想再折腾了。

这个男人虽然也有点儿坏,但现在遍地走的男人又哪有好的。万一很不幸,再找的时候遇上个类似秦秋彦或者钟庆丰的……钟笑翻了个白眼,还不如让她死了算。

嫁,怎么不嫁。

婚礼采取老传统,新郎率众兄弟连去钟家接新娘。

叫门,递红包,宣布誓言,挣钱养家洗尿布,此去经年对老婆惟命是从。找鞋,穿鞋,抱新娘子上轿……竟有这样多的麻烦事。

黄宇带头替新郎打冲锋,手头一划拉,呼朋唤友,上流社会的一票公子哥,别提氛围多高涨,只差要将钟庆丰家那扇雕刻大门卸下来。

最后终于如愿将新娘子抱上车,钟笑穿白纱,化浓妆,美丽不可方物。被西装革履的离正扬抱到花车上,轻风撩起半面妆,人间天上,烂银霞照通彻,仿佛是那醉了时节的人面桃花相映红。

就是这红妆滟滟的佳人,在坐上喜车,车门关上那一刹,回过头,已然泪流满面。

女人最最动人的时刻,也是最最心酸难舍的时刻。

从此跟着一个男人走,浪迹天涯,就是他的人了。不管惊涛骇浪,还是岁月静好,真真正正成了自己的人生。

再不是小孩子了,不遂人愿,可以想不工作就不工作,跑到哥哥的身边来撒娇。怎么样任性都好,谁让她还是个小孩子。

可从此之后再不是了,烟雨红尘,女人通通都是这么结束自己的天真烂漫,任人老珠黄。

钟笑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次摄影比赛,有一幅参赛入选的作品,名字似是叫做《台湾新娘》,也是摄影师通过镜头补捉到的一个画面,寻常万分,看到的时候不觉怎么。只是不曾走进那人的心里,孰不知女人的心中此刻有怎样的惊涛骇浪。

钟庆丰远远的看着,直到车门关上,将钟笑的那张脸阻隔。

这样大喜的日子,他的脸上却不见一点儿欢笑。正因为太亲近了,是他一手带大的妹妹,让别人带走的时候,就仿佛是在他的身上割肉。那么钝的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就将她给割掉了取走了。

车队壮大,每一辆都是名车,加上记者,轰动全城。

来时轰轰烈烈,走时热热闹闹,亲朋好友都跟着去了酒店。

钟庆丰却没有即刻跟去,等人走了,返回到客厅里坐下来,那么安静。

掏出一根烟点上,喉结微微的颤。总算……对父母有了交代,将妹妹抚养长大,再看着她嫁个如意郎君,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愧对。

宋林爱关上门,进来陪他。打早上就见他板着脸,心情沉重,半点儿笑意都挤不出。就猜出他是不舍了。

坐到他身边,夺过他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跟他十指相扣。

“我知道钟笑嫁人,你心里不舍。但这是大好事,都说女儿家留啊留的留成了愁……就像我,你看,我家人看着多糟心。”

钟庆丰看了她一眼,把她揽到怀里来。

“胡说,谁说你留成了愁,你早就是我的人了。是你还不肯嫁,我早就想把你也这样轰轰烈烈的娶到身边来了。”

宋林爱枕在他的心口上,静静说:“等钟笑嫁出去了,我们也选个好日子,你把我娶回来。省着放在家里,要别人看着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宋林爱没人要了。”

钟庆丰说:“好,我马上就去娶你进门。”

宋林爱笑起来:“你不是也想娶,人家离正扬有老婆,当然也想接回家去住,老放在娘家算怎么回事啊。所以笑一笑吧钟总……”拉起他:“走,我们去观礼,再晚一点儿离家人肯定疯了的四处找你。女方的大家长不去算怎么回事啊,你不是成心砸场子。”

