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呵呵呵~”
猥琐的笑声在若凌居的院墙内徘徊不绝,墙外,路过的禁军纷纷打了个寒颤,见鬼似的向墙头望去。
“据说蓉妃娘娘有严重的梦游症。”队伍里,一名侍卫神色惊恐的喃喃道。
“看样子,又犯病了吧。”同伴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慌忙收回视线。
夜黑风高的夜晚,僻静幽冷的殿宇,再配上这经久不息的魔性笑声,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
小春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牛肉清汤蛋面进门,毫不意外见到某人手捧冬衣,坐在椅子上发笑的场景。
打从主子夜里回来,就始终保持着这副春心荡漾、猥琐至极的样子,她已经从最初的惊诧变作了麻木。
“主子,天色很晚了,您吃点宵夜早点就寝吧。”小春放下瓷碗,轻声提醒道。
“小春啊,”唐芯甜腻腻的唤道,迷离的眼睛悄然转了过来,“你看这衣服是不是做得特好,特美?”
小春有些鼻尖泛酸,她的傻主子,究竟对皇上有多在乎,才会连一份赏赐,也这般看重?欢喜到都快神志不清,连最爱的美食都难分散注意力的程度。
忍住泪意,她用力点了下脑袋:“好看!”
“是吧?是吧?”唐芯似找到了同道中人,立马站起身,将衣裳拿到身前不停摆弄。
小春偷偷抹去眼角的湿润,看着走到铜镜前比划尺寸的主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欣慰,哽咽着走上前:“奴婢伺候您穿。”
“别。”唐芯轻轻拨开了她的手,小心翼翼拍了拍衣服,“这么漂亮的衣服穿了就脏了。”
说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走到衣柜外,从里头搬出一口木箱,轻手轻脚地把衣裳叠好,放了进去。
“主子,最近天寒,最适合穿冬衣了,您怎的把它收起来了?”小春满脸不解,等过些时候天气回温,主子想穿也穿不了了!
“你傻啊,”唐芯锁好柜子,回头戳戳她的脑袋,“御膳房里油烟重得要命,穿上它,一天的功夫就变得黑漆漆的了,多不值得!不如把它好好珍藏,等到合适的场合再拿出来穿。”
“其实,主子您只是舍不得穿吧。”小春傻头傻脑的把心里话说出了口。
唐芯笑脸一僵,心虚的避开了她的目光,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碗吃饭。
“好香!小春,你的厨艺见涨哦,深得宝宝的真传。”
小春有些受宠若惊,浑然没有发觉,这仅是她转移话题的方式罢了。
翌日,唐芯还没从得到惊喜的喜悦中回过神,就惊讶的发现宫里的下人们风风火火的前往内务院,其中不乏有后妃身边的得力助手,这些婢女多是一脸喜色,活像有什么好事降临似的。
“哟,这不是昨儿个得了赏的大红人吗?”一道尖细阴损的声线,从正前方的花圃处传来。
啧,到哪儿都能遇见讨厌鬼,早晓得,她就不走这条路了。
唐芯敷衍的行了个礼:“百禾姐姐。”
百禾带着五六名宫女得意洋洋走了上来,刻薄的脸庞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唐大人,你怎么没穿上圣上赐给你的新衣啊?”
“小的瞧那衣物做得极好,想留着年关再穿。”唐芯假笑着回了一句,挪动步伐,想要绕开众人。
她可不想在这儿和一帮女人打嘴仗,惹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然而,这世上有的是人酷爱上赶着找抽。
百禾斜眼看向身后的宫女,那人机灵的往前迈出几步,拦下了唐芯的去路。
“咱们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唐大人何必着急逃跑呢?我等还想向你讨教一些事儿呢。”百禾嘴里说着客气的话,但气势却格外张狂。
唐芯眉心一凝,果断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无所畏惧的盯着百禾,问:“姐姐是宫里的老人,论资历,论能力,都在小的之上,能有什么需要向小的请教?”
“多着呢,”百禾咯咯直笑,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滑稽可笑的小丑,“唐大人,您给姐妹几个说说,您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能让皇上对百般高看?您是不知道,大家伙瞧着你得势,心里边有多羡慕,这不,好不容易遇上,就厚着脸皮向你取经。”
话字字如诛心,暗指唐芯用了见不得人的法子,在帝王身边献媚。
说得再露骨一点,就是在指责唐芯以色侍君,和皇帝有一腿!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唐芯心尖一动,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小脸一冷,低喝道:“姐姐慎言,这话在小的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损的不是小的的脸,而是皇上的威名,是永腾的国威!”
