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明早我们启程去南疆。”
客栈的房间内,身形已经长开了许多的少年身着杏黄衣衫,头发也渐渐留长,到了脖颈的位置,整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温润的气质,此时正微笑着在对什么人说着话,语气中难得的温和了些许,少了一丝凉薄。
“好,不过徒弟,我饿了。”
微微点了点头,帕西菲尔知道在旅行的这方面都是由自家徒弟一手操办的,所以他并不插手,即便对方时常会独自离开很久,也不会多问一句话,他知道徒弟是在准备着什么,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对于徒弟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为了防止自己帮了倒忙,他只好不去管,如果徒弟有需要,他自会前去帮忙。
“师尊静候片刻。”
动作一顿,欧阳少恭敛了眸子中的深意,转身推门下楼去了,今日起得早,还没用早膳,不过,已经辟谷的人还要每日按时三餐的真的很少见,这人对于食物的执着真是......
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帕西菲尔压抑着声音轻咳了一下,默默的擦去嘴角流下的血液,然后随手招来水球将口中残留的血腥气味除去,再用火焰销毁证据。
最近一段时间,他的身体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各种状况,还时常会生病,身体素质下降的很快,内脏在迅速的衰弱下去,这类情况他一直都是瞒着自家徒弟的,但是身体具体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原来并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他不希望徒弟担心,因为那孩子的心事很重,虽然总是笑着,可那双眼睛中却没有任何笑意,所以,这件事能瞒过一时,就瞒过一时吧。
“师尊,我回来了。”
拿了早膳上楼,身着杏黄衣衫的少年将托盘中的一碗皮蛋粥摆放在桌子上,白米熬得恰到火候,加上皮蛋与瘦肉提味,淡淡的香气在屋内飘散开来,由于是刚做好的缘故,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完全不似客栈中提供的白粥。
“好香!”
闻到香味后,帕西菲尔眼睛一亮,马上坐在桌前准备开动,虽然最近早上徒弟都用粥当做早膳,但是架不住味道好啊,所以他非常满意的妥协了,因为这粥可比其他的食物好吃多了,一碗粥就一碗粥吧。
某只的吃货本性全露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欧阳少恭看着青年因为贪吃而被烫的泪眼汪汪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这贪吃的样子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真是不知道对方渡魂之前到底有多少岁了,不过,年纪应该不大就是了。
“徒弟,你吃没吃?”
转眼间吃下了大半碗粥,帕西菲尔抬起头,突然想起来自己徒弟还没吃呢,啊啊啊!他居然又因为美食而忘了徒弟!这是个毛病,要改!必须改掉!
“已经用过了,师尊继续吧。”
摇了摇头,欧阳少恭嘴边难得有了些温度的笑意不着痕迹的被收敛了,这人糊涂模样还不知自己身体的情况,他这段日子都是借用了客栈的后厨亲手去做的药膳,为了防止那人挑剔,还总是变着些花样去做,用食材掩盖好药物的味道,不让人发觉,也并未言明这是他做的。
虽然那个人已经极力去隐瞒身体上的变化了,但是这并不能瞒过他的眼睛,同为渡魂之人,他很清楚对方的状况恐怕是需要再次渡魂了,在这具身体完全衰败失去生机之前,必须要再次寻找合适的身体渡魂,否则没有了肉身的承载,灵魂只能化作荒魂飘散。
而以那人迟钝的程度来看,他连什么是渡魂都不知道,更不要提去寻找下一次渡魂肉身的目标了,为此,只能先调理着身子,让这具肉身能多坚持些时日,好歹也是修真者的身体,总比凡人之躯要能多撑些时日,此去南疆正巧就在路上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目标好了,时间说不上紧迫,但是真的不充裕。
“徒弟?”
将碗中的粥喝完,帕西菲尔看着身边的少年似乎是在想事情想出了神,好像最近,徒弟沉思的时候变得更多了,这样,他就更不能给徒弟添麻烦了。
“无事,师尊要不要出去走走?”
长时间的相处中,欧阳少恭已经知晓了对方知道一些自己的过去,所以很多事情并没有再瞒着,同样,作为等价交换,他也看到了一部分非常有趣的记忆,同是渡魂而生,每个人的境遇当真是完全不相同,只不过,就目前而言,留这个人在身边,并无坏处,至少,越是心思单纯的人,越容易变得纯粹,走向两个极端,他倒是想看看那人走向极端的样子。
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感觉倒是不坏,就是费心了点......