钟庆丰和宋林爱一起赶过去。

钟笑正在休息室中嚎啕大哭,离正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化妆师叫进去,再好再防水的妆也经不起她这个哭法,都已经冲花了,顶着张大花脸一会儿其他程序还怎么走。

连化妆师看在一边都匪夷所思,没见过这么能哭的新娘,怀疑她是不是被逼的,实则根本就不愿意嫁。

其实钟笑不过就是接了一通电话,所以感动不已。

秦凉打来的,电话里声音仍旧平和,一丝不苟,不欢愉,也不热切。

他只是说:“笑笑,今天你结婚,恭喜你,祝你幸福……你是个好女人,将来一定会很幸福的,离正扬会对你好一辈子。如果,如果他欺负你了,就来找我……”

钟笑握着电话一句话都说不出,哭声就像洪荒一样爆发出了。直到秦凉已经挂了电话,她还在那里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最后搞得人实在没有办法。

便不得把钟庆丰找来。

钟庆丰点活着自己妹妹的脑袋瓜子,一脸严肃的说;“你就出息点儿吧,瞅你这德行,不就是秦凉肯好好的对你说一次话,你还想把酒店淹了?别哭了!”

钟笑抹着眼泪:“人家不是感动么……”

钟庆丰便威胁她:“你要是这个样子,我马上给秦凉打电话,让他以后都别理会你了。”

钟笑憋屈的要命。

“那我不哭了还不行么。”

钟庆丰转首叫化妆师:“马上给她补妆。”然后又瞪了钟笑一眼:“再哭就滚出去,别嫁了。”

钟笑瘪了瘪嘴巴,想着嫁出去也好,省着这么受钟庆丰的气。

一出来,宋林爱就责怪钟庆丰。

“今天笑笑结婚大喜的日子,你还那样骂她,就不会对她好好话说。”

钟庆丰眯起眼睛:“离正扬是好好说话了,可是能控制得了她么。指望她自己良心发现,停下来,这婚礼也别办了。”哼了声:“要是秦秋彦在这里,骂得她更狠。”

偏要是这样的毒舌男,才能治得钟笑哑口无言,惟命是从,否则她就没完没了。

就这样,钟庆丰后来跟秦秋彦说起钟笑结婚当天,接到秦凉的电话,哭个不停的时候,秦秋彦飘飘的冷笑了声,还慢条斯理的说:“就你那个奇葩妹妹啊……离正扬肯娶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结婚是件累人的辛苦活。

程序琐碎也就罢了,之后开席的时候还要被人犯劲灌酒。

离正扬几圈周旋应付下来,喝得明显有点儿多了。借着上洗手间的溜到外面去透气,松了领带扣子,好不容易走到无人的休息室去。

瘫坐在沙发上,头脑晕眩。

全身的口袋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烟给掉了。

忽然有人递上来一支,抬头一看,是黄宇。

贴着他坐过来,也是一身的酒气。

先把烟点上,又去帮他也点着。

才问:“喝多了吧?”

离正扬吐了一口烟圈,按着太阳穴说:“头疼的厉害……”

黄宇说:“结婚就是这样,一群相干不相干的人跟着瞎凑热闹,无非就是礼尚往来。当事人累得半死,就是个折腾。”

他算是有经验了,上次办完婚事,休息了两天不想动弹,只觉得比上班时公事繁忙还辛苦,真跟打了一场大仗似的。

看离正扬懒洋洋的,连眼皮都要睁不开,问他:“怎么,昨晚没睡好?”

半晌,离正扬目视不知名某处,淡淡说:“做梦了,整晚都在做梦……”触目惊心的,已经不是第一次,怎可能睡得好。

黄宇盯着他:“梦到什么了?”

