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你先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来替我的班。”看陈二狗扭捏着不想去,张桓骂了一句,“今天晚上他能烧一宿,你不快去睡会儿来替班,你个狗崽子想累死我啊!”
听了张桓的骂,陈二狗出去找来两张春凳,拼在一起,和衣往上面一躺,很快就传来了一阵阵呼噜声。
张桓动手又制出一小盆冰,放在水盆里浸湿了布巾,小心地放在了姜永太的额头上,又在旁边的温水盆里浸湿一块布巾,开始给他全身擦洗起来,这样有利于降低体温。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太监身上的体味了,要想不惹出更大的麻烦,在这明末过得舒服一点儿,实现自己的理想,眼前这一关是必须要闯的。
姜永太的体温升得很快,张桓最后不得不用布包起冰块放到的额头上,甚至擦身子的布巾也换成是冰水浸泡的,现在也不顾不得这么冰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了,保住他的命才是关键。
忙活了一夜,到凌晨天色发灰的时候,应该是凌晨四点多以后,张桓惊喜地发现,姜永太的体温慢慢降了下来,呼吸也越来越平稳了。查看他屁股上的伤势,在墨鱼板粉末的作用下,绝大部分已经收了痂,唯有几处受创较重的,仍然有黄水流出来。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老小子算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回了。
经过一晚上的擦洗,姜永太现在干净的跟个初生宝宝一样,原来那股子难闻的异味儿也不见了。
太监嘛,伤了下面的根,常常夹不住尿,有身份的有点尿意就去厕所还好点,那些低等太监很多就是尿到裤裆里。
姜永太这次都是让屁股上的伤给闹的,要不然以他的身份也不会这么惨。
当窗外的天色发白,屋里已经能看清人影的时候,姜永太从无边的黑暗中清醒过来,努力睁开眼睛,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张熟睡的脸。
国字脸,浓眉大眼,眉头似乎有心事地皱在一起,上唇边上一抹淡淡的小胡子,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他努力想了一下,才想起这儿是奇山所城,而这个面带笑容的小子就是奇山所城的千户,昨天下车的时候,面对自己身上的异味儿,他是唯一面不改色的。
他怎么会在这儿?姜永太一时间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刚想起身,屁股上传来了一阵剧痛让他不由地“哎哟”一声,又趴在了榻上。
“你醒啦?”陈二狗听到姜永太的哎哟声,快步走了过来。
“你是谁?”姜永太强忍住痛,小心地问道。
陈二狗的声音里满是欢喜,“公公,小的是千户大人的随从陈二狗,昨天下午你晕倒了,我们大人为你处理了伤口,昨天晚上你又发了一宿烧,我们大人看了您一夜,快天明的时候才退了烧。你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这么重的伤都难不住你,大难不死,你是必有后福啊。”
听着陈二狗罗唆了半天,姜永太总算是明白了,自己挺了好几天,还是没能挺过去,昨天这棒伤的秘密还是被人发现了。
“这么说,我受伤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姜永太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有,这事儿只有我和我们家大人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大人连我兄弟都没让插手,其他人更没说。对了,我们家大人说什么这是公公你的隐私,要我谁都不能说。”虽然陈二狗不明白,但是张桓的话他倒是记得清。
听到这里姜永太松了口气,看来这个小张千户真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善心人,更是个体谅人。
“公公,我们家千户大人一晚上没睡,你就原谅他一下,让他再睡会儿好吗?”陈二狗生怕这个太监也跟传说中的那些坏太监一样,急忙替张桓求起情来。
姜永太看了看趴在床边上睡着了的张桓,“让他睡会儿我没有意见,不过这样太累,不如让他好好躺下睡如何?”
“好我的公公,我们家大人睡觉惊醒,一旦醒了就不好睡了,你要是不嫌弃,那就让他在这儿趴着睡会儿吧。”
小小年纪就睡不好,看来这小家伙压力不小啊,想想也是,任谁还不到十六岁就接任一个守御千户所的千户,而且原来的掌印千户和副千户全部提拔异地提升,那份压力也不会小了。
“行了,让他在这儿睡吧,只是委曲他了。”姜永太点点头,“说说看,我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公公,昨天你准备休息的时候,突然晕倒了,我正好看到就把你扶到榻上,然后报告了我们家大人。
大人把你放到澡桶里浸湿了,一点点把沾到一起的皮肉给分开了,又用烈酒清洗了伤口,有些地方的肉已经烂了,他又用小刀处理好,这才洒上墨鱼板粉末,算是处理完伤口了。
昨天晚上你发了一夜烧,我们大人利用家传秘方制出寒冰来为你降温,衣不解带伺候了一宿,快到天亮时你的体温才降下来,大人在服侍你的时候,一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陈二狗说得跟记流水账一样,姜永太却知道里面的凶险,这次自己也是太意了,没有想到这帮孙子下手这么重,本来说好的做做样子,竟然下了狠手,这分明就是想借机除掉自己。
要不是碰上个小张千户是个有心人,怕是自己这条命就要交待在这山东登州府地界了。
姜永太思虑再三,“陈二狗是吧?你去传咱家口信,咱家很喜欢这奇山所城,想在这里休息几天,请宋参将先行回登州,等我休息好了以后由小张千户护送我回总兵府。”
刚说完突然觉着不对,让陈二狗拿过纸笔来,写了一张便条,钤上自己的小印,这才让二狗给宋建成送了过去。
陈二狗答应一声,推门出去,房门吱扭一响,倒把张桓给惊醒了,揉着眼抬起头,正好看到姜永太正满脸菊花地看着他,不由心里一松,“公公,你醒了?感觉如何?”
“谢谢小张千户,虽说大恩不言谢,但是这一声谢谢我还是必须要说的。”姜永太在病榻上拱了拱手,“我这条命是你拣回来的,以后但有驱使,在所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