“要,我想听你弹琴。”
总的来说,帕西菲尔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一开不知道自家徒弟会弹琴的,但是在偶然之间发觉自己的徒弟竟然会弹琴,就果断的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一张古琴送给了宝贝徒弟,这张古琴就是现在欧阳少恭时常背在身上的那张。
“...好。”
站起身来,欧阳少恭有些无奈,他那日只不过是试了试琴音,弹奏了一曲,然后就被赖上了,隔三差五的就会被青年拉出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弹琴听,每每看到对方闭眼倾听的模样,他总是会想起瑶山之中那段安逸平和的时光,还有那时常伴在身侧的水虺悭臾,往昔的光景美好的令人怀念,与青年在一起抚琴时,心中难得的能平静很多,暂时放下千百年来的怨恨与憎恶。
因为没什么要带的东西,所以两人只带了琴离开,寻了处半山腰上的凉亭作为终点,站在凉亭中,远远的可以看到山脚下茂密的丛林,听到清脆的鸟鸣声,像是远离了世俗的喧嚣,处于另一个世界,安静而祥和。
解开包裹着古琴的布匹,欧阳少恭拂开衣摆坐下,修长的五指按在琴弦上试了几个音,便开始弹奏了起来。
古琴发出“铮铮”的声响,琴声不断传来,绕丛林,甚是优雅,时而琴音高耸如云,时而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沉稳如松飒崖,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一曲终了,欧阳少恭按住还在颤抖的琴弦,指尖轻触,又是一首曲子奏起,琴音不绝,经久不散。
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琴曲,帕西菲尔虽然不懂音律,但是却本能的觉得有些难受,琴音很美,真的很美,里面融入了弹奏者的情感,可是,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悲伤?繁华散尽,春残花落,到头来,只余一场空,孤寂而寒冷。
清亮悠远的笛音突然插入到琴曲之中,入耳不由心神一静,洗尽尘俗,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两相契合,并无任何突兀之处,和鸣之曲渐渐脱离了淡淡的悲戚,变得灵动鲜活起来。
“弟子竟不知师尊善笛。”
一曲奏罢,欧阳少恭带着淡淡笑意偏过头,真是罕见,那个迟钝的青年笛子吹得真不错。
“恩,我以前学了很久。”
手中拿着一支竹笛,这是帕西菲尔原来闲来无事时随手折了一根竹子做成的,音色勉强还听得过去,虽然比叶二差了不少,但是能吹就好,这可是他鼓捣了很久才鼓捣出来的成品呢。
“师尊,你既然赠我古琴,改日,我便送你一支笛子可好?”
眉眼柔和了些许,欧阳少恭打量着那支外表被毁得坑坑洼洼的笛子,嘴边的弧度扩大了些许,能用这样‘残破’的笛子吹出如此音调,想必若使用一支好笛子,将会有更好的笛音问世,他可是很期待呐。
“好,不过徒弟,我想试试弹琴。”
点了点头,帕西菲尔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做的笛子收了回去,然后将视线紧紧的黏在了古琴上面,他一直都很想试试弹琴的,只不过徒弟似乎很宝贝这架古琴,所以他一直都没敢碰,也就是俗称的有贼心没贼胆,不过徒弟现在的心情似乎很不错,那么他应该有机会去弹两下。
“过来吧。”
往旁边坐了坐,欧阳少恭示意身边的人坐过来些,算是变相的默许了青年可以过来试试,身为上古乐神的半魂,他对于音律自然有着非同寻常的喜爱,除了琴,对其他的乐器也都有涉猎。
得到了琴主人的应允,帕西菲尔很高兴的坐到了身着杏黄衣衫的少年身边,伸手小心的去拨弄着琴弦,听着单一的调子断断续续的响起,然后继续拨弄着,乐此不疲的拨弄着好半天。
“指法不对,要这样。”
看着青年拨弄着琴弦,欧阳少恭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了身走到青年的身后,执起对方的手按在琴弦上,一点一点的教他乐曲上的宫、商、角、徵、羽,五音十二律,并一一对应在琴弦上,手把手的亲自教学。
“好了,你把五音弹一遍我听听。”
“这个是宫,商,角......”
“错了。”
“诶,徒弟你干嘛打我。”
“不打,你就不会长记性。”
......
凉亭内,身着杏黄衣衫的少年微微弯着腰,而身着月白长袍的青年则一脸委屈的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这场景宁静而祥和,美好的似乎不属于尘世中,或许,也烙印在了谁人的心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