离正扬闭上眼,倒是没有答。

躲不了太久,就被那些嗜酒如命的玩命之徒翻出来,一群人吆喝着。

“离少,你不够意思啊,说是上洗手间,结果偷跑出来躲清静,可没你这样的……”

“是啊,是啊,得罚酒……”

“把人拉回去,还有黄少一起。”

……

接着又被扯回去,舍命陪君子,就跟被泡在酒缸中一样。

都说*一刻值千金,人都睡死了,还哪有那样的精神头。离正扬倒觉得,没有哪一天比新婚夜更安份的了。

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耳根之前是吵闹的,最后安静下来,只剩一缕熟悉的女音。

静静柔柔的一声一声的唤他:“正扬……正扬……”

他翻了个身,醒不来,就接着睡。

连洗澡都换不起,只能帮他脱了衣服任由他去睡。

过半夜的时候猛然坐起来,明显是做了恶梦被吓醒的。

分不清今夕何夕,就坐在那里呼呼的喘气。

动作这样大,连钟笑都被惊醒了。

揉了揉眼睛问他:“怎么了?”

离正扬侧首看过来,还有些心神不宁,告诉她:“没事,我去喝点儿水,你要不要?”

钟笑摇摇头:“我不喝。”躺下又睡了。

离正扬帮她盖好被子踩着拖鞋出去,客厅内灯光通明,闹腾了一天,还没来得及打扫,一摊凌乱。

不知谁的西装外套都落在这里了,都是价值不斐的,明显是不能再要了,只等着明天收进垃圾袋里丢掉。

离正扬扯开一件扔到一边,坐下来,喝了一杯清水总算好些。晚上喝了太多的酒,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里灼烧似的疼起来。

听到有下楼梯的脚步声,一抬头,是钟笑。

“你怎么下来了?”

钟笑穿着睡衣,整个人精神了一点儿,没那么困了,只说:“我给你做点儿吃的,突然想起来你晚上喝了那么多的酒,胃里肯定不舒服。吃点儿东西会好些。”

离正扬走过去抱住她:“不用了,上去睡吧,今天你也累坏了。”

钟笑拉开他的手臂。

“没事,我不累。”

离正扬又攥上她的手腕:“真的不用,乖,去睡吧。明天早上再吃,我们一起上去睡。”

抱着她上楼,方想起那句“*一刻值千金”。告诉她:“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呢。”

又有文件发下来。

同事在一旁嘱咐说:“看一下,下午把合同起草出来,拿来给我看。”按了按江南的肩膀:“辛苦了。”

江南嘴角动了下:“不辛苦。”嘴上说着不辛苦,肩膀却酸得要命。

下午除了这份文件要起草,还有会议要参加,昨天安排下来的拟定员工普法活动方案,也是今天下班之前拿给领导过目……这样一想事情还真是多,必须马不停蹄,否则下班之前估计没法交差。

下午在会议室里看到秦秋彦,人员到齐后,会议室的大门打开,他在秘书,助理的陪同下进来。

跟大家打过招呼,会议就宣布开始了。

要讨论的事不止一项,所以开了近三个小时的会,勉强赶在下班前结束。

秦秋彦站起身,率先离场。紧接着会议室的人员也都散空了。

江南坐在原位上没动弹,把最后一点儿东西整理好,才慢腾腾的从会议室里出来。

没想到会看到秦秋彦,他还没有离开,就倚在会议室门外的墙壁上,黑衬衣黑西装,这样沉闷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却不死板压抑。

明显是在等她。

树起身,过来抚她的脸,蹙了下眉头:“累不累?吃得消么?”

江南额头抵到他的胸口上,整个楼层都是会议室,这个时候临近下班的时间了,没有会议,更不会有人上来,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说实话,累,真的很累。可是不能停下来,只怕停下来会更累,到时候连呼吸都会变得很困难。

这样每天可以做很多的事,吃很多的饭,然后就想睡了,生活似乎没有哪里是不正常的。

是她自己要求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来的,掂量了下,觉得自己的身体吃得消。

秦秋彦也由着她,她既然想来工作,那便让她过来了。而且会吩咐人把零散的工作拿给她做,每天都是些小事,却马不停蹄,几乎没有空闲时间。

这样一来,她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因为一旦跑神,哪里出了问题,或者出错,秦秋彦也会冷着脸骂人,问她长一颗脑子是干什么吃的,知不知道这些小错处对于公司来说,却要损失多少钱?

