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桓在南京这儿玩得挺高兴,却不知道,现在的北京城里正在掀起一场崇祯朝最大的风波,而这场风波,或多或少与他有着直接的联系。
就在十月中的时候,京城里出了一个不要命的主儿,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贡生,那是上过顺天府副榜的。
据说崇祯大帝上台的时候,这位曾经上书过,中心议题是要与皇上讨论一下如何干掉魏忠贤的问题,可是那封折子如石沉大海,被留中不发了。
这位一生气,干脆不辞而别,准备回老家浙江嘉兴耕读度日,再也不管朝廷这坛子醋了。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走了不到一个月,竟然又斗志满满地回来了,这次回来,竟然再次上疏弹劾魏忠贤。
不过与上次泛泛而论不同,这位钱嘉征这次一共列举了魏忠贤十大罪:一与皇帝并列,二蔑视皇后,三搬弄兵权,四无二祖列宗,五克削藩王封爵,六目无圣人,七滥加爵赏,八掩盖边功,九剥削百姓,十交通关节。
要说这个时候,崇祯大帝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宫里宫外的局势,其实大明的皇权一直挺统一的,只要不傻不痴,很容易就能控制朝政,万历二十七年不上朝,大明也没有倒了,靠的就是这种谁当皇上都能行的体制。
年轻的皇上正琢磨着怎么收拾魏忠贤了,虽然他老哥临死之前说了,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可是这倒霉孩子正处于青春期,对于老哥临死的话,根本没当回事儿。
一开始他还怕魏忠贤害他,所以一个劲儿地用说软话,办软事。可是这会儿站稳脚跟了,自然就要把自己眼中的这个大坏蛋给干掉了。
钱嘉征的折子一下来,崇祯高兴了,真有点渴睡碰上了枕头,太合适了。再一看内容,每一条都可以直接把九千岁给砍成当年的太岁。
崇祯龙心大悦,可是这小子蔫坏,他不是把这道奏折交给大臣们进行公议,反而把魏忠贤给叫来了。
也不审他,也不问他,就让一个贴身的小太监把钱嘉征的奏折读给魏忠贤听。
一条一条读下来,魏忠贤的汗水就下来了,等听完了,差点儿直接晕在当地,也多亏他当了这么多年的九千岁,定力还有一些,勉强坚持着听完了。
刚要进行辩白,没想到崇祯大帝根本不听他罗嗦,直接让他回家闭门思过,想想自己的所言所言,是不是像折子上说的这样,然后回头崇祯再找他谈。
魏忠贤没有多少文化,字也认不全,这下子基本算是吓了个半死,回到住处,琢磨了半天,也没整明白崇祯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呀?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不是专门吓唬人吗?
这九千岁有一个好处,自己想不明白,那就找人问问,总有明白人。
可是这皇宫里向来是捧高踩低,再说了他从前当政的时候,对宫里的这些人也没有积下多少德,这会儿去找人商量怕是没人会理他。
想了半天,想走徐贞元来了。当年两个人都不怎么如意的时候,经常凑到一起赌两把,徐贞元手气比较臭还爱赌,魏忠贤有时当可怜就赏他三瓜俩枣的,时间长了,两个人的关系还挺不错的。
当初的时候,魏忠贤是天启的跟班,徐贞元就是天启帝的弟弟,现在的崇祯大帝的跟班,不过现在天启帝归天了,徐贞元的主子成了天子,这下子两个人的身份彻底倒过来了。
想来想去,只用用这点香火了,于是连夜准备好厚礼,提着就找徐贞元去了。
结果徐贞元还挺仗义的,收下了礼物,给他出了个主意,就是立即告老还乡,到南京皇宫去避避风头。
魏忠贤还挺舍不得,后来一想,自己不走,这司礼监的位子也腾不出来,让人家徐贞元干什么去啊?
于是一咬牙一跺脚,就准备到崇祯那儿投案自首,没准儿还能落个宽大处理呢。
没想到崇祯大帝更绝,没等魏忠贤投案呢,消息传来了,崇祯把徐贞元臭骂一顿,中心思想就是他不该答理魏忠贤,更不应该替他出主意。
这下子好了,偌大皇宫里竟然没有再敢帮九千岁说话的,这下子魏忠贤傻眼了。最麻烦的是,现在他连个能给他传信的人也找不到,他的那些干儿干孙们还以为他在宫里陪着新皇帝玩呢,没想到却是他被新皇帝给玩了。
到了十一月初,崇祯大帝把魏忠贤叫来了,你知道错了吗?
魏忠贤被折腾了这么些天,早就把不多的胆子给磨没了,扑通一声跪下,只求一条活命。
要说崇祯这人就这毛病,做事好谋而无断,就是说这人老是反复,本来他已经下次决心要把魏忠贤干掉,可是让这老家伙跪下一阵痛哭,又说起他的哥天启帝的恩情来,顿时心软了。
心一软,本来是要杀掉的,结果就成了被打发到凤阳守皇陵,这下子算是彻底远离了政治,不过也算是给了魏忠贤一条活路,这老小子要是识趣,到凤阳那地方老老实实地怡养天年,倒也是一件乐事。
魏九千岁倒台了!这成了比崇祯上台更让天下人振奋的消息!这消息真的哪闪电一般传递了大明帝国。
要说有多快,头天崇祯刚刚下达的旨意,第二天南京魏国公府就得到了消息,不过这消息竟然是还在南京逗留的钱谦益送来的,这个就让人玩味了。
张桓当里正在国公府里作客,商量着如何把奇山的海产品卖到南京的问题,正在这时,家人来报,说是这几天经常来的钱先生又来了。
徐弘基有点奇怪,急忙让家人把人请来,这边跟张桓还没收拾完呢,钱谦益已经满面笑容地闯了进来,“国公,天大的喜讯!魏忠贤完了!”
魏忠贤完了?张桓腾一下站了起来,我靠,这也太快了吧?不对,似乎也差不多了。
徐弘基则皱起眉头,“好好的,怎么就完了?前两天不是还说皇上对他很器重吗?”
“那都是皇上迷惑这个阉狗,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然后一鼓而奸之。”钱谦益高兴地在地上转圈儿,“这个阉狗,在江南各地派驻税监,收取商税,让江南民不聊生;在各地派驻矿监,收取矿税,让工商业萧条,若再任由他这样肆虐下去,大明江山危矣!”
这话明显有些过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说大明江山危矣这样的话,这哪里是人臣所应该有的呢?
张桓抬头看了看喜形于色钱谦益,“钱先生,知道是谁告倒的魏忠贤吗?”
钱谦益哈哈大笑一声,“告倒奸侫的正是我东林党的中流砥柱,嘉兴钱嘉征!没有想到,钱孚于两次出手,就将魏阉斩落马下,壮我东林威风!”
什么?告倒魏忠贤的人叫做钱孚于?张桓的眼前浮现出一个苍老的书生面孔来,难道说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