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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贵妃当然不能叫她真跪下去,连忙伸手搀她起来,嘴里道:“哎哟你这是做什么,我的儿,快别这样儿,你有什么委屈告诉我,你这样子反倒叫我心里不好受。”
吴月华顺势拉着卫贵妃的手不放,有些惶然,轻声说:“这话在别人跟前我断然是不敢说的,原想着就憋死在心里罢了,只是娘娘疼我,如今在娘娘跟前,我真是忍不住……”
卫贵妃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有话只管说,放心就是了,别的地方我不敢说这话,只在我这屋里,不管什么话,定然是一个字也漏不出去的!再说了,我是什么样儿的人,你是尽知的,你待我的心,我也是明白的,不然,先前那样大事,我也不敢在你跟前处置不是?”
吴月华点头道:“若不是因着先前见娘娘处置不肯避我,我也不敢说那话,娘娘把我当自己人待了,我这点儿烦恼才敢说与娘娘知道。我在东宫这两年,因没有太子妃娘娘,我是怎么理事,怎么伺候太子爷的,娘娘想必也知道些,没有功劳好歹也有些苦劳吧?那一回,差点儿命都没了,就是如今,太医也断了我子嗣艰难,我难道又是容易的?再说了,我又不是那等得陇望蜀的人,向来只守自己的本分,如今太子妃娘娘进宫了,我也只有欢喜的,只望着伺候了主子,瞧着我安分恭敬,不指望论功行赏,只赏我该得的也就罢了,可如今……您瞧这会儿……”
说着就拭泪。
卫贵妃强忍着心中的喜悦,一脸的同情,心中却想,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她刚得了禧妃处一颗钉子 ,这又要得东宫的一个助力了!
这会子,卫贵妃也算是明白了吴月华的整个算盘,吴月华妹子的事,卫贵妃也是知道的,当日她还在自己宫里与嫂子说笑了几句,吴月华刚进宫那一年,仗着太子宠爱,十分高调,卫贵妃当日还是礼嫔,自然不如吴月华风光,虽说吴月华并没有伸长手出东宫来惹她,可谁不妒忌她的春风得意呢?
当日的礼嫔,如今的卫贵妃自然也是心中妒忌不忿的,如今见太子妃进宫,不过一个月,就出手收拾了吴月华,把她妹子送给圈禁的二皇子,打了她的脸,又削了她娘家势力,心中自然只有趁愿的,她嫂子文氏也笑道:“狗咬狗一嘴毛,虽说与咱们无关,看个乐子也有趣不是?”
加上如今太子妃专宠,吴侧妃日子不好过,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别说她,就是宫里的宫女们只怕也都心中有数的很,捧高踩低,跟红顶白,越是这些人,只怕越有眼力见儿,最知道风向的了。
这个时候,吴侧妃定然是心中惶恐,想要找个靠山,得些助力了。
她也是运气好,也不知道是怎么知道了燃墨是禧妃娘娘安插在正明宫的最大的一颗钉子,便做了这一场戏来,自是为着拿燃墨做个晋身之阶!
不过,这吴月华也是懂事的,看得懂宫里风向,知道如今是自己才有前程,便拿了燃墨来给自己,而不是给禧妃。
这叫卫贵妃极为满意。
若是收服了吴月华……那在东宫那边也有自己的助力了!正是好处!卫贵妃心想,别说吴月华自己送上门来,就是没来这一出,她也要想法子安插人不是?
吴月华见她的模样,知道她心里头早欢喜的没处安放了,便接着道:“论起来,我也没别的想头,指望娘娘瞧着我勤谨孝敬,看顾着我些,虽说有太子妃娘娘在前头,可是到底也是在这宫里,这掌着后宫事务,能说话的还是娘娘不是?就是太子妃娘娘尊贵,那也尊贵不过娘娘,娘娘肯看顾着我,我在这宫里才过得下去啊。”
卫贵妃倾国倾城的容貌上带了温柔的微笑,轻声说:“我的儿,你放心,只要你一心为着我,我自然亏待不了你。”
吴月华是有点儿走投无路了,卫贵妃带一点点恶意的想,谁叫你以前那么高调呢,满帝都谁不知道东宫吴侧妃是太子的心肝儿,吴家在江南简直当自己是太上皇,这会子太子妃进了宫,不收拾你收拾谁呢?
现在蔫儿了吧?
卫贵妃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当然面儿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来,只是一脸温柔,看着吴月华的眼神简直比看着她那三岁半的心肝宝贝儿七皇子还疼爱些的样子,两人惺惺惜惺惺,密谈了半下午,卫贵妃赶着她一口一个我的儿,已经比亲娘俩还亲了。
当然,吴月华也是一口一个孝敬,就差没认干娘了!