江南自然知道,所以秦秋彦这个大老板肯亲力亲为板起脸训话的时候,她会毫无怨言的听着,然后告诉他:“以后不会了。”

秦秋彦公事公办的本事了得,凉凉的眯起眼:“我不喜欢职员说空话,是真的不会了,还是只是嘴上说说?”

江南也有些气,堵气似的说:“真的不会了,秦总。”

秦秋彦又跟她唱老调:“要是再屡犯不改,就收拾东西走人,公司不养闲人。”

等到回家的时候江南也会沉下脸跟他翻小帐。

等秦秋彦给她做饭,给她洗澡,洗脚的时候,江南就会摆起臭脸,阴风阵阵很不是滋味的说:“不敢劳您大驾,怎么用得起。知道你们公司不养闲人,怕被秦总您给开了。”

秦秋彦若有似无的笑着,过来亲她。

“公司不养,家里养,秦总不养,我秦秋彦养还不行么。”

江南点着他的胸口,不满的问:“那你为什么在公司的时候对我那么凶?”

秦秋彦挑挑眉:“那不是因为在公司么,我是老板,你做错事我不骂你?”

“那你怎么不骂别人啊?”

“别人又不是我老婆,我为什么要骂?我每天的事情那么多,除了肯管教最看重的员工,才没有心情去过问别人怎样。做好做坏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开不开除,我也不会管。反正这个年代的人才前仆后继,我们最不怕的就是职员耍大牌。”他真的笑起来:“但是老婆就不一样了,就这一个,是家里的宝,放到职场上自然要全力以赴的调教,倾囊相授,你说是不是?”

江南哼声:“你就会挑好听的话,分明是我在家里的时候欺负你,一到公司你正好公报私仇,可以打击报复。”

秦秋彦作惊讶状:“没想到你自己知道平时在家的时候欺负我啊?你还真看得起你老公,把我想得那么足智多谋。真没想那么多,做错事就要骂,否则你怎么长记性?又怎么知道你那不是玩,也不是过家家,而是在上班工作呢?

工作的时候就要精神百倍,用心应对。要是你犯了错,我摸摸你的脑袋说‘算了,宝贝儿,这都不是事’,或者亲亲你,哄着着你说‘下次可不能再犯了,要长记性’,这样你能真给我长记性么?关键时候照样还会出错。正因为我是你老公,你明知道我心里是疼你爱你的,骂你的时候也会舍不得,更加的会心疼,所以你的心里本来畏惧值就已经降低了,如果我不严厉一点儿,你真的会当一回事?”

曲指弹她的脑袋:“别说你会,你是真的不会。今年你这样,明年再冲出江湖,你还是那个模样,人要懂得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原地踏步,算什么英雄好汉。那样一来,在公司里玩和在家玩有什么区别?”

江南瘪了瘪嘴巴,看着他不说话。这个男人绝对是治愈系的高手,是啊,轻来轻去的,怎么可以让她武装上阵,抵得过江妈妈去世的心痛,而专心工作,保证不会想其他的事呢?

只要松一点点,她绝对立刻就能让自己松懈下来,想这想那,然后就那么任自己的精神崩溃掉了。还不是因为无法承受,所以才想让自己忙起来,无心顾及其他。

如果没有一个比痛心更严苛的环境,没有一个人能像秦秋彦这样整治着她,根本就管不住她那颗心。

只怕稍懈怠,就会停滞下来,然后该想什么还想什么,该做什么还做什么。那样重归职场干什么?岂不一切都是徒劳。

而秦秋彦这个人最忌讳的,就是做无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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