“你少给我扣这些大帽子。”百禾眼里飞快掠过一丝惊恐,气急败坏的吼叫道,“谁不知道皇上对你言听计从,为你屡屡破例,要不是你用了手段,诱惑了帝心,你有什么资格能被皇上高看?”
粉拳愤然攥紧,唐芯弯唇笑道:“小的曾经听过一句话,你是什么样的人,看世界也会是什么样,像姐姐这种满脑子只装着少儿不宜这种事的人,恐怕很难理解,什么叫惜才,什么叫爱才吧?在您眼里,但凡宫中得势之人,难道都和圣上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小的真想知道,这话传到李公公耳中,他会做何感想。”
百禾听傻了眼,趾高气昂的嚣张气焰,在唐芯毒舌的攻击下,渐渐弱了下去,俏脸一阵红一阵青,胸口起伏不定。
“姐姐,您千万得悠着点儿啊,齐妃娘娘先前才大病一场,身边少不了人伺候,您若再病了,娘娘身旁没个知心人,那怎么行?”唐芯好心好意的告诫道。
百禾差点吐出一口血来:“你!”
“哎哟,小的好怕怕哦。”唐芯警觉地后退两步,躲开了她伸来的手指,随后,笑脸一收,淡淡的道,“姐姐,小的不惹事,也不怕事,倘若日后您再来小的跟前胡言乱语,别怪小的辣手摧花,不顾及娘娘的面子了。”
到时候,她赏这家伙一堆巴豆、香蕉、蜂蜜,让她也尝尝,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美妙滋味!
说完,唐芯抬头、收腹、挺胸,气势汹汹的从众人身旁走过。
“唐鑫!”百禾面庞狰狞的怒唤道,仿若一头抓狂的野兽。
唐芯乖乖停脚,扬起谦和温顺的笑脸,问:“姐姐还有何赐教?”
看着她乖巧平和的表情,百禾满肚子的火居然没处发,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冷笑道:“宫里今儿出了件大喜事。”
“……”唐芯神色不变,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
额头上凸起的青筋欢快蹦达几下:“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吗?”
“姐姐愿意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小的问得嘴皮发干,也不可能撬开姐姐的嘴。”换言之,她爱讲不讲,宝宝也不是很想知道。
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唐芯,打了百禾一个措手不及。
在心底默默念了一百遍‘忍’字,总算把火气摁下,神情略微有些意味深长:“早晨皇上颁布圣谕,宫中嫔以上的后妃,都添了件过冬的新衣,我这会儿正急着去内务院,请绣娘到寝宫来,亲自为娘娘衡量尺寸呢。”
后妃们都有?
唐芯蓦地沉了脸,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她还以为,那份惊喜是她独有的呢,原来是她想太多!
眼眸渐渐黯了下去,唇角泛起几分微苦的涩味。
自觉扳回一局的百禾张狂的笑了,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对了,皇上还特别交代,为娘娘添置的成衣,不能用普通的料子,得用最上等的布帛,添上价值连城的貂毛御寒,好让娘娘过一个好年,这份殊荣整个后宫里,只有娘娘一人享有,可见啊,在皇上心里,娘娘的地位举足轻重!”
唐芯干巴巴扯了扯嘴角:“那小的就恭喜娘娘了,小的急着去御膳房做工,没别的事,先行告退。”
说着,她完全没在意百禾再三的呼唤,双腿生风,一溜烟消失在了小道深处。
御膳房外堆放竹篓晒肉干的空旷小院里,唐芯浑身冒着黑气,一脸幽怨的躲在阴暗的角落中,没精打采地画着圈圈。
“大人,你看他!”张派的爪牙正巧进院来清点食材,乍一见着唐鑫,不由吓了一跳。
“由他去,他啊,这是在郁闷,为使臣备膳的差事,被皇上夺走了呢。”同伴阴阳怪气的笑道,银两不大,却足够让唐芯听得清楚。
在地面上晃来晃去的指尖微微顿了顿。
呵呵,她居然把这件事忘记了!
什么赏赐,那件衣服,那些菜谱,明明是他为了哄她,让她不再为备膳的事儿较真,随随便便丢给她的东西!
在她眼里的无价之宝,在旁人眼中,就是地上的大白菜,到处都能见到,只有她,傻乎乎当个宝贝,还想着妥善珍藏。
‘咔嚓’
握紧的拳头里,传出了指骨摩擦的细碎声响。
“简直傻透了!”
突如其来的低喝,让谈话的两名太监吓得不轻,急忙转头。
哎哟喂!唐大人这脸色是要吃人啊!
二人齐齐打了个机灵,纷纷噤声,搂紧怀中的食材,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