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林珏,锦心也没去向崔老太君复命,径自回到了锦罗阁。
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外祖母看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审视,好像她就是个奇货可居的宝物一样。
先前对外祖母还有中濡慕的感情,后来外祖母说她“命硬克父克母”,她慢慢地就寒了心。
及至现在,外祖母深夜让她一个闺阁女子去送林珏,她更加难以接受。
外祖母的打算真是不错!
让她和林珏多接触,说不定将来就嫁入恒王府了,弄不好,再封个侧妃什么的,安国公府岂不跟着一路飞黄腾达了?
只是不知外祖母有没有想过,她是棵无根的浮萍,到时候恒王府的人会怎么看她?会不会欺负她一个孤女?她的日子会不会好过?
想来外祖母没有想过这些吧?
或者就算是想过,但为了安国公府也可以置之不理吧?
躺在锦罗阁的绣帐内,锦心忍不住热泪盈眶,辗转反侧。
夜深了,万籁俱寂,她稍稍一翻腾,外间里值夜的紫玉就听见了。
“姑娘,还没睡吗?”她掌了灯进来,搁在床头小几上,轻声问着锦心。
“睡不着,倒是吵着你了。”锦心歉然一笑,拉了拉落到胸口的夹纱被。
“姑娘定是有心事了。”紫玉打小儿就跟着她,对她真是太了解了。
“是有心事……”锦心也不瞒着她,就把今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紫玉说了。
紫玉听了也是忿忿不平,“老太太这是想卖了姑娘吗?”
看她这么性急,锦心倒是笑了,“卖了还不至于,你这丫头别瞎嚷嚷,我们也不过猜测而已。”
紫玉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漏嘴了,忙停下来。不过旋即又笑了,“姑娘,看林世子对你倒是挺有意的,说不得,他将来就是姑娘的良配!”
平日里,她和锦心情同姐妹,说话也就没个大小。
又是一心为锦心打算,所以,她也是实话实说。
只是她哪里知道前世里,锦心经历了什么。闻听这话,锦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双手死死地揪着被子,身子轻轻地抖起来。
“以后这样的话,不许在我面前提。”正和颜悦色的锦心,忽然冷了脸,扭过头去。
紫玉吓得忙起身跪在了脚踏上,“姑娘,都是奴婢多嘴,您好歹别气着自己。”
“出去吧。”好不容易缓了半日,锦心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无力地摆摆手。
紫玉一句都不敢多问,掌着灯下去了。
暗夜里,锦心瞪大了眼睛,裹紧了被子,犹觉得浑身发凉。
那沉重的棺椁里,了无声息一身铠甲的人,浑身冰凉,就那么静静地躺着,等着她进去……
一想到那一幕,她就觉得暗无天日。
今生,她只想保佑他长命百岁,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紫玉戳到了她的痛处,可这痛处还不能为外人道。
……
翻来覆去到了四更天,才勉强睡了过去。
不到五更天时,锦罗阁外就有人来拍门。
紫玉忙出去开了门,却是老太太身边的榴花。
“榴花姐姐,你怎么来了?”一夜没睡好盯着两个乌青眼圈的紫玉赶紧把榴花让进来。
榴花也没留意,只是一路兴奋地跟她说着,“……老太太一大早就醒了,让我来跟姑娘说一声,叫她好生梳洗了,穿一件鲜艳的衣裳,好跟着老太太到东宫谢恩去!”
昨儿夜里去东宫给小世子治病的事儿,紫玉也早就知道了。后来太子赏赐了锦心那么多好东西,也都是她收起来的。
只是她觉得那是自家姑娘应得的,姑娘昨儿睡得迟,何必再去跑一趟?
家里去个长辈也就行了,姑娘毕竟还未及笄。
前些日子崔老太君和二太太卢氏还埋怨姑娘抛头露面的,这会子巴巴地带着姑娘去东宫,又是个什么事儿!
“姑娘昨儿睡得迟,到现在还未醒,榴花姐姐先请回吧。我等会儿把老太太的话告诉姑娘。”
紫玉不想让榴花惊了锦心的睡梦,就推辞着。
榴花乃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自然不买紫玉的账,“那怎么成?老太太吩咐下来的,我自是要亲自和姑娘说。”
一边说着一边就自己挑了帘子进了锦心的闺房。
“罗姑娘,罗姑娘……”她站在门外,扯开了嗓门喊起来,急得紫玉说也不是骂也不是的。
“是谁在外头?”早就听见外边动静的锦心,已经披了衣裳坐起来。
知道是榴花,但锦心很是看不惯她这个样子。
她好歹也是个主子,哪有下人这般猖狂的?难道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就敢肆意妄为吗?
“罗姑娘,您醒了,我是榴花啊。”榴花在外边高声答应着,就要往里闯。
“老太太身边的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不料里屋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低喝,吓得榴花正要往外迈开的脚步一下子缩回去了。
“姑……姑娘,我是奉老太太之命来传话的。”榴花规规矩矩站在帘子外,虽然小心翼翼回着话,但话里有话,声音里并没有多大的恐慌。
锦心怎能听不出来?榴花无非在告诉她,自己是老太太屋里的人。
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榴花是伺候老太太的,锦心要训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吧?
榴花低垂着头,一点儿都不害怕,心里暗暗想着。
可是事情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屋内的那位姑娘并没有露面,依然是冷冰冰的语气,“那你传完了没?”
不冷不热地问了这么一句,倒是把她给问愣了。
“传完了。”榴花怔了一瞬,方嘀咕了一句。
“既然传完了还愣在那儿做什么?等着我出去迎你吗?”锦心的声音冷若寒冰,带着彻骨的寒意。
榴花眨巴了下眼睛,不知该怎么说了。
想了一会儿,终是狠狠一跺脚,绷紧了满是脂粉的脸,“奴婢不敢,这就回去!”
说罢,转身就走。
先看着,明天再改错别字。