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郝然才刚安心的往回撤,一声严厉的声音传来,吓了她一跳!
先生不是去吃饭了吗,怎么又折回学堂了。
自己这是被逮现形的节奏,千万不要啊!
低头看着树下的几个小子,心里祈祷着不要把她卖了。
结果,哀嚎的发现,他们听到先生的问话后全都仰着脖子看着树梢的她。
真是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这样的反常,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不明摆着告诉先生,有人爬树上掏鸟蛋吗?
郝然希望先生老眼昏花又或者近视,就算能看到树上有人也认不清是谁才好,可是好像不乐观。因为像先生这样的年纪,应该是远视眼了。
“郝然,你?”果然,先生顺着他们的眼睛盯着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树梢的女孩子,万万没想到,如此有天份的女孩子居然是个不省心的:“成何体统,真是有辱斯文,赶紧下来!”
“噢,就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郝然都没有和先生唱反调的习惯,本来就要下来的,乖乖的应声,然后人梭梭的往下溜。
“你小心点,摔了可怎么得了!”先生显然被这种速度吓倒了,连忙出言警告。
“先生,我没事儿!”话音一落,人已安全的站在了先生面前。
“你看看你,你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爬树?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罗秀才先是被她的速度吓了,现在被她的态度气着了,忍不住再次责骂:“这些时日学的诗书礼仪都学到哪儿去了,啊?你说说,爬这么高是为了什么?”
“先生,她爬树掏鸟蛋!”几乎都没看清郝然是怎么爬上去的,就知道这丫头荷包里有鸟蛋,郝建由之前的羡慕变为了嫉妒,幸灾乐祸抢先回答。
“掏鸟蛋?”罗秀才不可置信的盯着郝然。
有错就改,也是好孩子的,郝然只得乖乖的点头确认。
罗秀才的眼睛瞪得老大,这都是些什么孩子啊,逃课的逃课;笨得一句诗文一天也背不下来;女孩子爬树,爬树也就算了,居然还是掏鸟蛋。当真是山野村夫之子女,蛮夷不堪!
“拿出来!”罗秀才喝道。
郝然下意识的把手掩在荷包口,看着罗秀才,黄昏下的他似乎脸色铁青,坏了,真发火了,说不定就得挨板子了。挨板子都不怕,就怕保不住这四个鸟蛋。
“拿出来!”罗秀才第二次开口,语气冷冷的。
郝然看这情形是斗不过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四个鸟蛋掏出来,摊在手心伸向先生。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它们,是随手扔掉,还是想办法还给鸟妈妈呢。当然,还的话,也只有自己才有那本事爬这么高,这一点,他肯定不愿意再看见!那就只有前者了。扔掉,怪可惜的!
“为什么要去掏鸟蛋?”罗秀才并没有伸手接过去,而是皱着眉头问。
“给娘补身子!”郝然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却不低。
“补身子?”轮到罗秀才诧异了,几个鸟蛋补什么身子?
“先生,三舅娘身子一直不好,家里穷没钱买蛋买肉,药不离口,表妹想她吃好点就少生病!”赵家忠冒着被先生说骂的风险插话。
“先生,他们骗人,郝然家明明有鸡可以下蛋!”郝建添油加醋:“爬树掏鸟蛋纯粹就是为了好玩,为了当老大!”
“郝建!”马春生没料到几个鸟蛋引来这么大一场风波,关键是,还有人趁机火上浇油“你再说话,以后我们都不理你了!”
“先生,没有的事,爹娘为了让我上学,早就把我们家那只不会下蛋的鸡卖了!”郝然心里那个恨啊,这个郝建,真是好贱,堂堂男子汉学着搬弄是非,背后捅刀!
“是啊,先生,郝然家的鸡早卖了!”赵家忠也连忙做证。
罗秀才看这几个孩子,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怎么才能教好他们呢,一一扫过郝铁郝田,据说他们是进出一道门的堂兄妹。
“是的,先生,郝然上学不久就卖了!”见盯着自己,郝田连忙出言:“三婶身子一直都不好,他们家又怕花钱,顿顿稀饭泡菜,连新鲜菜叶子都没有,更不要说蛋和肉了!”
“罢了,罢了,下步不例!”罗秀才知道半山村的人家都不富裕,没想到郝然家穷得这么厉害。更何况,这孩子,也是一番孝心。“你得记住了,你是女孩子,要笑不露齿,行走优雅,万不可再做这样的事出来让世人嘲笑!”