两个人都对这一个下午十分的满意,唯一痛苦的就是燃墨,这大约是她过的最漫长最惨痛的一天,数次在死亡的悬崖徘徊,弱一些的人,只怕单吓就能吓死,后来虽说没死,可脸肿成了猪头。
可就算这样,她的噩梦也还没有结束,吴月华还打发她顶着猪头脸去禧妃跟前哭诉:“你今儿吃了苦,也多少算是为着我的事,虽说你是奴才,我却不是那种不管奴才死活的人,赏功罚过,我从来不叫奴才真吃亏的。今儿虽说是救了你的命,你也算是办好了我的事,原该赏你,只是你不是我的奴才,我赏你未免扎眼,你且照着我的话去见禧妃娘娘,自有你的好处!”
便教了燃墨一篇话,又说:“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从今以后我疼你,自有你的造化前程,若是叫我知道你有什么别的想头,别担心我没手段!”
如今燃墨是真怕了吴月华了,吴月华这一回翻手云覆手雨,手段叫她心惊,当下就老老实实去见禧妃。
禧妃当然被她吓了一跳,叫人都出去之后,燃墨跪下哭诉贵妃娘娘酷烈,想要回禧妃身边儿伺候:“奴婢在贵妃娘娘跟前好歹还是得用的人,也容不得一丝儿错,一个不好,就叫掌嘴,把奴婢打成这个样儿,娘娘,好歹疼一疼奴婢,叫奴婢还回您身边儿伺候吧。”
禧妃好容易安插了人在贵妃跟前,花了三四年时间,如何舍得,且如今卫氏已经是贵妃了,还掌了后宫的事,要往她跟前安插人,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禧妃见燃墨这样委屈,也确实打的鼻青脸肿的,很吃了些苦,不由的便好言抚慰,又取了一百两体己银子,两件赤金的首饰赏她。
燃墨得了体面,又得了金子银子,便给禧妃磕了头,表了一回忠心,才委委屈屈的回正明宫当差去了。
要用人,自然是要恩威并施的,尤其是这样不在自己身边儿伺候的人,越发要多笼络着,才是正理。禧妃娘娘看着燃墨恭恭敬敬的告退出去的身影,满意的想。
燃墨回了正明宫,立时就去见卫贵妃,一五一十的把吴侧妃如何担心露馅,叫她主动去见禧妃娘娘的话说了一遍,可是口风却又不同:“侧妃娘娘见奴婢的形容不好掩盖,且也不是一日两日好得了的,担心坏了娘娘的大事,思前想后,就叫奴婢索性去见禧妃娘娘,教奴婢回了禧妃娘娘,说是奴婢疑心前儿禧妃娘娘的妹子的事儿是太子妃娘娘做的,去找奴婢认的干妹妹,东宫的月牙儿说话打听,没承想月牙儿说话有些犯忌讳,偏巧又叫吴侧妃听见了,侧妃娘娘不管不顾,也不给贵妃娘娘体面,就拿着奴婢作伐,把奴婢给打了一顿。禧妃娘娘信了,见奴婢勤谨,替她想着,又挨了打,便赏了奴婢这些东西。”
老老实实的缴给卫贵妃看。
卫贵妃不自觉的点点头,这个吴月华,果然是一心靠过来的,想来也是为着好立身,思虑的倒也周全。
她便道:“既是禧妃娘娘赏你的,你就留下罢了。不用怕,就当是我赏你的一样,你在我跟前伺候这些年,自然是知道我的脾性的,以前就罢了,如今你跟着我办事,我也把你当自己人待,你刚才做的很好,知道去禧妃娘娘跟前掩饰,连我也该赏你。”
燃墨连忙推辞道不敢,只说惶恐。
卫贵妃道:“这一事儿归一事儿,你以前效忠禧妃娘娘,她是你主子,你替她办事是正理,虽说有罪,我却取你这秉性,知道护着主子,如今你忠心替我办事,那我该赏的自然要赏,才是道理。”
打发人也拿了二百两银子,一对儿白玉手镯子并一对儿赤金绞丝镯子,还加了一瓶上好的伤药赏她。
燃墨惶恐的磕头谢恩,又说了无数死心塌地伺候贵妃娘娘的话,才千恩万谢的退下去养伤了。
卫贵妃嘴角微微翘起,十分的志得意满,收服了东宫的人,又收服了禧妃宫里的人,实在很不错,有必要多笼络些才是。
差点儿死了两回,又挨了一顿打,偏最后还得了三百两银子及更为贵重的几件首饰,燃墨在自己屋子回味了好半日,最后才想,真是没想到,原来吴侧妃是扮猪吃老虎呢,平日里觉着她其实不大聪明,没承想这等有手段。
说不准……跟着吴侧妃才是好前程呢!说不准太子妃也斗不过她呢。
过了两日,她就得了吴侧妃的指示,去了禧妃的长安宫,有些焦急的跟禧妃说,卫贵妃的嫂子文氏今儿进宫请安,屏退了众人,她留了个心眼儿,偷偷绕到后窗底下悄悄儿的听了一回,原来禧妃的妹子的事儿,确实是贵妃娘娘漏出去的消息。
禧妃怒的一拍桌子:“我就知道是她!如今越发作实了。”
真是气的恨不能生吃了卫贵妃。
倒没想起来自己命燃墨挑拨卫贵妃传太子妃流言的时候了,燃墨却在心中暗想,卫贵妃既然肯传太子妃的流言,凭什么就不能传你家妹子的呢?
