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颜夜锋赶到玫瑰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木板发着噼噼啪啪的响声,带着不甘地化为灰烬。颜夜锋看到这些彻底疯狂,他完全丧失了往日的淡定,死死地盯着站在木屋后,背身而立的胡广燕。
“胡广燕!”
几乎是咆哮的低闷声从颜夜锋的喉咙中发出。
“是你放的火?”
琴幽不知何时站在了颜夜锋的身后,她同样怒视着胡广燕,目光中夹杂着讥讽,躲在宽大的斗篷下,看不清她的笑容。
胡广燕悠悠转过身子,露出琳琅半个身影。颜夜锋顿时惊喜,腾空越过袅袅青烟,来到琳琅跟前。他一把推开胡广燕,用厌恶的语气呵斥道:“走开!”当看到琳琅的样子后,颜夜锋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他眯着眼睛愤怒起身,看向胡广燕的目光迸射着说不出冷意,“若是琳琅有异,纵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东九盟绝不饶你!”
冷漠的话语传入胡广燕的耳中,瞬间激起千层浪。她眼中含着泪花,痴痴地问道:“你的眼中只有她!就没想过我吗?若不是我费力将她从大火里救出,恐怕早已气绝身亡!你反倒好,倒打一耙,说我放的火!”
胡广燕说的铿锵有力,指向琳琅的胳膊在夜风中瑟瑟发抖。颜夜锋这才看到胡广燕的一只袖子不知丢在哪里,白皙的藕臂上到处都是熏黑的污渍。
“吆,这么快就入戏了。这火不是你放的还有谁?”琴幽看向琳琅被烧焦的衣服,再看她的脸蛋,显然已经被大火熏得看不出伤势。只见得高翘的鼻梁流着鲜血,在脸蛋上混着烟灰流到耳根。
琴幽脱下自己的敞篷,小心翼翼的盖在琳琅的身上。此时,她玲珑的身段才完全展示在众人眼前。苍白的脸色带着淡淡红晕,她在烟熏下轻咳几声,“咳咳,盟主,今日在玫瑰园外,琴幽就看到她欲向琳琅出手。若不是及时制止,恐怕当时就闹出人命。如今这丫头贼心不死,又闹了一场猫哭耗子的戏,盟主可千万不要被蒙了双眼!”
“闭嘴!”
颜夜锋的呵斥刚刚落地,便见得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金城的方向迅速赶来。他疑惑的看去,前面的那人身手矫健,唯一可惜的是少了一条胳膊。而后面的年轻男子风度翩翩,眉宇间带着焦急。
两人正是闻讯赶来的金池和白少乘。
这里是金家的地盘,自家的主人来了,他这个外人自然不好再插手。至于白少乘那个小子……
颜夜锋嘴角勾出一抹媟笑,他转身抱起琳琅,在胡广燕森寒的目光下大步迎了上去。“金兄,玫瑰园失火,琳琅受伤。还需借府上宝地休息一晚。”
“是颜盟主。发生了什么事情?”金池望着玫瑰园中坍塌的小木屋,脸上露出不悦。却见白少乘从身后跟了上来,二话不说,从颜夜锋的怀中一把抢过琳琅,转身向着金城奔去。
颜夜锋尴尬的举着臂膀,脸上的笑容还未退去,继而换上冰冷的怒意。何时?他堂堂的东九盟盟主受到过这等无视?何时?颜夜锋的名号被人当做耳旁风似的踩在脚下?
他长袖一甩,带着冷哼与金池擦肩而过,盯着前方的一抹黑影追了上去。
刺眼的伤疤在蜡黄色的脸上卓然醒目。
相隔一个月,琳琅再次被白少乘抱着送到了金家药铺。她安静地躺在床榻上,静的就像一只熟睡的猫儿,淡淡的眉宇被烧掉大半,脆弱的呼吸几乎垂断。
颜夜锋瞪了白少乘一眼,低头看向被清洗干净的琳琅时,目中露出强烈的杀机。若说他对琳琅的感情,一开始只是玩味的戏弄,当从方焰那里知道她的倔强后,被深深地折服。多次暗中观察,心里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孩就是自己想要的那种。
那淡然脱俗的容貌,细密温和的心思,以及未被仇恨完全熏染的晶莹眸子。无时无刻不在颜夜锋的脑海中回荡。
“琳琅姑娘没事吧!”
看到朱蓉皱的快要变形的桃花眼,颜夜锋急忙询问。白少乘似是感觉到了威胁,他微微向前迈出一步,踏在颜夜锋左前方,与朱蓉的距离更加接近一些。
朱蓉深深地叹息,就像一把锤子击在胸口。
“命算是保住了,哎!可惜了琳琅的脸蛋。怕是……”朱蓉细细观察着两个男人的神色变化。
首先转变的是白少乘。
他叛逆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漆黑的眸子中满是关心与不忍。似乎有一双手攥着心脏向外拉扯般,在扭曲的脸上撕出片片怒红。他呆愣片刻,急忙扑上去,盯着琳琅血肉模糊的鼻子,眼中泛出痛惜的泪水。
颜夜锋的转变只比白少乘晚了半息。
做为东九盟的盟主,他的心性自然比白少乘沉稳许多。一双冰冷的眸子充满杀机,仿佛最心爱的玩具被人夺走,而他却力不从心。颜夜锋的愤怒只持续片刻,他一把拉开白少乘,抱起琳琅向着屋外走去。
“放下她!”
白少乘丝毫不惧颜夜锋的身份,他放声怒吼,却没能阻止对方的步子。白少乘看了朱蓉一眼,从她莹莹的目光中看出了些许欣慰。
“白少爷,你回吧!”朱蓉淡然开口,下了逐客令。见白少乘迟迟未动,接着说道:“你的心里只有当年的金小七,琳琅只是一个替身。若其她的女孩子有此遭遇,但凡相识,你同样会有如此感受。”
白少乘脚跟不稳,猛地一个踉跄。他仍然迷失在自己编织的渔网中,紧攥的双拳在袖中颤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大声呼喊:“她就是金小七,琳琅就是金小七!金小七就是琳琅!不!不!我的心里只有金小七,她不是,她不是!琳琅到底是谁?是谁?”
“麻烦你转告金池世伯,若是金家连个丫鬟都照顾不了,白家不介意分些负担。”白少乘带着迷茫走了。朱蓉的心却未能放下,她知道,琳琅的鼻子恐怕再也嗅不出任何味道,这对医者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盟主,这位是?”
颜夜锋抱着琳琅一路回到东九盟驻地,刚进门便迎面撞上匆匆而出的童若山,童医师。看他挎着药箱,急急忙忙的样子,像是要出门为人看病。
“童医师,快,快为这位姑娘疗伤!”颜夜锋双手抱着琳琅,直接将童若山挡了回去。
“盟主,三舵主家的那匹汗血马近来不吃不喝,眼看快要不行了!他火急火燎地派人来催,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童若山一脸地为难,三舵主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而且经常将黑帽子扣在别人身上。若是因为自己耽误了汗血马,以他的性子,还不得活活剥了三层皮!“盟主,你看……是三舵主……他,”
“三舵主的汗血马?哼!就是老三死了,你也得先给我把她治好!”
童若山是中原出了名的医师,因为不喜朝廷,才拒绝了太医的职位。先皇震怒,降罪于厮。若不是东九盟收了他,此时恐怕早已成为孤魂野鬼。
童若山低头看了一眼椅榻上的琳琅,摇了摇头叹息道:“盟主,童某可以还这位姑娘一个完美的容貌,却无法让她恢复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