“是,先生!”郝然心里想的是自己又不参加什么选秀,搞得这么端庄大方干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嘴上却是乖巧的应下了。同时,将手上的蛋收了回来,闹了这么一场,挨了批斗,保住了鸟蛋也是不错了。
“这孩子,别人掏的,你怎么好去要过来呢?”饭桌上,王世清看着女儿乖巧的剥好送到自己碗里的鸟蛋,轻声责备道:“人要有志气,可不能去要别人的东西!”
“嗯,娘,下次然儿不会去要了!”说完这话,还朝赵家忠挤了挤眉眼。
呵,赵家忠轻笑不已。这精怪的表妹居然给三舅三舅娘说鸟蛋是马春生爬树掏下来的。让三舅娘误以为马春生当了好人,平白的送了他一个人情。
“这马春生倒是个胆大的,像足了马魁!”郝用笑了笑,马家兄妹俩倒是女儿不错的玩伴。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这两兄妹确比郝铁郝音还看重然儿。
“说起来,然儿,他们家是不是要打猎了,咱们得把小吊锅还回去了!”王世清想得则相反,觉得马家兄妹的性格像马大嫂。
“马腊梅说是夏秋时节,应该还没这么快吧,过段时间再说!”郝然则把希望寄托在爹身上,希望能买一口小锅,要不然,每天又得最后吃饭。
“栽了秧子后就该收麦子了,到时候卖点麦子买一口锅!”如果单是自己一家三口晚一点就晚点吧,现在家里还有赵家忠搭伙,两孩子又得上学堂,这事儿确实也是大事了。
“爹,娘,先生说栽秧子收麦子时要放田假!”郝然喝完最后一口稀饭说道。
“田假?”郝用夫妻二人听得这个新鲜词儿相互看着对方不解的问道。
“就是农忙假!”郝然解释道:“到时候,我也可以帮忙做事儿!”
“噢,农忙假啊!”有学识的人就是不一样,说得文绉绉的。
“是啊,三舅三舅娘,放田假时,我也要回家帮忙做事儿!”赵家忠笑着插话。其实,他想的是娘背来的米早该吃光了,这次让娘多背一些来,郝然家太穷了。
“乖,你们当真长大懂事了!”王世清看着两孩子懂事的样子就很高兴。
郝用却笑而不语,栽秧打谷,男孩子还能帮忙扯秧子递个把子什么的。而且,男孩子有了十岁以后必须学,这可是吃饭生存的看家本事。但像然儿这样的女孩子就没有下田的先例。
“爹,然儿能帮忙的!”家家户户栽秧忙时,学堂里果然放了七天田假。郝然挽了裤脚准备跟着爹下田时,被郝用拒绝了。
“然儿啊,女孩子用不着学这些的!”郝用拒绝的理由很简单:“咱们家田也少,爹用不到几天就栽完了,你就在家里玩啊!”
“爹,别人家都有兄弟儿子帮忙,咱家就你一个人,整田、扯秧,挑秧子、栽秧子,不停的打转转,根本就做不了多少事儿。”郝然知道栽秧打谷最是农忙:“早点栽完秧子还要去高山尖收麦子,您说过,麦子熟了,野畜糟踏多!”
“这孩子,这些都不是该你操心的!”郝用看着句句有理的女儿笑着摇头:“你又不是男孩子,这些事儿都不用你来做的!”
“爹,正因为然儿不是男孩子,您没有儿子,所以,这些事儿,然儿都必须学会做,要不然,等您和娘老了然儿不会做我们一家三口会饿死的!”郝然坚持跟着郝用跑。
“你呀!”王世清听到这样的话,哭笑不得。等自己夫妻老了,你不就长大了,长大是要嫁人的,所有的这些事儿应该是你丈夫做的!只不过,女儿还小,现在还不是告诉她这些的时候。
“娘,我想去玩嘛!”郝然看娘发笑,上前牵了她的手,轻轻摇晃撒着娇说道。
“呵呵,她爹,让然儿去吧!”玩才是心里想的事吧,之前还说得头头是道!王世清笑了,朝男人眨眼说道。
郝用也听到了母女俩的悄悄话,笑着摇了摇头,却不再出言拒绝。
“老三两口子真是将然丫头惯坏了,看看,连下田这样的事都任她胡来!”隔了几条田坎的郝通和旁边田里的郝勇说道。
“呵呵,好不容易平整出来的田让那丫头又踩出无数的脚印,这秧子只会前脚栽下去,后脚就爬起来喝水了吧!”郝勇看着田里笑得欢畅走得艰难的女孩子禁不住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