还真没想到,文家手里居然有这样大的把柄,怪道贵妃娘娘这样倚重她嫂子呢。就是不知道吴侧妃是怎么查出来是贵妃干的这样好事呢?
真是越发的莫测高深了啊。燃墨在一边伺候着听禧妃说话,心中一边胡思乱想。
吴月华在周宝璐跟前连说带比,说的是眉飞色舞,一脸放光,如今她是把自个儿牢牢的栓在太子妃这条船上了,太子妃当日肯出手捞她,足以证明太子妃比太子还可靠呢。
太子没空来管后宫,太子妃可还需要有用的人手不是?吴月华觉得自己一定得抓紧太子妃,所以,今儿的事件,在太子妃的指导下,她居然也能翻手云覆手雨,玩的风生水起,想到燃墨敬畏的目光,想到后宫最为权重的两个宫妃竟然被玩弄于股掌之上,吴月华就觉得心中畅快,从来没有过这种满足而得意的心情。
简称,爽!
尤其是自己干的。
周宝璐听了,只是笑笑:“不用急,钉子只管埋在那里,用的太多就不好用了,冷一冷再说。”
吴月华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可也只得应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小樱跑进来回道:“娘娘,太子爷打发人递了信儿进来,说是武安侯老侯爷没了!”
武安侯这两年缠绵病榻,上月又被杨氏气的厥了过去,醒过来后也越发不好,周宝璐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即便这样,周宝璐也极为难过,外祖父虽于内宅之事并不多管,也不理会。但于她来说,却是个慈祥的外祖父,向来疼爱她,她在武安侯府住了这些年,外祖父每回出门,总会带些东西来哄她,吃食玩物,不一而足。
隔了一代,倒是比对女儿更亲些。
而且外祖父不管事,又是外家,对她就纵容的多,连同陈九一起,对这两个小的,从不责骂,只爱给东西。又并不像祖母祖父那样管着规矩,倒是杨氏或陈四陈七偶尔告她们的状,老侯爷还不耐烦的说你少管她们!周宝璐在武安侯府过的快活,除了舅舅、舅母疼爱,也还有老侯爷的纵容,造就一片天真无邪的赤子之心。
熙和五年七月初八日,武安侯陈旭垣病逝,朝廷下旨吊唁,令武安侯世子陈熙华平级袭爵,并下旨夺情,不允武安侯陈熙华为父守丧丁忧。
倒是武安侯陈熙华的三个弟弟都按例丁忧了。
武安侯并非世袭罔替的侯爵,平级袭爵这便是极大的恩宠,武安侯世子极获帝宠可见一斑。
老侯爷丧事,连续三日,太子妃都来哭丧,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三日太子爷都亲自陪同,时时低声相劝,可见伉俪情深。
老侯爷停灵七日发丧,又在武安侯府做了水陆道场,一应都做完了,老侯爷灵柩由陈熙华亲自护送回祖宅安葬,临行前,陈熙华请见太子妃。
新任的武安侯陈熙华言其母武安侯府太夫人杨氏,因原武安侯陈旭垣去世悲痛难以自持,数次欲追随老侯爷于地下,如今老侯爷安葬后,杨氏欲长住庙中为老侯爷祈福,因这是正理,各家也有先例的,便于普安寺看过了,舍了香油钱,杨氏已经住了进去。
太子妃点头,只道:“能叫外祖父底下安宁有福,也是好的。”
武安侯陈熙华顿首道:“正是父亲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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