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大富很富有,而且很瘦,极干瘦的一个人,颇为古板,但极重功名。
这人只有一样好处,长情,今生只钟情了一个女子,生下唯一的女儿海棠以后,就撒手离开了他,但这么多年了,他却没有续弦,怕新夫人对海棠不好。
自从得到海棠被掳的消息以后,海大富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要不是钱宁的信里给他留了一丝活扣儿,估计海大富这道坎儿就难了。
从济南一路上奔过来,海大富都在琢磨一件事,这个小小的张桓有什么本事,竟然让钱宁这老东西如此抬爱,要知道钱宁可不是个爱夸人的。
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赶到招民庄的时候,才知道钱宁一大早就奔了奇山所城了。
奇山所城就是张桓的家,海大富不敢耽搁,坐车直奔着奇山来了,早有人骑快马提前到奇山找到了钱宁。
下午两三点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虽然靠近海边,也热得没有一丝风,钱宁躲在城墙边的杨柳树下,一边流汗一边看着西边大路的方向。
过不多久,一辆四轮马车快速跑来,钱宁一看,这正是海大富四处巡视店铺的车驾。
这驾马车是海大富辗转从佛朗机人手里买来的,据说花了不少银子,特别轻巧结实,而且坐得时间长了也不是很累人,是海大富最喜欢的马车。
钱宁迎上前去,扶着海大富从车子里出来蹓跶了两圈儿,连坐了两三天车的海大富这才缓了过来。
“老钱啊,少东家在哪儿?不是说张桓能救回海棠吗?人呢?”
钱宁一阵黯然,“东家,张桓中午喝了酒,我倒是见着他了,可是他说没见着少东家,这事儿有古怪。”
“什么古怪?”海大富见过的事情多了,但是一跟海棠沾边的事情他就智商归零了,“难道说海棠有什么意外?我要去见他!”
钱宁看了看激动异常的海大富,“东家,你还是先到客栈休息一下吧,回头等张桓酒醒了咱们再去找他,这会儿你去了也见不着啊。”
“不错,老钱,你说的有道理。”海大富很快恢复商场大亨的智商,“咱们先去吃饭,你跟我详细说说张桓的事情,还有这次的经过,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想要干什么!”
张桓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连续的海上生活,让他身心俱疲,借着酒意,这次算是睡过来了。
等他洗漱一通,坐在书房里吃粥的时候,海大富到了奇山的消息已经摆在了他的案头。
“有意思,这位海老爷竟然叫这么个名字,要是他知道几百年后有人把他给写成了一位大监,不知会有何感想?”张桓地心里嘀咕了几句。
海大富是来找海棠的,问题是海棠现在的身份特殊,要是让闻香教知道了他们的圣女没事儿,估计会连夜组团到奇山所来抢人吧?
三口两口喝完粥,张桓想了一下,还是转身来到了后院,让小丫头通报给张小妹,请她陪着海棠到书房来一趟。
现在比不得在济州岛,那里没人嚼舌头、讲规矩,可是这儿是大明的奇山千户所,乃是礼仪之地,容不得他们两个随心所欲了。
时间不长,张小妹和海棠两个说说笑笑地来了,看到张桓站在屋外等她们,都有点意外。
“海棠,有几个消息我想要告诉你,然后请你自己拿主意。”张桓把两个人认到了书房里,关上了门窗。
海棠看以张桓的举动,心里一愣,在自己家里还要这样小心,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中午吃过饭后钱掌柜过来了,可是他什么没说,只是说已经报告了令尊。”
“什么?他告诉了爹爹,这下子坏了,他一定会赶过来的,这可怎么办哪?”海棠气哼哼地嘟囔了一句。
“其他的情况他没说,但是招民庄有报告过来,你可以看看。”张桓说着递过一张纸,“你们店最近很热闹,每天都有人半夜前来查看,还有,据说服侍你的几个小丫头都留信辞工了。”
听了张桓的话,海棠有些失神地坐在了椅子上,“小青她们几个根本就不识字,怎么会留信辞工?”
“我也不知道,钱掌柜也没说,这都是招民庄报上来的情况。”张桓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转头看了看懵懂的张小妹,“小妹,现在你会记账了吗?”
“嗯,海棠姐姐又教了我一下午,这下子我终于学会了。”张小妹拉着哥的手,“哥,别让海棠姐姐走了好吗?她最会算账了。”
张桓苦笑一声,“海棠姐姐是一只金凤凰,咱们这小小的奇山所可留不住她。”
“你的名字不是叫桓吗?桓者,大木也,华木也,不正好是留给金凤凰栖息的吗?”张小妹歪着头,一付什么也不懂的样子。
看着这个古怪精灵的妹妹,张桓哭笑不得,有很多事情不是小妹想的样子。
海棠看完了报告,她看得很慢很仔细,看完以后似乎就下定了决心,“张大哥,我打算明天跟我爹回去。”
完了,归根结底还是这样。
“海棠,还有一些消息没有过来,你是不是再等一下?”张桓说得委婉,其实就是闻香教的消息没到,不知王珂现在对海棠的态度怎么样。
“这个消息看来是真的,我一定要回去,不是为了我自己,”海棠站了起来,“小青她们对我很好,她们没有人认识字,更不用说会写信了。”
张桓一听明白了,这位的同情病又犯了,又要大慈大悲普度众生了。
“你现在回去很危险,王珂的态度未明,要是她已经另立了新的圣女,你回去以后肯定凶多吉少。”张桓不得不把话说透,这样他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灯下的海棠灿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我回去了,师父顶多是责罚我,却会饶了小青等人的性命,大不了不做什么圣女,到张大哥这儿来作个侍女,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